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集+-+舒国治-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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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典片,Jan Troell 所導的。是邊坐在西餐桌上吃 Pizza 邊看往銀幕的那種。至於到天母團區看「Next Stop;Greenwich Village」,到中山北路團區看「計程車司機」、「教父第二集」等種種活動,也暗示了一項危機,便是對美國事態過多傾注。譬似「美國」成了另一項台北一無所有、設施醜惡下所抽析出來的趣樂玩意。
但即使如此,整個七○年代,由於又聽搖滾樂又看電影,弄到自然而然被迫使對「美國」這樣枺骱懿荒吧<慈缑佬绿幍膱D書、耕莘文教院的英文藏書,我們也常去借閱(因為有些合乎我們的「秘笈」意識)。至於「美國」這樣枺骶烤故莻什 枺鳎摺鹉甏乙稽c也洠脒^,直到八○年代後期我在美國,那時我想我才知道。
七○年代我們對於相關的游藝消息,奇怪,是異常臁ǖ摹Lù箝T口新開的唱片行一張翻版唱片只要 8 塊 5 毛,我們很快就會受到益。郊外小戲院上映波蘭導演 Jerzy Skolimowsky的「浴池冤魂」(Deep End),我們會知道。所以 1972 年初冬,政大的電影社團邀請導演徐進良去演講,那天晚上我們幾個也出現在那裡。結果現場並洠в蟹庞衬遣坑忻摹复蠹胖畡Α埂6襟w提說「大」片得威尼斯影展獎項云云,也總是語焉不詳。許多年後,我們碰過不少批喜好電影的人,談問之下,洠в腥丝催^這部名片。當晚主持活動的,有兩個人,一個叫衛民;另一個則個子不高,神情嚴肅,衣著甚而更顯嚴謹,戴著很有品味的鏡框眼鏡,兩眼睜得很是專注,讓人約可看出這年輕人對人生的規畫必然很具定奪。原來這人是香港僑生,叫羅維明。
政大、美國學校,這些都是近的,1973 年青年節前後,我們還去了一趟遠的,到台中中興大學看旅美女導演唐書璇拍「奔」(十多年後上片改叫「再見中國」)。唐書璇以「董夫人」一片讓我們得知其名,如同以「大寂之劍」的徐進良一樣。七○年代這種事情很有一些,也頗讓人帶勁。有時想想,那個年代之有趣,必須自然有很多的浮躁才成。
總的來說,七○年代是相當好的看電影年代,除了前面提的那 多地點,尚有美新處林肯中心(看得到奧遜?威爾斯的「偉哉安伯生家族」),尚有中央日報旁的德國文化中心(看得到荷索的「生命的訊息」、「天譴」)。
甚至到七○年代末期,臺灣竟有了一所「電影圖書館」,這真的不簡單,有不少好片子得以在此放映,雖然你看到精彩處不能「雀躍」,否則會撞到天花板。八○年代以後,不僅很多去處再也不存在,並且要看較特殊的片子必須委屈看錄影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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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作為一個台北學子,六○年代習自課堂上、伴隨著民族情感的「教我如何不想她」、「握別」(長亭外、古道邊……)、「玫瑰三願」,甚至在電視上聽到抗戰記錄片時配樂所用上的「長城郑共唤麩釡I盈眶的這類曲子,到七○年代似乎不宜再現身,至少七○年代對這些端莊曲眨麃碇v,委實是太輕薄了。事實上,我們在六○年代底已做好了俗化的準備,先從「學生之音」這種西洋熱門歌曲開始。及至七○年代,我們這一群時代的孩子不約而同會對事態去有意區別,也於是會有意告別七○年代 Bobby Goldsboro 的濫情(像 Andy Williams 更是不屑去提了),而追求 The Grateful Dead 式的病態。是離開 Brothers Four 的乾淨無趣而設法貼近 Creedence Clearwater Revival 的那種鬍子上還沾著蕃茄醬帶點骯髒卻極盡酣暢的放肆。幾乎人人夢想會彈一手好吉他。而吉他不是用來彈藝術歌曲,是用來彈 Stairway to Heaven。同學姜家龍是如此,他用的方式,是一遍又一遍的放唱片。有時候一次可以連放 40 多遍,終於用土法摸出每一個琴音。而七○年代真是太多人如此,關在房間裡反覆的聽自己偏愛的歌,就這 樣,用想像力來同搖滾音樂交談。而每一次的交談可以不同,多半時候你未必找得到字句,但你仍
M可以描述它,或是意象它。用什 ,用感覺。不錯,七○年代是感覺的電光石火的年代,它隨時在激爆、隨時在流閃,是感覺高昂至極的年代。那時依然還不是語言的時代,可能民國以來一直到今天都還未必是語言的時代,但七○年代不在乎,仍以其草創的方法來表達。而聽搖滾樂的人硬是有辦法來比喻種種感受。我們很喜歡「意識流」這個字眼,雖然洠в锌催^「優力西斯」這部意識流經典,但總是模糊的覺得這個字說出了我們的很多經驗。大約是 1973 年的冬天,向子龍決定把多年聽搖滾樂之心得,對世人(土要是台北的)做一樁提出。這便成了第一次的「搖滾大餐」。會場借用「幼幕行摹梗ㄈf國戲院斜對過)。向子龍和他中學同學陳廷鏡、中視的張照堂一起編印了一冊《搖滾大餐 menu》,粉紅色有點瑩光感的封面(現在想來這色彩設計滿正的,這本枺麟m僅單薄數頁,台灣搖滾史上,若還擁有者,絕對值得珍藏),內容不外是他們選出要播放的歌手及合唱團之背景介紹。播放音樂同時,張照堂放映了一些 16 釐米的短片。那是高昂的一次晚會,但那種高昂猶中規中矩,我印象裡建中的學生頗來了一些。因這次大餐,我們認識了一個文化學院英文系的學生,叫戴國光,山枺耍瑝褖训摹K麗勐牭膱F是 Emerson ,Lake and Palmer 及 YES,比之於向子龍稍早時的排行1。Donovan 2。Cat Stevens 3。Bob Dylan 顯得是音效性較為重的。然而大家仍舊談得很暢闊,尤以戴國光正在練彈 Jethro Tull 的「Thick as a Brick」的吉他曲,而這張唱片恰好是向子龍最鍾意的。
接著幾次聯絡,馬上變得很熟,其中包括常去一家開在中山北路的「哥倫比亞」咖啡廳(它的煙灰缸是木頭挖空做成),也見到了戴國光的兩個歌手朋友,羅曉義(愛唱DO McClean 及陶之眨ǔ3ob Dylan)。大概是那年的拢Q節,我們一票同學到戴國光民生社區的家去打麻將,那是我平生遇過的最寒冷的一個拢Q節。
我們在牌桌上連打了 2 天還不知是 3 天,愈打愈冷,又睏。那種睏,打牌的人自很熟悉,是下家一拿牌你已開始打瞌睡。那種冷,是所有窗戶緊椋А⒚咳送馓锥即┥希瑓s還是凍得發抖。牌打到中途,突然有一個青年由樓下上來、抬著一輛像是 10 檔變速的自行車,模樣像是很寶貝那部車子,逕自走進一個房間。
又過了幾個星期,我們聽說那輛自行車被偷了,戴國光的哥哥似乎滿難過的。而那時我們聽到他的名字叫戴華光。直到幾年後又在報上看到這個名字,居然和叛亂字眼連在一起,才回想起當年短暫的見過一眼。
又一次,戴國光和他的同學鄭森池,要為他們的「社會工作服務社團」去雲林實地做工作,於是找了我和余為彥一隊共 4 人,帶了 2 台 8 糎攝影機,去到這口湖鄉、湖口村實地拍攝當地人民的窮苦生計。那時村民最流行對我們講的一句話是:「你洠О盐覕z到!」因他們堅信被攝到的家庭會優先受到公家濟助。回到台北後,他們文化學院這社團還為此辦了一場演唱會,大約可藉此募些款項,原先說好要在現場放映這部我們拍完的黑白記錄片,後來不知是否因為要避免暴顯貧窮而取消了。
1974 年春天,黃春明要拍「大甲媽祖回娘家」記錄片,找張照堂攝影,余為彥和我又被拉去邊玩邊幫些小忙。到了北港,趁一空檔,我們提議驅車去看一眼幾個月前的拍片舊地湖口村,結果四人到那一看,似洠蹲兓;氐教ū贬釒讉月,聽說那村子真的大興土木,很有些改善了。
再說回音樂,那時大家都滿注意演唱會的,有兩個兄弟,段鍾沂、段鍾潭,河南人,他們有意辦一份青年人看的搖滾刊物,結果就先編了一份一張頭的雜誌,名字叫「滾石」,他們在某個演唱會(不知是中山堂還是實邸茫┐箝T外發送,以徵求訂戶。結果,剛好碰上了七○年代中期,訂戶的劃撥如雪片般飛來,雖然每戶訂費不過幾百元,卻頓時收進了好像是 6 位數字。這樣一來,段家二兄弟,除了忙著辦雜誌,同時與人合作在台大對面開了「滾石餐廳」(張博雲牙科旁邊)。「滾石餐廳」洠茏龀晒Γ稘L石雜誌》轉到了金山街繼續辦。虧得這兩兄弟 2 毛、3 毛硬撐著辦下去,後來還發展唱片業務,一步步闖出了一片局面。這是當年在七○年代堅持著自己的興趣,終至在八○、九○年代成為成功企業的絕好例子。
也就在「滾石餐廳」的同一時期,向子龍(那時已辦過第二次「搖滾大餐」,在武昌街精工藝廊)和余為彥及 4、5 個股枺睬『瞄_了那有名的「稻草人」,位置相距「滾石」不過幾十步路遠。時間是 1975 年秋天。
談「稻草人」之前,且來談談那開得更早的「艾迪亞」(Idea House)。
1973 年夏天,我們上成功嶺受訓,我被分到第 9 連。操練極嚴;但究竟多嚴,卻因洠Хㄅc別連比較,所以不知道。直到有一天,蔣經國、謝枺h、于豪章等來了好些個大官到我們連上吃午飯,才知道我這一連是真的「魔鬼連」。那時姜家龍、余為彥所在的隔壁第 8 連,據說很輕鬆,常常幾個人圍在一起彈吉他。其中有一個輔大的學生,吉他也彈得很好,並且會吹 Blues 口琴。有時下了課,大家會到福利社喝一罐「愛如蜜」,這個輔大學生戴一副眼鏡,滿斯文的,講起話來,頗有一份魅力,聲音沉厚,然嘴形的動作卻很小,而講出來的話仍很清楚。那時覺得印象深刻,過不久才知道是他小時講很多英文之故。這個年輕人叫賴聲川。他後來組了一個團,叫 North Country Street Band,另外成員是陳嘉隆、林明敏,在「艾迪亞」演唱。
當時「艾迪亞」是台北很主要的一個民歌現場,歌手先後有 You & Me(雷壬鯤、邵孔川),有 Trinity(湯宇方、張大修、劉紹樑),有胡因子(那時還不叫胡茵夢),有胡德偉、有楊祖。「艾迪亞」所在的地點,是在忠孝枺贰疙敽谩古赃叄闶乾F在所稱的枺鼌^正中心。
「稻草人」這個名字,其來由當然和 1973 年的一部電影 Scarecrow(台灣譯名是「流浪奇男子」)有關。剛開幕的那幾個晚上,當然,一沿前例,有些 16 糎米影片及幻燈片伴同著精選過的音樂一起播放。那面紅磚砌成的裸牆掛著張照堂他姑婆多皺紋的臉之大照片。
除了放唱片之外,後來也有歌手現場演唱。像康福國(喜唱 Nei Young,往往唱到後來,總要激動落淚)、陳榮貴(常唱 Jim Croce、The Grateful Dead 等)、沈呂遂(常唱 Harry Chapin)、美國人 Bill Savage(常唱 Mississippi;John Hurt 那類的耍{)、劉建國與阿村(擅長好幾家的雙重唱)等等。但真正生意鼎盛,有時甚至座無虛席的節目,是周六夜晚的 Bluegrass 團體,由彈 Banjo 的 Roger,拉小提琴的周嘉倫、一個日本人及另一個記不得誰共同組成。這個「青草」鄉村音樂當年吸引極多的老外在周六於此共聚一堂,熱簦Х欠玻【埔黄拷右黄康拈_,算當年「稻草人」的主要收入來源。直到有一個周六晚上,那天我洠ィ箩崧犝f有附近太保在店裡滋事,把一個華裔美國人的手指割了幾根。據說後來在桌子底下找回二、三根急急到醫院接了回去,只有一根找不到。這事發生後「稻草人」的生意冷了下去。
這指的是晚上的節目。白天原本就很冷淡。那時有一個年輕學生,看來不像台北孩子,不時在下午一個人坐著喝杯咖啡,靜靜聽著音樂。每當一張唱片快放完,而服務人員無心顧及時,他會很客氣的向櫃台問「介不介意我幫你換面?」就這樣,他就一張一張自己選著聽。而他選的,竟然滿有認識的。這個年輕人,叫李春發,高雄人,七○年代初期就跑到台北唸高中,在台大時,似乎不大留在教室裡,試片室的電影也看,地下版的金庸武俠也看,總之屬於七○年代的癮頭他似乎不滿 20 歲便已盡得個中三昧了。
為了提振「稻草人」的生意,向子龍想了一個點子,就寫信給正在金門當兵的余為彥,說他有意去恆春找陳達來店駐唱。結果余為彥還洠Щ匦牛愡_已經坐在台北唱開了。那時陳達晚上就睡在「稻草人」的音響室裡。有時他會環顧四面的牆,喃喃開罵,原來他會看見一個個的小人在四牆游動,他說是前同居人的兒子「江尚」作的怪,這種事只一下下就又好了。接著他會請人去樓下買一包檳榔,放在一個隨身帶的小臼裡,以鐵叉器搗成泥潱俜胚M口裡吃。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