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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边缘小品 作者:张贤亮-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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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的瑞典文学院的环境卫生可不怎么样。
    这里还要插一句:奥斯陆、斯德哥尔摩、哥本哈根的街道卫生都不像我们原来所想
象的那么好,商店连各自门前的雪都不扫,门槛外面的垃圾一律由市政工人负责。有一
次逛街,我向马悦然教授介绍我国的“门前三包”,他也认为很好。
    参观完瑞典文学院,我们有一种闻名不如见面,而见面又不如不见的感觉。心想,
原来不过如此,很有些失望。当然,这个印象很大程度是图书馆所展出的书给我们造成
的。
    后来,禁声同志给我们说,要获得诺贝尔文学奖金,在现代,不仅仅靠作品,这里
面还有些“门道”。第一,当然是政治背景,比如索尔仁尼琴之所以能得文学奖,几乎
完全在于他是苏联的“持不同政见者”;同时,还有文学思潮与不可捉摸的西方读者的
兴趣变化。比如拉美的马尔克斯获奖,就是西方普遍地突然对拉丁美洲的政治关注起来,
再加上他的“魔幻现实主义”。还有,就是技术因素:一个是翻译,一个是活动。所谓
活动说明了就是拉关系。瑞典文学院名义上不受政府干预,但它并不是生活在真空之中,
十八个老头子院士仍然要受这一批或那一批名流的影响。禁声同志说,如果我国的文化
宣传部门能把我们对诺贝尔文学奖的态度确定下来;认为获奖也是我们的当代文学走向
世界的一个重要标志,那么在现在的国际形势下,通过我们的积极活动,巴金或者艾青
获奖的可能性是存在的。
    当然,如俞连斯登自己也承认的,他们的评奖不可能做得十分公正,所以,没有获
得诺贝尔文学奖也不见得就说明我国的文学没有达到一定水平。通过这次访问,我深深
地感到了这一点。我看还是本世纪初那些不愿承担此项评奖活动的院士有见识:靠十八
个根本不可能熟悉世界各国文学情况的老头子,来一年一度评选世界最佳作品和最优秀
的作家,这件事本身就是很可笑的。事实也证明,从一九○一年以来,世界上很多伟大
的作家并没有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而不影响他的伟大,如托尔斯泰;而许多获得过诺贝尔
文学奖的作家到后来却默默无闻了。
    我一面走,一面这样想。绕过正门的广场,走到另一侧的一条小巷子。这条巷子比
我们进门的那一条巷子热闹(在斯德哥尔摩,我搞不清东南西北,只好说这一侧,那一
侧)。巷子边有一个酒店,那天是星期五,——星期六在瑞典就开始放假,于是许多人
正在排队买酒,准备过周末。还有几个小“滂克”在巷子里嬉闹。他们就住在瑞典文学
院旁边,他们完全不知道他们隔壁的这所学院颁发的一项奖金,牵动着世界成千上万的
文学家的脑神经。
    霍尔小姐领我们走进这座文学的殿堂以后,就留在走廊的一间房子里,没有参加我
们和俞连斯登的谈话。直等到我们出了图书馆才又接着导游。我们上了汽车准备回旅馆
时,霍尔小姐告诉我们,那瑞典文学院下面的一层,就是从正门进去的地方,并不属于
文学院,而是一家股票交易所。
    这倒很有点象征意味:楼上的学院对文学作品所发的奖金,有时并不反映文学作品
的实际价值,价格与价值是分离的;楼下交易所所售的股票,票面金额有时也不反映实
物的实际价值,价格与价值也是分离的。
… 
                   
     边缘小品   有感无序     
 一些书前的序言是序作者本人的读后感。并且是隐恶扬善,多溢美之词的。有的序
却是“借他人酒杯消自己块垒”,趁给别人写序时说些自己要说的话,竟常常与所序的
书无关。郑柯今天出了一本小说集,嘱我写序,无非是想让读者在读他的小说之前就对
他的创作先有一个概括的了解。年轻作家出的头一本书,好像都需要有一位大家比较熟
悉的人引荐:“请多多关照”,等等。我对郑柯说,其实你不必这样羞怯,你就大大方
方地往读者面前一站,任人评头品足好了。郑柯的小说,早在1985年我就作过评论,很
高兴地把他介绍给了读书界。我极少写评论文章,因那既不是我所长而且我对当代作家
的作品也很隔膜。郑柯发表《大大谷》时候还不是专业作家,刚刚从大学毕业,年轻得
很。我为他写评论完全出于自发,也是“有感”。感于那个短篇之中的灵气。评论是一
气呵成的,因他的灵气触发了我的灵气。这么多年下来,生也坎坷,他的灵气得到磨练,
少了些浮扬多了些深沉。所以我觉得他站在读者面前应该是无愧的。
    然而,郑柯却有郑柯的顾虑。
    因他的顾虑,又触发了我的感慨。这里我也不禁“借他人酒杯消自己块垒”了。
    原来,现在大喊大叫的“出书难”其实并不难。过去,一个作者写了一本书,送到
出版社,先要一审,后要二审,再要终审。终审判决下来,即使排上了计划,也要等上
个一两年。而现在,只要有钱,想出一本书竟在弹指一挥间。张三李四,写的白云流水,
悼文情书,政治上没问题,马上就能见校样,不久即可上架。至于印多少册,也不是由
书籍市场的需要而是由你的荷包来决定。照过去的标准,很多可出可不出的书和根本达
不到水平的书,现在都可泛滥。那些喊“出书难”的作者,力道真是用错了地方。与其
发牢骚,不如去捞钱。有了钱,小学生作文式的文章都能收集起来出版,何况你的煌煌
巨制。前几年,有位刚从鲁迅文学院毕业的作者跑来找我,要我给他安排工作。我说你
现在这个机会正好,刚出校门还没有单位,何不趁此多在社会上跑跑,先当个体户,既
有了生活积累,又能赚点钱为今后创作作准备。可是他错会了我的意思,以为我不收留
他,愤而离去。前不久在街上碰见,好像他就有点“悔不当初”了。据他说他的一位
“鲁文”的同学,就是照着我的路子走的,现在已经有了几百万,“除了不倒军火什么
都倒”,别说出一本书,开家专印自己著作的出版社都富足有余。
    因为有这种情况,郑柯就有点担心,害怕读者也把他的这本辛辛苦苦、倾注了个人
心血的小说集当成那一类出版物,尽管他为了出这本书也付出了一定的“跑钱劳动”。
要我作序,除了前面所说的那层意思外,还有点想取得一个“证书”的味道。证明什么
呢?就是证明他这本书值得一看。
    可是,我的确不怎么太乐观。我总觉得现在认真读书的人越来越少。古人说,读书,
要头顶上再长一只眼。庙里的菩萨有许多是三只眼的,中间那一只,就是所谓的“慧
眼”。郑柯的小说,如果你光用正常的两只眼睛去看,是看不出什么名堂的。情节并不
复杂,不如武侠或通俗小说吸引人;人物,也没有惊心动魄的高大形象或令人玩味不尽
的阿Q式的典型。翻过去,也就完了,留不下深刻的印象。但是,要是你开了慧眼,你
就能看到篇章中弥漫着一股灵气。其实,千古文章,难得的也不过在这一点上而已。
    开慧眼,那需要内心极为宁静安详。所以古人在读书之前都要先焚香沐手,正襟危
坐,然后平心静气地翻开书本。现在,一般人哪能有内心宁静安详的快乐。成天营营苟
苟,争利于市,争名于朝。于是只好去找些武侠或通俗小说聊以打发“争余”的时间了。
所以我已经预料到郑柯的这本集子发行量不会很大。如果它能在真正的文学圈子里引起
评论界的注意,我就为他感到高兴了。
    然而,话又说回来,即使引起了文学圈子的注目,又如何呢?文学事业,是一个要
耐得住寂寞的行当;“人不知而不愠”。真正有灵气的种子,正是在寂寞中得到内心无
比的快乐的,而且也只有从寂寞中得到。有人可能说,你张贤亮老是热闹,你才说这样
的风凉话。叫我们寂寞你却不寂寞!事情看来好像是这样。而我,真心的,从来也没有
把热闹或不热闹当作一回事。如果我老想听别人说我些什么,被别人所左右,我也就失
去了自己的“阿赖耶”识,写不成东西了。可是,郑柯是一个江南才子,又是一个年轻
的作家,他是很想热闹一番的,我知道。我以为,凭他,既年轻,又有才气,热闹,也
可能热闹得起来。我只希望他热闹或不热闹之后,有一番思索。
    我想,我的话最好到此为止。序不应该是引言或索引,何况我这又是“有感无序”。
… 
                   
     边缘小品   土地渴望生命和智慧     
 ——为三北防护林建设局所编的报告文学集而写的序言
    公元前五二五年,释迦牟尼痛切地感到人生须臾却苦海无边,浩瀚的哲学著作又使
人无所适从,而抛妻弃子,逃离宫廷,流浪到菩提迦耶的一株菩提树下修行。七七四十
九天以后思想发生了飞跃,也就是达到了顿悟,创立了佛教。佛教对人类文化的贡献,
现在已是众所周知的了。
    但是,如果没有那一株菩提树呢?
    稍后,中国的孔夫子周游列国推行自己的改革政策遭到失败,回到老家办起了教育。
中国的第一所高等学校,就设在今天山东曲阜县的一方杏林里。弟于三千、圣人七十有
二,皆出于郁郁葱葱的杏树园。西汉以后两千多年,孔子学说一直是中国文化的正宗。
如果我们的嗅觉再灵敏一点,就可以闻到儒家经典里其实有一股苦杏仁的清香。
    在西方,生于公元前四二八年的柏拉图,待自己的思想已初步形成体系时,在雅典
创立了他的传播基地,名为柏拉图学园。国内林木葱茏,据后世记载很像是一处风景优
美的“旅游点”。这一片树林中结出了一颗硕果,就是亚里斯多德。他从公元前三六七
年开始在这片林中徜徉了二十多年之久,终于成为继柏拉图之后的西方圣哲。现在,当
我们评论西方文化时,追根溯源,总会寻到柏拉图身上。从亚里斯多德到圣克古斯丁,
从巴斯卡到怀特海,无不受了他的影响。正如怀特海所说:整个西方文化,如果要找一
个恰当的概括,那不过是柏拉图哲学的一系列注释而已。所以,我们也可以这样说,整
个西方文化,是在希腊的一片小树林里诞生的。
    照马克思恩格斯的说法,人类是树林里的猿猴变的。树林养育了猴子,当然还有其
它动物,可是唯独猴子变成了人。变成了人的猴子们第一次大规模的集体行动,就是走
出树林。
    《圣经》的说法又不一样。据《圣经》记载人是上帝造的。上帝造了亚当和夏娃之
后把这一对活冤家放到伊甸园。伊甸园名之为“园”,可以想象那是一处有树有水有花
有草的好地方,我们的老祖宗就悠哉游哉地过着不愁衣食的生活。可是老太太夏娃如目
前某些时髦的女士,物质的丰富不能满足她精神的需要,竟受蛇的诱惑吃了禁果。她有
了智慧不要紧,却害得亚当和我们这些当子孙的从此失去了伊甸园,以致于人人都要
“自谋出路”了。
    不管是科学也好,神话也罢,我们都可以看到相同的两点:第一,人成为人的过程
是在树林里进行的;第二,在人成为人,长了智慧之后,人就走出了树林。
    那么,人走出树林以后又怎么样呢?
    我们且不说外国人,先来看看我们这些“黄帝的子孙”。
    中国的西北部,据历史记载原是林木繁茂水草丰盛的地方,今日的陕西、甘肃一带
是周天子的养马场。即使到汉,我们还可以从《汉书》、《三国志》等史书里看到有关
这一地区的地貌描写:一串不加标点的木刻字行中,浓郁的绿色会扑面而来;翻动每一
页,都会给你带来习习的荫凉的微风。
    但是,现在你还能在这一地区见到那么悦目爽心的景象吗?
    今年六月,我从巴黎回国,飞机掠过喜马拉雅山脉,经西藏、青海、甘肃、陕西、
山西、河北到北京,三个多小时的航程里游子的眼睛不时地俯瞰着祖国大地,看着看着
我的心不由得酸楚起来。那真是满目黄沙,惨不忍睹,焦灼的土地似乎执意要把人的眼
泪吮吸干。裸体的女人是美丽的,如果你用一种艺术家的眼光去看的话,而赤裸裸的、
没有一株树遮掩的土地却是丑陋的,不论你用什么眼光去看都毫无美感。
    在空中,我顿悟到中国这片国土上林本凋敝就是中国文化衰弱的一个重要原因。
    西北,是中国两条大河的发源地。两河文化从源头开始,才顺水流向中原,流向沿
海。现在我们屡屡引以自豪的汉唐魏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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