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千山 by 流水潺潺 (虐心+经典+he)-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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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务总管太监悄悄来到冯时彦身边;“大人,您瞧怎么办?找个太医来看看?”
冯时彦想了想,点点头:“好,不过一定要保密。这里的人,你吩咐下去,说也不许张扬,谁若是多嘴多舌,我要了他的命!”
回头看了那两人一眼,心中暗暗一叹,这一对冤家,当真要痴缠下去,至死方休么?真不知是不是前世的冤孽!
他烦恼地搓了搓手,现在他要面对的麻烦事很多,宫里的事情绝对不能传出去,特别是易无痕的死。虽然易无痕已经辞官,但根基还在,莫名其妙的死在宫里,只怕三军先要不服。
再来是皇上,不知这失心风是一时受了惊吓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太医治不治得好。若真治不好,这天下又要乱了。
还有……阿舍,没了夫君,她该怎么办呢?想到这里,他又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
太医来了又走了,说是解铃还须系铃人。可是“系铃”的人都已经死了,这岂不成了一个死结?
除了有关易无痕的事,澹台仪隆的表现倒也称得上正常,每天照样上朝,照样处理政事,可是下了朝他就呆在紫微殿里,照顾他的无痕,因为“无痕病了,生了寒病,你看,他的手都这么冷。”说到这里,他也仿佛能感到易无痕的寒冷一样,打个哆嗦,用棉被把尸体捂得严严实实的。
冯时彦看在眼里,鼻头忽然一阵发酸。
可怜的皇后对事情的始末一无所知,到她还是本能的回护丈夫,避免一切不利的留言传到宫外。
现在最棘手的一件事就是,将军府的人不见主子回去,找上门来要人,冯时彦已经快招架不住了。后来他跟太医商量,太医沉吟半晌说:“皇上这病是为了易将军起的,说不定他见不到易将军的尸体,这病就自然好了。”
冯时彦想想没有别的办法,再者,遗体再不入殓就该发臭了,于是自己做了主,在澹台仪隆的饮食里下了迷药,再把尸体交还给将军府,陈明厉害,叫他们不要声张。
见到阿舍的时候,她脸上挂着泪痕。冯时彦心头一酸,问道:“你将来有什么打算?”
阿舍低头不语,身子微微颤动,仿佛又在啜泣。她穿着一身素白衣裙,单薄得像寒风中摇摆的一朵小花,让人怜惜不已。
且说第二天上,澹台仪隆醒来,头一件事就是找他的无痕。当他到处找都找不到的时候,整个人就像一头发疯的狮子,见人就抓过来问,说不知道便打。最后一个侍卫没有办法,只得交待了实情。
澹台仪隆一听,双眼冒火,命人传来冯时彦,劈头便骂:“你不过是个侍卫统领,谁借给你的胆子?你滚,我不要你了,你给我滚出宫去!”
冯时彦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愣愣地站在那里。澹台仪隆急了,拔出佩剑来向他一通乱砍。冯时彦这才知道皇帝是说真的,仓皇逃出宫去。
澹台仪隆拄着剑不停地喘气,忽然指向那名告密的侍卫:“你叫什么名字?”
“孙……孙德彰。”
“好,从今以后你就是禁军统领,现在你告诉我,无痕被弄到哪里去了?”
孙德彰已然被这天下掉下来的富贵惊得呆了,抖声道:“秉、秉皇上,就在西郊陵园,老安定侯墓的边上。受将军夫人嘱托,咱们几个亲手给埋的,错不了。”
澹台仪隆亲自领着一队人马来到西郊陵园。安定侯墓的旁边,果然又起了一座新坟,上面没有任何标记。他一愣:“无痕就在这里么?”
见众侍卫点头称是,他不禁暴怒起来:“他根本没有死,你们就把他埋起来,不是要憋死他了么?快,快,快挖出来!”
几名侍卫不敢不应,七手八脚的铲土,不一会儿棺材从土里露了出来。孙德彰连忙跳下去,将棺材盖打开。
“无痕,你别怕,我来救你了,马上就没事了,无痕!”很快的,澹台仪隆迫切的声音就转为凄厉,“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棺材盖被掀开,那里面,什么也没有。
澹台仪隆眼前一黑,直挺挺从马上倒了下去。
人来人往的街市上,有人喊了一声:“那群人又回来了!”路两旁的小贩闻听,连忙收拾东西,尽量向后退来。
他们满心疑虑地张望过去,果然见到刚才那群人又回了来。只是去的时候如同一阵疾风,撞翻了不少货摊,回来的时候却一个个垂头耷脑,缓缓而行。
一个小贩低声道:“我猜他们是去抓什么逃犯,没抓着。你瞧见他们的打扮没有?都是当兵的。最中间的那个穿黑袍的就是他们的头儿。”
另一个人到:“还用你说,我早看出来了,那人来头肯定不小。”
只见那黑袍人坐在马上,神情呆滞,仿佛失了魂魄一般。忽然,他的目光在人群触到了什么东西,闪了一下。然后他激动地跳下马,向着人群冲去。
“无痕,我总算找到你了!”
他抢过路旁小孩手里拿的面人,紧紧地握在手里,微笑着说。
四十八
皇帝疯了,疯得厉害,以至于再也没有办法向臣子们隐瞒。
他喜欢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让进,还总是对着一个面人自言自语。
太医会诊无效,大臣们不得不忍痛放弃这个皇帝,另立新君。经过密议,他们决定拥立三皇子靖海王为帝。整个废立仪式都在秘密中进行,等其他皇子明白过来,靖海王仪德已经顺利登基,大势已去。
废帝依旧被封为永宁王,被安置在从前的永宁王府。只是这时候的永宁王府,完完全全的败落了。
“王爷,吃药了。”
药碗端在那里,半天没有人接。永宁王妃望着玩得不亦乐乎、丝毫不理会自己的丈夫,暗暗的垂泪。“王爷,已经一年了,你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你让我怎么办呢!”
终于,她象是承受不住似的,掩面奔了出去。
澹台仪隆却没有注意到她。面人已经坏了,他手里拿着个小布人,此刻他对着自己心爱的小布人柔声道:“无痕,你看外面天气多好啊,我带你出去散散步。”
他坐在石凳上,把小布人放在自己身边,“两个人”一起晒太阳。
就在他闭目陶醉的时候,不知从哪里跳来一只野猫,叼了布人就走。
“还给我,那是我的!”他急得大叫。
野猫跑到墙角,哧溜一下,从狗洞里钻了出去。
心爱的无痕在它口里,澹台仪隆当然不肯放它走,也挣扎着钻出狗洞,追了下去。
晌午的时候,有使女来送饭,惊愕地发现,王爷失踪了。
“走走走,臭叫花子,别妨碍我做生意!”
卖包子的小贩象哄苍蝇一样,用挑担的扁担驱赶着站在摊子前面、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乞儿一般的男子。男子一双饥渴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锅里热腾腾的包子,却碍于扁担的威力,始终不敢靠近。
“给我四个包子。”
“好嘞,您拿好。”
“喏,这些包子给你吃。”一只素手递到乞儿男子的面前,手里拿的,正是那四个包子。
乞儿男子惊异的打量眼前这个相貌清秀、笑得一脸温和的女子,吞了吞口水,突然一把抢过包子,躲到角落里吃了起来。
“你……”女子看着他的背影,愣住了。
“你就是太好心肠,遇见的乞儿都要帮,这一路上京,咱们的盘缠可都快被你施舍光了。”男子的话虽是抱怨,声音里却满是宠溺,一手拦住女子的腰,忽然发现她心不在焉,问道,“你怎么了?”
女子道:“我觉得那个乞丐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呀,一路上这么多乞丐,你见了就要施舍,说不定刚刚在城门那些乞丐里就有他呢。”
女子想想也是,便不再多心了。两人并肩前行,女子道:“大哥,你这就要去见王爷么?他当初把你赶出宫,不知肯不肯见你。”
男子叹了口气:“我带你走那天曾去见过他,他病得很重,谁都不认识了,可心里还在怨我,对着我大喊大叫。我看他的样子,心里真替娴妃娘娘难过,可也没有办法。”
女子也跟着叹了口气:“虽说他是自作自受,可我心里还是觉得他有些可怜。”
男子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忽然停下脚步,道:“阿舍,王爷现下已经疯了,你跟我说句实话,易无痕真的死了么?”
那女子看了他一眼,道:“自然是死了,不然怎么轮到你来照顾我?”看着男子眼中流露出失望的神色,她顿了顿,又补上一句,“不过他跟我说过,一个人若是同样的当连上两次,那就真是傻子了。”
男子一呆:“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女子神秘地一笑:“等回头见到你的王爷,就把这话跟他说,他若没疯得彻底,就该知道了。”
躲在墙角的乞儿男子吃完了包子,舔舔手指,满足地伸了个懒腰。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人,一边随手拨弄着,一边悠悠然地向长街的尽头走去。
他走过了长街,走过了御水桥,走出了城门,走到了荒野。天色阴暗,又零零星星的飘落起雪花。
那雪花白白的,打在脸上凉凉的,一捉却没有了,很有趣。他忽然咯咯的笑了起来,一路跑着,追逐着雪花的来处。
不知跑了多久,他有些累了,干脆仰倒在雪地上。身上跑出了汗,冰冷的地面让他觉得很舒服,他举起手中的小布人,轻轻吻了一下,然后安详地闭上眼睛,睡着了。
雪还在下,打在他头上、脸上、身子上,很快就敷上了薄薄的一层,而他仍然躺在那里,一动不动。雪继续地堆,终于把他的形迹都要完全盖住了。
忽然,宁静的深谷里传来几声狗叫,雪幕中隐约出现一人一狗的身影。
“黑虎,咱们回去吧,这大雪天什么也猎不到,等天气晴了,咱们来堵兔子。”原来他是深山中的猎户。
那狗看样子却不想理会它的主人,一个劲儿的往前跑,东嗅嗅,西嗅嗅,然后在一个微微突出的雪堆旁停住。
“好了,黑虎,别玩了,回去吧。咦,你在干什么?”
雪堆被狗爪抛开一角,露出一只手来。
本想回头的猎户诧异地停住脚步:“这荒郊野岭哪儿来的人?”
他来到雪堆跟前,伸手拂去那人面上的积雪:“兄弟,你没事吧?”
白雪洗净了乞儿男子满是污秽的脸颊,露出的一张脸姣好如女子。
猎户看着这张脸,怔住了。
日暮的时候,乞儿男子醒来了。不,他现在洗了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梳好了头发,不再象乞儿了。
他从床上坐起来,吃惊地打量这个陌生的房间。他其实有些不知所措,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指引他一样,让他不由自主地走出这个房间,来到外间。
外间,有个男子正站在窗前看雪景,听见脚步声,回过头来。
时间就在这一刻停止——
“还认得我吗?”窗前的男子问。
他点点头,忽然蹲下身去,泣不成声:“我做了一个梦,我以为我杀死你了,我……呜……”
“别哭。”窗前的男子把他搂在怀里,“没错,我死了,你也死了,我们都死了一次,重新做人。所以,重新开始吧。”
“可以吗?”他瞪大了眼睛,怔怔地问。
窗前的男子微笑道:“既然上天都肯让我们死后重逢,还有什么不可以呢?”
窗外,雪渐渐地停了。被白雪覆盖的大地,宛若初生的婴儿,不带半点污垢。
很美,很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