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移民女人的挣扎与遭遇:你来我走-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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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旨涞腂ill撞了个正着。加拿大人很讲自尊和独立。肖梅的这种中国“妻管严”式的小把戏在Bill看来简直是一种严重到无法原谅的窥视行为。
第54节:你来我走(54)
终于有一天,Bill冷静地对肖梅说:“May,我不爱你了,我们离婚吧。”
肖梅只觉得全身的血都往上涌,尽管屋子里光线昏暗,她还是用她的歇斯底里的尖叫证明了她还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两个人一直僵着,肖梅不愿离婚,倾其全力地做着最后的挣扎。
Bill找了我谈起他对这场“异族婚姻”的感受。他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加拿大人,从高中到大学,交往过许多女朋友,黑的,白的,都是本土长大的女孩子。直到遇到肖梅,他眼前一亮,觉得自己应该找一个和自己完全不同气质和文化的女孩共度余生。看来,“猎奇”并不是婚姻维持下去的基石,日后的婚姻生活证明了这一点,他们之间有诸多的不能融合的生活习惯和文化观念的差异。
肖梅已经是很西化的女人了,但她脑子里固有的观念还是中国传统的“契约”:Bill有责任对她的一生负责任。而Bill则不能理解为什么中国人活得这么累,结婚只是伴侣的一种形式,爱就在一起,不爱了就分开。加拿大每年有无数人在分居和离婚,何必要这样纠缠不清呢,难怪肖梅前段时间总在看一个中国电视剧——《中国式离婚》。
就这么眼睁睁的,当初被肖梅当作幸福终极目标而不懈追求的异族婚姻,终于在两个人对婚姻完全不同的期待中破裂了。
38。今晚你能不走吗?
世上果然有很多事和人的表面以外,是你想像不到的另外一个世界……
有一件事,我一直觉得很对不起肖梅。我作为肖梅最好的女朋友,真的应该提醒她Bill的为人。然而,我没有说,一直没有说,反而把保守了这个秘密当作自己高尚的证据。
那还是在肖梅生孩子之前。我因为工作上有些福利和保险权益的表格搞不懂,就拨了肖梅的手机想请教一番。电话一通,是Bill接的,我想也许肖梅在洗澡。我问Bill一些问题。他很爽朗地邀请我最好带上表格去他们家,他可以当面帮我解释。我没多想就答应了,末了,他问向东来吗,他好准备晚餐。我说他晚上要教学,恐怕我只能一个人从公司过来了。
进了门,才发现肖梅并不在家。
Bill说肖梅昨天去美国出差了,手机也忘带了,好在一两天就回来。
Bill邀我走进餐厅。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沙拉和红酒。Bill 将顶灯调暗,随手点燃了玻璃大碗里的莲花形蜡烛,两只白色的莲花立即在水中转了起来,很像小时候放的莲花灯。Bill绅士地拉开餐椅请我坐下,又为我斟上一杯红酒。他从厨房端出两盘事先准备好的晚餐,是温哥华蟹腿配烤土豆。
第55节:你来我走(55)
我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不自然地吃着这顿烛光晚餐。
Bill说起他和肖梅的蜜月,不断地夸肖梅是如何如何的可爱,他们在一起是如何如何的浪漫。透过烛光,我不得不承认,Bill是很帅气的,虽然脑袋秃得在昏暗中冒光,但他身上有一种受过良好教育的白人才能散发出来的迷人,有一种土特产的独特味道。
听着他讲他们的幸福,我心里踏实了许多,发自内心地为肖梅高兴,也为今天Bill的盛情招待找到了足够的理由。
吃过晚餐,Bill戴上花镜看起了表格,他把每一处都解释得很详细。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10点钟,我看了看墙上的表,谢过了他,起身告辞。
Bill要开车送我,我们一起走到房门口。
我穿上鞋,鞋带今天不知怎么变得复杂而系不上。好不容易穿上了,我直起身,目光和站在一旁等候的Bill撞在了一起。“Ginger,不想拥抱一下告别吗?”Bill说。
我没有思想准备,虽然我不是那种保守到不能和别人拥抱的中国女人,但我好像从来,也没有必要要和我最好的女朋友的丈夫拥抱告别。我很不情愿地和他简单地拥抱了一下,再一次感谢他今晚的晚餐和帮助。
Bill松开我,很冷静地说:“Ginger,今晚你能不走吗?”
世上果然有很多事和人的表面以外,是你想像不到的另外一个世界。我一时乱了阵脚,带着敌意抬头望着Bill那张“老爸爸”般慈祥的脸。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无法相信那话是从Bill的嘴里溜出来的。
“不要用你那中国式的惊讶看着我,回答我,可以吗?”Bill拉起我的手深情地望着我。
我本能地缩回了手,心里像揣了个小兔子:“当然不行,你怎么会问这种话?”
“我喜欢你。”Bill的眼里闪着柔情蜜意,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而低沉起来。
“你刚刚说过你爱肖梅的。”我反问他。既然我是肖梅的好朋友,这种情况下我有必要提醒他一下,我是肖梅的朋友,而他是肖梅的老公。
“没错,我是爱她的。我也喜欢你,这并不矛盾。”Bill双手一摊,反倒取笑起我来。“Life is so short(生命如此短暂)。我们应该学会潇洒点,对吗?”
“No,thanks。我是个非常传统的中国女人。”说完那话,自己都觉得自己像胡兰子,那么土的话我都说得出口,真是乱了阵脚。
Bill没有再纠缠我,送我上了路。一路上,我们彼此无言,我一直默默地扭头望着窗外,心里盼着早些到家。
第56节:你来我走(56)
快到家的时候,Bill放慢了速度:“Ginger,我们都是成年人了,知道该怎么做,你不会把今天的事告诉肖梅的,对吗?”
“当然。”我突然开始鄙夷起自己,怎么就像个被卖了还帮别人数钱的窝囊废。
“我和肖梅随时欢迎你来我们家玩。不过等她回来了,除非她提出邀请,否则我是不会主动提出的,你明白吗?”Bill 说。
他的秃脑袋在黑暗中闪着光芒,那一定都是智慧。我不知道是应该说他虚伪呢,还是应该说他在情场上的老练。我隐隐地为肖梅的婚姻感到一种不安。
我把那晚发生的事和向东说了,然后等待他的反应。他没有用中国男人的妒忌来责备我,反倒很不解地琢磨起Bill。
他索性问我,Bill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我说:“我又不是心理学家,我不知道。不过有一点,Bill看来是个博爱主义者,你说我们应不应该该告诉肖梅,让她小心点,这才结婚刚几天。兔子还不吃窝边草,老婆的朋友都不放过。”
“别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还不知道肖梅那个脾气,弄不好,她不埋怨Bill,反倒会怀疑你勾引她丈夫。加拿大人和美国人一样,崇尚个人自由。也许Bill 就是怎么想的怎么说,你不同意,人家也没有说什么嘛。这里不是我们的‘地盘’,我们只有小心些为好。”向东说。
一只灰突突的大蛾子飞进了房间,从窗户根儿扑腾到家具上。向东用湿毛巾扑住了蛾子,抖落到了窗外。蛾子扑腾过的地方,我都用清水擦了一遍。不知为什么,这只突然闯进我房间的蛾子让我本能地感到一种恶心和厌恶。
39。 最后一只猫
一阵冷风吹过,几片残存的枫叶被带走,尽管白天的日头还很火红,凉意已经告诉我,又一个深秋来了……
凌晨六点钟,我被一个噩梦惊醒。梦中的肖梅变成了一只白猫走进我的房间。她手一伸,从后面拉开了拉锁,将一身的猫皮大衣脱了下来,露出粉红色的肉。一会儿工夫,那粉红色变成了血浆一般的鲜红色,一滴滴流下来……
我披了衣服走到阳台上。城市还在沉睡中,淡淡的雾气弥漫在街道上。多伦多的城市是平坦的,可以看得很远,隐隐听到有警笛的声音划破城市的上空。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孩乱按了火警,还是哪家的老人犯了心脏病。来了许多年,这急促的声音在多伦多的寂静中早已听习惯了。
第57节:你来我走(57)
回到屋里,睡意全无,吃早饭还早,在客厅里开了电视机,胡乱地做些家务活。七频道正在转播一个突发事件,警察从一个大house中相继抬出了几副担架送上救护车。我怕吵了高兴和他爸,故意关小了声音。断断续续地从树丛掩映的画面上猜出是一个自杀性家庭暴力案件,女主人患有严重的产后忧郁症,她在凌晨用刀刺伤了丈夫和孩子,而后自杀。主持人拿着话筒不停地在镜头前唠叨着,好像是在呼吁全社会要重视产后妇女的精神健康,避免此类恶性事件的发生……
向东起来吃早饭的时候,电视还在转播。警察已经用黄带子围起了事发区域,镜头里看到很多邻居围在篱笆旁,有人在前胸画着十字,有人在抹着眼泪。最后抬出来的死者身上盖着白布单,苍白的手臂僵硬地垂在外面,那是一只赢弱的手臂,一只对这世界失去了信心撒手而去的手臂。不知道是怎样的打击让她放弃了生命, 还让她狠心地要带走她全部的亲人和她的世界。
“如果有一天你听到我死了,那一定是他杀。无论怎样,我都坚持好死不如赖活着。”我对向东说。
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响起,是张太太打来的。
“你们在看电视吗?在看新闻吗?”张太太问。
“在呀,好像是什么自杀事件。”向东问。
“那个女的是不是肖梅?是不是啊?”
啊?!!!……
我扔了手中待洗的衣服冲到电视机前,向东也拿着电话跑了过来。电视上,镜头已经转到了街口,只能看到一辆救护车从浓密的树丛中穿过。
“这种相似的街道,相似的house在多伦多有成千上万,看不清,也不一定就是肖梅家呀。”向东极力反驳着。
张太太火一般地开了车过来接上我们直奔肖梅家而去。一路上大家都不说话,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车子拐过街道的一瞬间,我们都傻眼了。警察的出现证实了电视上看到的死者就是肖梅。一个警察过来拦了我们的车,我独自跳下车,顾不上张太太和向东的叫喊向前跑去。扒开人群的一刹那, 我看到了肖梅家的大门大开着,黑洞洞的,像一张哑口无言的嘴张在那里。篱笆前已经有邻居送过来的鲜花和卡片。那一刻,泪水像夏日的暴风雨一样从我的身体里迸发出来,一个女警官跑过来搂住我颤抖的肩膀。
“Oh,please let me see her。I’m begging you,let me see her。She is my friend,my only friend here……Oh,I couldn’t lose her……(让我再看她一眼吧,我求你们了,让我看看她吧,她是我的朋友,是我在这里唯一的朋友……我怎么能失去她呢……)”女警官紧紧搂着我,小声说着:“I’m sorry,I’m sorry。”
第58节:你来我走(58)
一群记者围过来问我:你和死者是什么关系? 请问,据你判断她是什么原因要自杀的……我平生第一次上了电视镜头,他们给我一个满脸泪水的大特写。
一阵冷风吹过,几片残存的枫叶被带走,尽管白天的日头还很火红,凉意已经告诉我,又一个深秋来了。昨晚刚刚看过转播的 “神州五号”胜利返回的新闻,这是这个秋天里唯一一件还能让我笑得起来的事。
肖梅已经走了有两个月了。Bill带着受了惊吓的孩子们移居了美国,Bill临走的时候给了我电话,让我去即将迎来新主人的房子里取肖梅留下的东西,他不想带走了。
屋子里的东西都搬空了,窗户下放了几只小纸箱。我翻了翻,除了一些零乱的肖梅的个人用品,还有那只祖母的小铜镜。记得那次她抢了铜镜过去,镜子里是一张因为长期缺少睡眠而憔悴不堪的脸,肖梅“啪”地一下把铜镜掷到了对面的墙上,镜子摔得粉碎。 我生气地一摔门走了,后来她来电话说抱歉,并保证一定要给我安上新的镜面。我说那是祖母给我的,安上新的有什么用,新的固然比旧的富丽堂皇,但怎能替代那么多年这镜子所照过的岁月呢? 肖梅听了默不作声,接着就哭了起来,她说要是Bill知道这些就好了,就不会说不爱她了。
傍晚回来的时候,下起了小雨,柏油马路黑黑的,像刚刚火局过油的头发一样。我锁了车库的门,远远地就看见一只猫从街上穿过,那是邻居家的“乌云盖雪”。我挥了挥手,它直奔我而来。它比以前更胖了,一点也看不出它最近在吃减肥猫粮。“乌云盖雪”一直把我送到门口,一路上它“喵喵”地叫着,好像在和我说话。
晚上,我又开始做梦了,梦到了肖梅,梦到了那只猫,她轻盈地褪掉她的猫皮大衣,钻进我的被窝,睡在我的身边。月光明晃晃的,照在她猫样的脸上,她睡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