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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

张天师的兴起与没落-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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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让张家倒霉的家伙叫梅嗀成,时任左副都御史,一种专门挑刺找茬的谏官。这次他挑刺的对象轮到了张天师。早在乾隆五年,那时的天师还是“属理真人”的时候,这位梅御史就曾经上奏说,“道流卑贱,不宜滥丁厕朝班”。天下的道士听到了都极为愤怒:这分明是种赤裸裸的歧视嘛!但皇帝还是准了此奏。于是,“属理真人”张昭麟先生的身影,便永远在朝拜的大臣中间消失了。

乾隆十二年,又是这个梅御史上奏。这一次,他觉得既然大家都同意张真人是“道流卑贱”,那么,他在国朝初年被封赐的一品品秩,是不是定得太高了点?

朝廷上下,从皇帝到大臣,都点头表示同意。大家不由得赞叹,这梅御史眼光真是不错呀!一抓一个准,连死老虎都不会放过。有人怀疑,是否他就是当年在龙虎山下,被雷劈的无礼客人?当然这个疑问刚一提出来,便被大伙儿否定了。如果真是他的话,除非是头脑被雷劈傻了,才敢一次次地对张天师下毒手。

有了梅御史的煽风点火,乾隆爷对龙虎山的惩罚措施,便一条接一条地抽了过来:

其一,敕令“嗣后真人差委法员往各省开坛传度,一概永行禁止。如有法员潜往各省考选道士、受箓传徒者,一经发觉,将法员治罪,该真人一并论处”。——该项措施剥夺了张天师在全国范围内收徒弟的权利,不仅限制了张家的影响,还一举切断了张家一条源源不断的财路。众所周知,收徒弟是要钱的,娄近垣当年就交了一千两银子的学费。我们得承认,张家乱收费的情况,历来都比较严重。

其二,正一真人由正一品降为正五品,缴还银印,且停其世袭,“不许援例请封”。——这一家伙,从总理级别,一下子便降到了地级市的水平。换成现在,保证会有人要跳楼寻短见。不过,最沉重的打击还是后半句话,“不许援例请封”。从宋真宗朝开始,张家代代例封的体制,到了乾隆爷的手中,从此便无疾而终了。

其三,不准真人再参加朝觐、筵燕大典。“至于朝觐为述职大典,筵宴实惠下隆恩,未便令道流厕身其间,即一概停止,以肃体制。”——这样做的结果,是使张正隆先生,从此便用不着向纪晓岚借朝珠了。话说回来,就算纪晓岚慷慨愿意借,张天师也不好意思往脖子上套,纪晓岚纪大人,最猛的时候,可是曾经官拜过礼部尚书的,中宣部长一级的官员。他的朝珠,你一个五品秩的芝麻官,套上去不怕脖子沉么?

其四,没收张天师在京城中的房地产。“地安门外有原建正一真人公馆一所,计八十一间,整齐完固,已属闲旷,将此处充设贡使馆舍;其安定门旧馆,仍缴还内务府。”——从这个文件可见,张天师当年官居一品的时候,还是很威风的。京城中共有公馆两处,一处就有房子八十间。张真人每夜轮着睡一间,睡完这两个公馆得花上半年的时间。现在好了。墙倒众人推,礼部、内务府的官员,也不愿意在旁边闲着,纷纷伸出自己的手来。张公馆便再也不姓张了。

这一系列的措施,对正一道造成了致命的伤害。于是,在“康乾盛世“这个中国封建社会最后的辉煌时期,道教,尤其是张家的正一道,便先于整个社会一步,从此跌向了彻底衰落的万丈深渊!

(一〇三)

清朝以降,按照道教自家的说法,张家的天师们个个仍然保持了祖上不凡的基因。不仅聪明过人,而且心理素质奇佳。例如,最倒霉的第五十六代天师张遇隆先生,其遭“遇”一点都不“隆”,从一品大员一下子给刷到了五品。面对这一场惨无人道的重大打击,张先生一点都不生气。他回到了龙虎山,“厥后优游山中,悉新任化,陶然以终。”平时在京中官事繁忙,少有时间游山玩水。这下好了,终于有时间,可以好好欣赏一下龙虎山独特的丹霞地貌了。

不过,正如范仲淹先生所说的那样,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这个时候的张天师,毕竟已经习惯了山下的繁华世界。遇到一有机会,他们的态度,照样还是“该出手时就出手”。乾隆三十一年,第五十七代天师张存义先生奉命进京。这次进京的原因,是因为北方地区又遇上旱灾了,中国的气候条件真是要命!乾隆爷之所以破例想起了这位远在江西的五品官员,可能是考虑到张家令人称奇的求雨记录。

张家的运气来了!果然,张天师和雷公、风伯、雨师等二线神仙的交情不错,一场倾盆大雨立刻铺天盖地的降了下来。张存义先生全身上下,淋得落汤鸡一般,得意洋洋地踱下了求雨台。然后,谦卑地走到乾隆爷的面前,等着皇帝的金口谕旨。前面说过,起起落落的泰否故事,在这千多年的时间里,张家已经看得发腻了。他们有信心:好运气,像一只可爱的白鸽,将会永远在龙虎山的山顶盘旋。

真的,这一次乾隆爷又开恩了。他也觉得有些奇怪,这张家求雨怎么就这么灵呢?看来,不封赏一回,是有些说不过去了。于是就下旨吧!——“然旧例一品未免太优,遽降五品又未免过于贬损,且其法官娄近垣现系四品,而伊品秩转卑,亦觉未协,今正一真人既来朝进京,着加恩视正三品秩,永为例。”

看来,还是娄近垣先生救了张家一回。不管怎么说,在名义上他还是龙虎山的属下。现在搞得尾巴比头还要大,正好给皇帝释放好心情留下了一个极好的缺口。乾隆爷想出这么一个折中的绝佳办法,心中觉得很是得意。生怕后代子孙不听话,特地在谕旨中严肃地指出,这个处理办法将永远生效,“永为例”也!

按中国古代朝廷的旧例,皇帝的价值,就像在主席台上抢位子一样,坐在越前面的,说话分量便越重。电视剧《宰相刘罗锅》中,李保田演的刘罗锅,可以在乾隆皇帝正风流快活的时候,跪在外面大声朗诵康熙爷的“圣祖训”,提醒康熙爷的这位孙子要有节制,注意身体。乾隆皇帝的风流韵事被中途打断,气得发疯!但一听到是“圣祖训”,也是毫无办法,只得翻身下床,跪听死皇帝教训活皇帝。

故事是夸张了点,但它提醒我们,做任何工作都会面临一定的行规限制,就算当皇帝都不例外。作为天下人的表率,“万恶淫为首,百行孝为先”,就是皇帝应该要注意行规问题。

所以,康熙皇帝的“圣祖训”在后世得到了应有的尊重,乾隆爷的“永为例”也是如此。后来的几位皇帝,个个好像都对道教、对张家都很是看不顺眼。但他们没有一个敢违背乾隆爷的定下的规矩,张家的三品待遇,便这样永久地固定了下来,虽然越到后来,越像一个闪亮的空壳子。直到大清朝自己也变成历史为止,这个三品的顶戴,才不知不觉地变成了一个简单的历史名词。

中国社会另一个著名的潜规则,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乾隆后面的皇帝,对乾隆爷定下的规矩无可奈何,但偏偏又对张家看不顺眼。于是,便想法从其它的门道来打击张天师。嘉庆皇帝下令,“正一真人系属方外,原不得与朝臣同列,嗣后仍照旧例,朝觐、筵燕概行停止。”不过,嘉庆事情做得还不是太绝,他还是按乾隆朝的旧例,张天师每五年,可以上京一次。还好当年北京没有申奥,否则五年后的城市建设,一定会让江西乡下来的张天师,眼花缭乱地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这个规定一出来,张天师可以说是当时最郁闷的三品官员了。但更不友好的皇帝还在后面,道光元年,很久没有上京城的第五十九代天师张钰,趁着新皇帝登基的时候,上表恳请万岁爷开恩,让自己这位天下道教的代表人物,也上京朝贺一番。他的如意算盘是,上京好好表现一番,顺便争取皇帝的同意,改变五年一进京的旧例。可以想象,张天师写这份奏表的时候,心中一定是充满了屈辱之情。天下还有这样的怪事吗?自己送上门去道贺,还得事先写好申请书,以征求事主的同意!

道光皇帝的答复很快就下来了:“……停其朝觐,著不准来京。”

从此之后,张天师便不得不请人帮忙,在京城采购自己需要的奢侈品了。如果馋虫发了,想吃一口正宗的北京烤鸭,也只好这么忍着。当年真空包装还没有发明,冷冻技术不过关,这一点大家都很清楚。

张家终于发现,张钰天师当年的那场雨,基本上算是白求了。最多,也只是让正一道虚假地回光返照了一回。而这场让大家空欢喜一场的回光返照,充其量也只是个三品职衔而已,简直让人不好意思往张家的荣誉室里放。更糟糕的是,道光登基之后,事情就越发没有好转的余地了。这位倒霉的皇帝在位之时,红毛人从万里之外打过来,寥寥一小群人,端着几把洋枪洋炮,便几乎把整个帝国给掀了个底朝天。

道教的最后声望,便是在这个时候毁于一旦的。面对这个三千年未遇的大变局,朝廷上下手足无措。于是,有人便按照惯例,翻古书向先人求救。他们认定,洋人这么利害,绝然是妖术无疑!还好,老祖宗留下了无数对付妖术的办法,例如,道教传统的“黑狗血大法”、“污血粪便大法”、“登坛祈仙大法”……

这些办法当时都有人认真去实践,但可惜都不管用。有时是神仙不买账,求了半天就是赖着不下来;有时是“弹药”准备好了,却找不到有效的远距离投射工具,泼来泼去,也泼不到洋人的身上。偶尔风向有利,泼了一点儿过去,没有扑灭洋人的炮火不说,反倒让别人有机会嘲笑中国人不讲卫生,乱丢垃圾兼顺地大小便,实在是让人郁闷不已。

这下子,道士们的尴尬可想而知了。令人奇怪的是,这一次,大家却没有去多责怪道教。因为在这个时期,无数样貌奇特的洋教堂,在枪炮声响起之后,在中国古老的大地上雨后春笋般地冒了出来。朝廷上下,市井田边,每个人的注意力,都磁铁般地被集中在了那里。

道士们无可奈何地发现,此时,道教几乎快被人们完全忽视,已经不能成为一个值得一提的话题了。

(一〇四)

乾隆、嘉庆、道光皇帝的一系列禁令发布之后,正一道天师惯常走的上层路线,便从此宣告关闭了。后来,天师们为了恢复这一条黄金铺就的通道,曾经下了很多功夫。但最后都毫无例外地宣告失败,甚至最终还沦为了笑柄。

那么,这一时期的天师们在干什么呢?

据《清朝野史大观》记载,清末“张氏子孙乃犹有僭用极品仪制,舆众舄奕,声气招摇,游历江浙闽粤诸省,沿途以符箓博金钱,並勒索地方有司张馈赠”——为什么偏偏要坐一品大轿呢?估计是因为这轿子比张天师家的那顶三品轿宽敞,空间大。除了塞进一个张天师外,还可以装不少货物,如符箓、神水、驱邪挂件、各种防鬼手册、全尺寸仿真天师剑、令牌、龙虎山商标特制道教乐器等等。这些东西,一路走来,便是花差花差的银子!

从江西开始,在东南沿海绕一个尽量大的圈子之后,张天师往口袋里一摸,便和发财归来的阿Q一样,手中满把都是铜的和银的。张家在下层民众中的声望极高,便是那些地方上的小官,一见他们那神气活现的架势,也都个个先吓软了脚。所以,张天师敢大胆地坐不应该坐的轿子,而且,还可以理直气壮地问“有司张馈赠”。——不给可以吗?可以!但要先问问俺的那些随从答应不答应。——您总该听说过雷公奉茶的故事吧?

当时,中国最有钱的地方在江南,江南最有钱的地方是江苏,江苏最有钱的地方是扬州。古人有云“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这是唐朝时候的旧账。如果是放在清朝那会儿,这十万贯是花不了几天的。说不定到时还得把鹤给卖了,才能够凑得够路费回家。扬州城中有一寺一观很有名气,这寺便是著名的禅智寺。唐朝时期就很有名了,诗人张祜有诗云:“人生只合扬州死,禅智山光好墓田。”到了清朝,禅智寺就更厉害了,厉害得让和尚们个个都生就一双高高在上的势利眼,韦小宝韦大人当年小时候没少受欺负。众所周知,长大后,他差点把这寺里有名的牡丹花都割去喂马了。

另一个有名的道观便是琼花观。扬州早年其实不是以禅智寺的牡丹闻名的,闻名的是隋朝的琼花。读过历史的朋友都知道,隋炀帝为了满足自己的爱美之心,硬生生地挖了一条千里大运河,直通扬州。劳命伤财,天怒人怨,结果过不了多久,项上的大好头颅,便被人硬生生地割去。历史的教训总是发人深省的,一个馒头可以造成了一出人生的悲剧,一朵花也可以导致一个庞大帝国的彻底灭亡!

清朝的时候,琼花观和禅智寺一样热闹。进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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