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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衢安旧事-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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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杰克说:“宗羲,你怎能如此意气用事呢?”他的语气中含了些惊奇的味道。向来冷静自恃的童轩峻何时如此意气过?
  童轩峻忽转过头凝视着杰克,杰克微微一惊,过了半晌却听到童轩峻叹了声说:“你先给她治脚吧。”说这话时他也没看苏璟璟只是把头别向窗子的一边。
  窗外淡青的天空中偶尔有几只小鸟雀飞过,留下淡淡一道痕迹,转眼之后,那痕迹消失,天空依旧宛若倒置的翠湖,平静无波。
  ——————
  从圣玛利医院出来苏璟璟就明显觉着童轩峻是有意疏远她。
  与他并肩坐在车里,他一言不发。她也不好说话,只能静静地坐着。车外的风景转眼即过,而车里的人明明在眼前,却又如车外的风景一般。
  她偶尔转过头去看他,他却刻意别过头去看窗外,两个人仿佛是在一场角力中比赛,谁也不肯先开口说话。他鼻尖盈满了她身上淡淡的馨香,有那么一瞬他曾欲言,然而望着她淡漠的表情,他又止住了要说的话。
  车子缓缓地开着,终于还是到了凤栖别馆。他任由她下车,什么话也没说。她关上门,他朝着司机淡淡地说:“去夜巴黎。”
  她站在车外,他的声音虽然不响却字字清晰。她瞥了一眼在车中的他,他神色自若,车子缓缓开动起来,她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进别馆。
  车子扬尘而去。
  车里的童轩峻眸光沉沉,眉心缓缓地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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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了凤栖别馆苏璟璟倒是有些抑郁。胃口也差了起来,一个婆子端了衢安城的名菜什锦豆腐涝来,她只是随意的拿勺子划了几下却不见得怎么吃,那婆子便劝道:“小姐好歹吃些,可是三少气着小姐?”
  原来这婆子姓梁,府里人惯称梁妈,她原是童轩峻生母娘家带进门的丫鬟,是自幼看着童轩峻长大的,后来童夫人过世后便一直跟着童轩峻,算起来倒是资历很长的一位老人了。
  苏璟璟望着色白如玉的豆腐涝心中却置着气,倒真是没什么食欲。
  那梁妈见她这模样心中倒是十分明了,想着定是三少气着了她,倒是笑着说道:“咱们三少那脾气倒真是不见得怎么好,但对小姐那是真上了心了。您是不知道,这别馆原是老夫人住着的,过去三少便是再宠那位小姐也没见过他带来过。”
  苏璟璟手执着勺子信手翻动着细瓷碗中的豆腐涝,褐色的酱汁染在雪色的豆腐上,她忽然有些恍惚。
  她与童轩峻原本便是两个世界的人,若为着他伤心流泪那是真不值了。想着只要父亲的事情了结后自己便立即回南洋,从此以后再也不会见着他了。
  想到此处便朝梁妈笑了下拿着勺子把那豆腐都吃了下去。
  梁妈见她开始吃了,却以为她是听进了自己方才说的话,殊不知苏璟璟心中自有计较。
  
作者有话要说:表BW我~ 
                  第柒滴雨(壹)
  隔了三四日童轩峻都忍着没去凤栖别馆。
  这日刚被童梓森叫至书房训了几句,训的也无非就是不务正业之类。童轩峻本就习以为常,倒是见怪不怪了。
  童梓森训了他一会儿,负着手对着左侧墙上所挂的画像出了好一会神。
  白色的墙壁上挂着一幅精心装裱的画像,画中穿着军装站在花海中的油画,油画中的他不过双十年华,意气奋发气宇轩昂。
  他望着昔年心怀雄心壮志的自己的画像,久久没有移开目光。
  那一年,小小的园子里,蔷薇花都开了,满园子的锦绣,然而他不过是一个刚刚投靠尧军的普通侍卫,而她亦不过是他刚结发的妻。她是那样的美,美得令他觉得心疼,美得令他舍不得放手。
  满园的蔷薇花也及不上她一个浅浅的微笑来得美。
  空气里花香氤氲,她站在画架前,穿着最最平凡最最家常的蓝布旗袍,脸上带着令人目眩痴迷的笑容。
  阿颜。他心里默默叹了叹,转过神来。
  童轩峻低首垂手,到底没敢出声。他向来放浪形骸于人前,却始终不敢在父亲面前表现得太出格,终究是在乎父亲的心思的,那怕父亲从来不喜他。
  “宗羲啊!”童梓森长长的叹了口气,却没有说下去。童轩峻半垂着头,表情冷淡之极。
  童梓森缓缓的将身子转向窗子一边,窗外那一片天剔透得仿佛如一方碧色琉璃,云丝悄然暗流,聚聚散散,如同人世的离合。
  门被扣响。童梓森皱起眉来,阳光透过明净的窗子洒在童梓森那张坚毅沧桑的脸上,他的面孔上微微起了些变化,负在身后的手紧握起来。
  “进来。”
  ————————
  张晃进门的时候见童轩峻在,眼眸中略略闪过一丝惊异,却没放在心上,只急急开口:“大帅,前方急报!”
  童梓森并没有转过身,只是镇静地说:“也罢,宗羲,你先出去吧。”
  张晃望了童轩峻一眼,又望了一眼童梓森的背影,他深知童梓森之意。心下便略略盘算了下,眼下童家二子,能成大气的倒未必是大少。
  童轩峻出了房门,略有犹疑,房里里隐约传来:“盛帅与……”
  “和……”
  “他们……”
  因刚才童梓森对着他处处提防的原故,他不便长久流连,只听了三两句便迈步离去。
  书房内,童梓森听闻延军同西南议和的消息,嘴角边胡须颤动,竟说不出话来。
  张晃心中惴惴不安,连大气也不敢出。
  书房里静寂无声,童梓森沉着脸,目光深邃。
  张晃忽道:“大帅,不如我们趁盛军与西南军未来之前……”
  童梓森冷哼了一声,刚毅的脸孔上没有一丝表情:“此时他们会议和无非就是因为大局未定……”说至此处,童梓森顿了顿,目光再一次停在墙壁,渐渐失了神。 
  张晃躬着身,不敢抬头,气氛依旧森冷。
  良久,童梓森垂下眼睑缓缓地说:“大总统病危。”
  张晃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这句话中的病危显然同外界所传的病危不同。
  ————————
  童轩峻回了卧室,脱了皮鞋,和着衣便上了芙蓉榻,榻上铺着一条薄薄的紫缎子绒面毯子。时值初春,天气渐暖起来,这一层毯子贴着身子总是有些许的不舒服。
  他辗转反侧,目光扫了扫这间黑沉沉的屋子,屋子里尽是各式各样的新奇玩物,不过他的心思却不在这上头。
  父亲到底是防着他的。父亲阅人无数,未必看不出他的心思,便是辗转百藏,终是会露出些许马脚。
  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呢,还是,他多虑了?
  皱着思索了片刻,顾稚年便来了。
  顾稚年仍是一身寻常的马弁装,神情有些不自然。童轩峻心有所料,也不奇,支起身子淡然地说:“怎么样了?”
  顾稚年说:“如爷所预料的。”
  “呵。”童轩峻似笑非笑的说,“也好。”顾稚年紧接着道:“那么爷是有些打算了?”
  “打算?”童轩峻微微一笑,“是啊,该打算打算了。”说完此话后,他又叹了叹:“真是件为难的事情,可总是要做的。”
  “是啊,爷,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童轩峻哈哈大笑了起来,可这笑其实一点也不爽朗,这笑沉郁的很。
  顾稚年亦听出了童轩峻这笑中的不明朗,却什么也没说,只说:“爷,是动江家,还是徐家?”
  “有差别吗?”童轩峻眸中仿佛凝了一层薄冰,“还是动江家吧,徐家……”他也没说下去,顾忌总是有些的。
  顾稚年抬了抬头,见童轩峻脸上不同寻常的神色,心中一沉。
  ——————
  这夜深沉浓黑得像是饱满的墨汁,那半弯月牙儿沉在其中显得越发的像发红的血印子。
  窗外的梧桐发出低低的呜呜之声,沉沉钝钝,听得人心里悲痛不已。
  “像是要变天了吧。”梁妈匆匆关上了苏璟璟卧房里的窗子,回头瞥见苏璟璟枕着四方的软枕子,和着衣卧在铜床上,手里执着一卷《诗经》。
  她正看到那一句:“与子之手,与子偕老。”听到梁妈说话,喃喃的应了声,漫不经心的说:“看来他不会来了,梁妈妈,您也早些回去歇着吧。”
  梁妈挪了挪步子,苏璟璟信手翻动着书页,嘴角噙着一丝浅笑:“不过,梁妈妈,有些人是阿斗,扶不起的。您也不用枉费心思了。”
  梁妈看了一眼一旁惬意的看着书的苏璟璟,叹了口气便走出了卧室。
  苏璟璟望着紧闭的房门,一时却失了神。
  日子一日一日无情的过去了,仿佛流水,一去不返。 
  窗外阵雨忽至,瓢泼而下,凄凄风雨仿佛是打在她的心上一般,心中冰凉冰凉的,只觉凄楚与无助。
  她觉得自己连底也没了,刚刚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样子,不过是为了给他看的。
  她又哪里不知道这别馆里的人每日都在做些什么事情呢。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偏她又心有不甘,那一番话说出了口她却又后悔了。她心中这般清楚如今的形式,如此举动实在有些冲动。到底没经过多大的风浪,年纪轻的很,纵蕙质兰心又何用。
  处乱世之中,她不过是一个孤弱女子,军阀混战,利益交错,她又如保护自己,保护自己所珍惜的人呢?
  窗外的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她恍恍惚惚的,总是觉不妥,却又说不出那里不妥。也不是自己说的那几句,那几句,若真到了童轩峻耳里,她倒也可以清楚梁妈是个什么人,若到不了,她就更不必担忧了。
  想来明日他无论如何也会过来一趟,这城中时时刻刻存在着变化,不知这些天父亲的伤好些了没,也不知前方的仗打得如何了?
  翌日清晨醒转过来,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
  前几日也是如此,后来便听说父亲遇刺,莫非……
  她连想都不敢想了。匆匆换了件家常的素白的织绵旗袍,正梳着发便听到梁妈在门口唤了她声:“苏小姐。”她心中怔忡,握着梳子的手一松,那一只桃木梳子便悄然落到了地上,好在这室内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
  梁妈见内头没有动静,又扣了下门,苏璟璟紧张起来,额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她也没有心思去捡那只落地的梳子,吸了口气,立即伸手抹去了额上的汗,慌乱地应了声:“怎么了?”
  “徐小姐来了。”
  “徐——”苏璟璟呆了呆,心下不禁纳闷起来。
  徐品慧来了,出事了?
  她敛了敛心神,答了声:“知道了。”
  下了楼,见徐品慧心神不宁的坐在沙发上,她的心仿佛被抽了一下。
  徐品慧向来乐天,究竟是怎样的事情惹得她如此呢?她倒有些怕了,自小到大,她没怕过什么。
  苏璟璟快步走近,徐品慧猛地抬起头,她见徐品慧眼中蕴积着泪水,心中更是惊诧。
  “怎么了品慧?”
  徐品慧抬起头,见到了苏璟璟,眼中的泪水一下子喷涌而出,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孔令苏璟璟心疼不已。
  苏璟璟拉起徐品慧的手半蹲下去,徐品慧低着头,垂着泪。
  苏璟璟伸出手拭去徐品慧脸颊上的泪水,然后哑着声说:“没事,一定会没事的。”
  
作者有话要说:照旧,有问题请指正。谢谢~ 
                  第柒滴雨(贰)
  望月楼是衢安城中一间十分普通的茶楼,只是位于闹市区,因而人尽皆知。
  童轩峻走进了望月楼时,见楼里客人不多,寥寥数人。想是近几日城内人人自危,鲜少有人有饮茶的闲情逸致。
  小二见了童轩峻自然而然的迎上来。这位衢安城中妇孺皆知的童三少爷冷冷地问:“徐小姐在吗?”
  徐小姐?小二是有些诧异的,但不敢不回。
  在衢安城中能称得上徐小姐的怕也只有城东富商徐天槐家的二小姐了。
  “在楼上包间呢,三少请。”小二倒也会察言观色,赶忙引路。
  原本苏璟璟正与徐品慧谈到延军与西南护国军的战事,说话间便见小二与童轩峻的身影缓缓而来。苏璟璟警觉起来,闭了口。
  徐品慧忽见她闭了口,讶异的问:“怎么了?”
  童轩峻穿着一身寻常品蓝织锦便袍,与苏璟璟隔着一道竹帘子,人影绰绰,竟是相对无言。
  那小二小心翼翼的开了口:“徐小姐,童三少爷来了。”
  徐品慧一讶,清丽的脸孔上浮出一丝不安的神色来。
  “品慧,你先回去吧。”苏璟璟淡淡的对徐品慧说了声,徐品慧有些放心不下的样子,苏璟璟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并不欲多言。
  徐品慧知道苏璟璟的意思,瞧了童轩峻一眼,随即叹了口气,拿起小包便走。
  童轩峻坐进包间里,小二就及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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