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五同人)彼岸春+番外 作者:两者无形炼成一(晋江2014-05-31完结)-第26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作者有话要说:
☆、东京篇 第三十章 念慈心
日暮深宫传蜡烛,轻烟散入五侯家。
睿思殿内,沉香暗萦,赵祯坐在御案之后,身着一袭质朴无纹的团龙便袍,手中执了一卷左氏春秋。
黎明即起,日理万机,惟有晚膳之前,偶能偷得一刻闲暇。当此之时,他总喜欢在这座偏殿中独坐——读经,品茗,或者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将身外心内的种种,尽数遗忘。
九重巍巍,本是人所不能及处。他以天子之名,置身于此,已是十有七年。
月里盈亏三百度,花间开落十七春。
其间多少过往,只能深藏心底,直到岁月消磨,漫然淡忘。但这深入骨髓的寂寞,却恐怕永随此身,一世难销……
赵桢抬起头来,见阎士良不知何时已侍立一旁。阎士良见他放下了书卷,恭声道:“官家,甘宁郡主觐见谢恩。”
赵祯眼中似有神思一闪:“宣。”
阎士良躬身退下,片晌,一条素淡身影缓缓走进殿内,在御案前数步之地静静跪下,衣襟轻垂,飘落膝下:“年素光叩见陛下。”
赵桢抬眼望去,见她垂眸而跪,在烛光下气息俱敛,沉静无波。纤纤弱质,与那日开封府初见之时竟是判若两人。
他心内闪过那艳阳下横剑当空的绝代风华,目光一转,道:“你今日来见朕,可有什么事么?”
倾城平静道:“素光此来,只为叩谢陛下赐画之恩。”
赵桢望着她,忽而长叹一声,起身走到御案之前:“平身罢。其实,你本不必谢朕的。”
倾城并未起身,只是抬起头来,似是不解他话中之意。
赵桢叹道:“十二年前甘州之变,年氏一族受诬株连,当时朕虽然尚未亲政,但那一纸诏书,确是章献太后受赵珏蒙蔽,以朕之名颁下的。这一节是赵氏天家欠你,朕不过是想尽力做些补偿……但以你这些年所受苦楚,朕实在不知究竟如何才能补偿于你?”
倾城站起身来,静静道:“陛下国事繁重,却还为素光亲摹亡母画像,这一份恩意,素光此生必不会忘记。”
赵桢淡淡一笑:“朕幼龄时,保庆太后受章献太后所托照顾朕的起居行止。当时朕最不爱与师傅们学画,保庆太后便总劝朕说,言为心声,而丹青却更胜一筹,若有不能言传之事,便可以绘图传意,一达心声。 如今朕得以略慰你心,还要多谢保庆太后的教诲。”
倾城虽一向言语随意,却也知道不能忤逆了官家。此时不知赵珏话中真意,只得道:“陛下能有两位太后照拂,真乃陛下之幸。”
赵桢听了这话,却默然半晌,转开了目光。良久,他悠悠道:“素光,你自幼远离中原,可想听些皇宫内的故事?”
未等倾城答话,他轻声一叹:“朕自出生起,便是章献太后嫡子,朕呼她大娘娘。先皇龙体一直欠安,章献太后服侍先皇左右,分担国事,是以与朕每日同行同止的,皆是保庆太后,朕呼她小娘娘。朕十三岁继承大统,章献太后临朝听政。其后十余年间,皆是如此,直到明道二年章献太后病逝,朕才亲政。那时,朕已是二十四岁了。”
这些宫闱旧幕,虽在民间流传颇广,但对倾城而言,却是从未留意之事。她凝神静听,心中暗自奇怪赵桢为何忽然对她细述这些旧事。
赵桢又道:“章献太后病逝当日,朕的八皇叔突然向朕密奏,说朕的生母,并非章献太后,而是先帝的李顺容!李顺容本是章献太后的婢女,受先皇宠幸生下了朕,却被章献太后夺为己子。李顺容多年间在宫内一向默默无闻,朕从未见过她。先帝薨逝,她便从驾守灵,一直到明道元年去世。她去世当日,才被章献太后进号宸妃。八皇叔更对朕说,宸妃死于非命,背后主使之人便是章献太后!”
天子生母,居然另有其人!倾城听到此处,也不尽惊讶动容。
赵桢凄然一笑,摇头道:“朕当日听了这话,失魂落魄,几不知身在何处,疯魔一般驰马奔向宸妃下葬的洪福院。到了洪福院内,宸妃棺椁起出。棺盖徐徐开启,朕终于见到宸妃之面……朕一见她,便知道她必是朕的亲娘!母子连心,伦理天道,便已是天人永隔,也是万万无法割断的!朕去洪福院的路途之上,本已命禁军严围了章献太后外戚刘氏一族的宅院,但此时却见宸妃身着后服,水银盈棺,原来是章献太后当日在宸妃下葬之时安排如此。宸妃面容如生,身无伤痕,亦无中毒之兆,显见确是寿终正寝,而并非死于非命。”
赵桢阖上双目:“此情此景,便好似上苍和朕开了一个玩笑。朕便是再怨再怒,也终是无力回天。朕能做的,便只是下命撤了禁军,再对宗室和两府重臣定下结语……”
“……人言岂能尽信?大娘娘平生分明矣……”
他睁开双眼,悲声一笑:“素光,世人皆以为你身世可悲。但你可知道,朕又是如何羡慕你……玛尔赛郡主虽然早逝,但她毕竟与你朝夕相处了七年……可怜朕在这世上活了二十四年才知道谁是自己生身之母!第一面相见,竟是在她棺木之前!唯一能为她做的,便是为她加上一个冷冰冰的章颐太后尊号!朕从未与她说过一句话,吃过一餐饭,喝过一杯茶……朕从未为她披过衣,贺过寿,梳过鬓边长发……”
倾城垂下头,心中也颇为赵桢难过。想他虽然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却是个从未见过亲生母亲的可怜人。他深解自己对亡母画像的珍惜之意,原是有这一番旧事前由。
殿内白烛生烟,袅袅而起,无形无质,尚未伸手相掬,便已散开。
赵桢缓缓道:“章献太后遗诏之中,本命保庆太后垂帘听政。保庆太后坚辞不受,还政于朕,朕这才真正成为这一国之君。再过了三年,保庆太后薨逝,这一段往事,朕便再未曾提起过……唉,也不知为何,今日竟对你讲了这许多……”
无限思量,徒留怅惘。纵然再提起,又有何用处?
倾城见赵桢满怀惆怅,心中不忍,从赵桢身后缓步踱到他面前,静静道:“有位大师曾对素光说过一句话:万法皆空,因果不空,凡事若能少些执念,必能化无为有,广结善缘……陛下如此烦恼,想来也是执念过多之故……”
她略顿了一顿,心中浮现欧阳春那洒脱而去的背影,淡淡一笑:“陛下与三位太后之事,素光本不清楚,但从陛下方才所讲听来,章颐太后诞育圣躬,甘隐之德,保庆太后抚养圣体,教育之恩,实在是感我甚深……便是章献太后,她虽有过错,但她大权在握之时,虽未归政于陛下,却也并未做出任何真正危害陛下之事……如今看来,这不也算是辅弼之功,保护之情么?陛下,你又何必事事务求圆满?……”
赵桢霍然一惊,往事前尘如潮水般涌至心头。
大娘娘平生分明矣……这盖棺论定之语,难道真的违心么?
她毕竟曾做过那么多逾矩之事——称制垂帘,拒不还政。十一年间,崇政殿内,帘后身影缥缈无定,总似难以捉摸……
她薨逝前一个月,强撑病体,身穿天子衮衣参拜宗庙。她下辇之时,他执手侍候,她的手搭于他手腕之上,衰弱冰凉……
凡此种种,群臣议论纷纷,谏表如云,他却不为所动,只因为——那时,她是他的母亲。人说天家骨肉素无亲情,他却是千载帝王中少有的异数。纵然小娘娘才是对他日夜照拂之人,他心中的母亲,却还是只有她一个。母子之间,一个恭谨的“孝”字背后,情深千寻,与生俱来。
可是,一旦知道自己亲生母亲另有其人,这一切,便都烟消云散了么?
岂能忘记,程琳向她献《武氏临朝图》,她掷其书于地,道:“吾不作此负祖宗事。”
她当日权势之盛,已无异于则天武后。武后为一登帝位,不惜逼死亲子,而她虽心内亦有九五之念,却毕竟从未对自己有过半分加害。
岂能忘记,她临终之前,一生死敌李迪来探望,她问道:“卿向不欲吾预国事,殆过矣。今日吾保养天子至此,卿以为何如?”李迪答道:“臣受先帝厚恩,今日见天子明圣,臣不知皇太后盛德,乃至于此。”李迪秉性忠贞,他这一字一句,难道不是出于肺腑么?
“劬劳之恩,终身何所报乎?”有谁知道,在为章颐太后起灵时,他那一声悲呼,其实想让大娘娘九泉之下亦能听到?
大娘娘平生分明矣……他与大娘娘之间,百端怨恨,千种恩情,不亦是心内分明么?
赵桢在御案前铜鹤烛前顿住脚步。隔了一层淡淡泪光,鹤喙上烛尽香残,如梦初醒。
待倾城走出宣德门时,已是将近戌时了。方转过城楼,红影一闪,展昭迎面而来,目光闪动,问道:“怎么,竟待了这么久?”
倾城未想到他在此相候,心间一暖:“还好,不过是官家讲了些宫中旧事罢了。展大人放心,我便按你吩咐并未带兵刃暗器,这次可并没惊动了禁军。”
二人相对皆是一笑,并肩缓缓而行。
展昭问道:“天色晚了,可要就近寻个地方吃些东西?”
倾城心中惦念夜里要与白玉堂到御花园采神木桑叶,摇头道:“想必阿满还在等我,我还是回去的好。你伤势未愈,也该早些回去歇息。十分伤情,三分医药,七分调养,你重伤之下,这般胡来,我若是公孙先生,早就不医你了。”
展昭低眉点点头,却见街上行人一阵奔乱,从街尾窜出一个蓝衣人,身后人影匆匆,竟是王朝马汉带了衙役们沿路追捕而来。
王朝远远看见展昭倾城二人,隔街叫道:“展大人,快拦住这人!”
话音未落,展昭已一跃而出,拦住那人去路,朗声道:“开封府差人在此,你若是束手就擒,还能少些麻烦!”
那人本来发足急奔,此时收势不及,见展昭从前拦路,心内生急,一扬手甩出三枚飞镖,直向展昭射来。
展昭一闪身避过三镖,却见倾城飘身而起,一掌向那人胸口拍去。她掌心方要挨上那人胸前,那人身子竟平平后移了三尺,使这一掌落了空。原来展昭见倾城掌风强劲,已使出了五分真力,心知那人武功平平,必在掌下重伤,神念一闪,飞身纵到那人身后,携了那人衣领向后退了一步。
倾城落下身形,怔怔不语。展昭向她微笑道:“我们只是要拦人,可并不须伤人。”
说话间王朝马汉已然赶到,将那人双手捆了,令衙役们押回开封府,回头向展昭笑道:“展大人,可巧你在这里。这人在东城连盗了三家珠宝店铺,今日有眼线报了行踪,可算是一举擒获。”
王朝见倾城站在一旁若有所思,和马汉交换个眼色,轻咳一声,向展昭笑道:“展大人,想必你还要送郡主回去,我们便不耽搁你了。”
倾城与展昭之间种种,开封府诸人皆看在眼中,平日虽并无过多议论,当此之时,揶揄之意却还是显现了出来。
倾城却忽然抬头,淡淡一笑:“展大人,今日不劳相送,我自己回去便是……过两日便是端阳节,阿满须在家做些物什,明日便暂不过府去了……我们在朱雀巷寓所叨扰已久,却一直未能对你尽些心意。明晚若你有闲,我们便准备些酒菜,请你过来一叙,如何?”
展昭绝未想到她当街相邀,一时竟有些尴尬:“这……可要请上公孙先生和兄弟几个……”
他尚未说完,马汉已笑道:“展大人,我们几个早约了公孙先生明日晚饭一聚,万万不能改的。郡主之约,还是请你一人去罢。”与王朝相对一笑,竟沿街去了。
展昭面上微微一窘,抬眼正对上倾城悠悠目光。
眸清如水,映了自己身影在其中,带了三分朦胧,若虚若幻。
他终于微微一笑:“好,恭敬不如从命。”
作者有话要说:
☆、东京篇 第三十一章 求不得
天星微现,纤月在天。
待展昭交卸了一天的差事,走出开封府大门,已是夜初时分了。
宛转沿路,走了不多时便到了朱雀巷。薄薄月光下,可见家家门口均挂了些艾草菖蒲。
岁岁端阳,如今又至。俗谚有云:“初一糕、初二粽、初三螺、初四艾、初五祭龙舟”。今日五月初四,正该悬艾于门,辟邪消秽。
走到那户熟悉之至的宅院前,却不见门户上有一枝半叶。
他微微一笑——不与群芳同列,恰是她的本色。
展昭抬手轻叩宅门,却不料木门本是虚掩,手一触便开了。
暗香浮动,正值茉花初放时。花前月下,石桌上早已备下四色菜肴,正中支起一个泥炭茶炉,炉上煨着乌青瓦钵,汤沸色澄,茶烟徐徐。但见倾城当庭独坐,左手扶颐,右手握了一柄木勺,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