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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大国医-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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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节:我矿工父亲的爱情(4)
  老矿长有点喝多了,醉眼蒙眬的目光下,开始向红霞和我父亲,讲述他那一段鲜为人知的往事:
  我的军旅生涯,是在国民党的军队开始的。那年,大概是日本鬼子投降后的第二年,蒋介石撕毁停战协议,发动全面内战后,我随国民党的军队从郑州往鲁西南开拔,准备将刘伯承和邓小平领导的军队,消灭在鲁西南地区的曹县和定陶县一带。但我随国民党的军队到达鲁西南后,便被刘、邓大军给围困在一段黄河故道里。
  当时是秋天,一片片呈现出枯黄色的芦??丛里,全是军人。枪声、炮声、喊杀声,持续了三天三夜。国民党一个旅的部队,全被刘、邓大军给消灭了。我本人也在战斗刚刚开始的时候,被飞来的一颗炮弹震晕了。
  说实话,我当时真不想死,因为我放心不下在河南那个小县城里的妻子,还有那刚刚上小学的女儿,也就是小霞。我静静地躺在一片芦??丛里,耳旁不断传来枪声、炮声、喊声和杀声。我感觉不到饥饿,也感觉不到口渴,时间真漫长啊,就像是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的深深煤巷,看不到月亮,看不到太阳,也更感觉不到走出去的希望。
  我不能死,我一定要活下去,大脑里不时闪现出女儿那一张甜甜的笑脸,和笑脸上一对浅浅的酒窝。我想当时我肯定哭了,湿漉漉的泪水,流了一脸,后来,便睡了过去。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在下着小雨,一阵冷飕飕的西北风吹过来,我打了一个冷颤。我开始往起爬,可大脑一阵剧烈的疼痛,我又摔倒了。歇了会儿,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再接着往起爬,我终于看到天快黑了。
  冷飕飕的西北风吹过,雨停了,西天已被晚霞映红。我这才发现周围全是军人的尸体,有国民党的,也有共产党的。不远处的一汪水潭里,潭水已被血色和晚霞映红。我跌跌撞撞地往前挪,说实话,我并不知道我要到什么地方。
  天终于黑尽了,一丝要活下去的信念支撑着我,让我往前走,后来我到了何家楼,躺在了你祖父的门口,我终于得救了。
  回想起那晚的情况,始终有一份神秘之感萦绕着我,也许我真的不该死,冥冥之中,我首先闻到了一股中草药味。
  我出事的地点,距离何家楼大概得有五六里地的路程,我就一直沿着这股中草药味走下去。不,也可以说是这股中草药味,在领着我往前走。在旧社会,我曾听说过拘蛇和拘耗子的高人,他们会念一种咒语,只要蛇和耗子听了,便会跑过来,任由高人摆布。我一直在想,身怀绝技的何三爷,那晚是否在念动咒语,将濒临死亡的我招来,由他医治呢?
  那晚,我走到你家门口,便又晕了过去,等我再次醒来时,时间过了三天三夜。这中间,你曾祖父给我灌下了一包神奇的“七窍还魂散”,并从我的大脑内取出了一块如碎核桃壳大小的弹片。
  说实话,我应该见到过小时候的你,只不过没留下什么印象。今天,我第一眼看到你时,便想到了你爷爷,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救命恩人。因为,你和你爷爷长得太像了。
  那次我在你们家躺了近半个月,伤好后,我坚持要走。你爷爷看我伤愈,也不再挽留。临行前,我掏出身上仅存的几块“袁大头”,以回报何三爷的救命之恩。没想到,一直待我如亲人的何三爷,顿时满脸盛怒?。他大声训斥我:“你以为几块‘袁大头’,就能买回你的命吗?你拿起钱走吧!如果你要感觉到良心上过意不去的话,就请你以后多做些对别人有益的事情吧。”
  我惭愧地低下头,遵从你爷爷的教诲,后来投靠了劳苦人民拥戴的人民解放军,参加了淮海战役,又去了朝鲜战场。我在人民军队里立了功,受了奖。我这身体也神了,也许是得到过你爷爷的医治,多少次枪林弹雨里,一直冲在最前面的我,再也没有受过伤,这都要感谢何三爷呀!
  老矿长举杯?畅饮,他有点醉了,结结巴巴地说:“我,因、因何三爷获得了第二次生命,无、无以报答。如、如今,我的女、女儿嫁给了何三爷的孙子,真、真是天意啊。来、来、来,小、小霞,你、你也陪小何喝一杯?。”
  老矿长喝多了,带着心满意足的醉态回卧室休息去了。而酒桌旁的我父亲和红霞,这一对恩恩爱爱的恋人,在刚刚经?历完一场生与死的磨难后,也终于幸福而又甜蜜地拥抱在了一起。
  两个月以后,我父亲和红霞举办了简单而又热闹的婚礼,几乎全玉门镇的矿工们都来贺喜,光喜糖就吃了十多斤。
  洋溢着欢笑和喜庆的玉门镇煤矿,唯有李技术员自感惭愧。他也就在我父亲和红霞结婚以后,申请调离了玉门镇煤矿,去了一个生活条件比较艰苦的新矿。后来在一次井下火灾事故中,身为技术工程师的他,连着救出了七位矿工。在他第八次到巷道中去救人时,脸上带着的防毒面具,不甚被异物刮掉。那熊熊燃烧的电缆胶皮,释放出让人窒息的浓烟,李技术员再也没有出来。
  第20节:我矿工父亲的爱情(5)
  他终于以他悲壮的死,换取了七位矿工的生命。我父亲听到消息后,内心虽然并不喜欢他,但最终还是参加了他的葬礼。
  我父亲和红霞婚后的生活,充满了恩爱和甜蜜。在结婚以前,当我父亲满怀着喜悦之情,告知故乡的亲人,他要结婚的消息时,除了曾祖父不同意以外,其他所有的亲人,都为我父亲感到高兴。
  曾祖父不同意的理由,是他在来信中了解到红霞的父亲,曾得到过他老人家的医治,于是,便感觉到这门亲事有点不应该。但甭管曾祖父同不同意,他老人家的意见,对于千里之外的我父亲,已是鞭长莫及了。
  婚后的我父亲,本打算带上年轻漂亮的妻子,回故乡让亲人们看一看。但不久,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便开始了。玉门镇煤矿,第一个被揪斗出来的反革命分子,便是红霞的父亲老矿长。
  革命造反派认为老矿长旧军人出身,手上肯定沾满了劳动人民的鲜血。且他担任玉门镇煤矿矿长以后,身为鳏夫的他,多年来一直都和有夫之妇的马大姐关系不正常。
  那个不正常的年代,所有的人,大脑都产生了裂变。昔日还是唯唯诺诺、言听计从的矿工,今日便以革命造反派的身份,将老矿长拉?到矿工俱乐部的主席台上,批斗中让他交代自己的问题。而言语稍有不慎,便会招来造反派那手中武装带的抽打。
  每日白天的批斗过后,晚上遍体鳞伤的老矿长,还要随上夜班的矿工们,一起去矿井下挖煤。
  我父亲为老矿长想不通,红霞也为父亲想不通,但最想不通的还是老矿长。他想自己虽然是国民党的旧军人出身,但自己在淮海战场和抗美援朝中,都是立过功的。再说这玉门镇煤矿从创建到今天,矿山中的一草一木,哪一处不留下了自己的心血和汗水。还有马大姐,只因她是小霞的同组同事,常到我家里来,难道就能说和我关系不正常吗?唉,这他妈要是在朝鲜战场上,我非毙了他。
  繁重的体力劳动和摧残人性的批斗,终于使老矿长无法忍受,最后只好以三尺长的腰带,将自己悬挂在了矿井下一条偏僻的煤巷里。
  我父亲瞒过造反派的目光,偷偷将定性为畏罪自杀的老矿长背出矿井,埋在了玉门镇矿南的一处山坡上。
  隐瞒不住的噩耗,传到红霞的耳朵里,早已有身孕的她,一下子便晕厥了过去。我父亲连忙将妻子抱到床上,妻子的下身开始出血,匆忙中我父亲找来接生的医生。一个不足月的婴儿,终于在因喑哑的哭声中,来到了这个世界上。
  那一天是阴历二月十八,我父亲清清楚楚地记下了这个日子。这天下午两点,父亲还要上中班,作为反革命分子的家属,你家里甭说是生孩子,就是天塌了,也不能请假休息。
  我父亲看妻子和婴儿香甜地睡着了,他这才一步一回头,恋恋不舍地离开家,来到矿井口,换上工作服,背上矿灯,到井下工作去了。
  八个小时过后,从矿井下上来的我父亲,连澡也没洗,就匆匆忙忙往家跑。刚进家里的小院,便听到婴儿低低的哭叫声。我父亲推门进屋,拉开灯,看婴儿已哭得快没了气息。
  手忙脚乱的我父亲抱起婴儿,忽然间发现安详沉睡中的妻子,昏暗的灯光下,那煞白煞白的一张脸上,似乎看不到一丝血色。
  我父亲急叫:“红霞。”
  妻子没有言语。
  我父亲再叫:“红霞。”
  妻子还是没有言语。
  我父亲心慌,掀开盖在妻子身上的一床棉被,只看了一眼,便抱着婴儿一屁股摔坐在了地下。
  婴儿又撕心裂肺地哭起来,我父亲干张着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只见那有着紫黑色血迹的一张床上,似被人泼过一盆盆鲜血,而这所有的鲜血,都来自于妻子的体内。
  红霞在安详的睡意中再也没有醒来,我的生母以她美丽而又年轻的形象,永远留在了我父亲的记忆里。
  那个多灾多难的岁月啊,怀抱着新生的婴儿,掩埋掉美丽的娇妻,流干了眼泪的我父亲,他的意志一下子就被摧垮了。
  他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恍惚如梦,昨日还听到妻子甜甜的话语,还看见妻子浅浅的酒窝。可是今天,她却不在了。不,她还会回来的。她只是跟随她的父亲上班去了,他们只是刚刚离开家门。可是,他们怎能一句话不说,扔下我就走了呢?
  怀里的婴儿在哭,这令人心碎的哭声,重重击疼了我父亲的心。残酷而又无奈的现实,还必须要痛苦地活下去。不为了别的,就为这怀中娇妻留下的唯一一块骨肉。
  可是,一个孤单单的大男人,又要上班,又要伺候孩子,大人苦点累点都没啥,而这婴儿能养活吗?
  一个月以后,我父亲便对自己喂养婴儿失去了信心。后来在马大姐的劝说下,终于将婴儿送给了远山深处,一家无儿的山民。
  第21节:王姓山民(1)
  第七章
  王姓山民
  山民姓王,成家十载,生有五女。
  大女八岁,名叫金花。次女六岁,称作银杏。三女四岁,为盼儿,取名招娣。王妻四胎,小弟,仍是没到,只好叫二岁四女为倩男。欠与倩谐音,意思是还欠了一个男儿。可没想到小我十天的第五位孩子,还是个丫头。夫妻二人盼儿无望,五女取名兰丫,意思大概是送子娘娘一下子给我们家送来了五位女孩,到此就赶紧将丫头全拦住吧。
  马大姐将不足两个月的我送到王姓山民家时,四位小姐姐全高兴地跳起来。她们围住马大姐怀中的小弟弟,说他的眼窝怎么那么深呀,说他的肚子怎么那么圆呀,说他的胳膊和小腿儿怎么那么细呀?
  王妻放下怀中吃奶的兰丫,一把将小弟弟抱起来,看着枯瘦如柴的婴儿,香甜地吃着奶水,首先落下了眼泪。然后轻声对孩子们说:“好苦命的孩子呀。这深深的眼窝和细细的胳膊小腿,全是饿出来的。孩子都被饿成了这样,又怎会显不出那圆圆的小肚子呢!”
  马大姐也流下了眼泪:“有什么办法呢,孩子他娘产后大出血死了,留下一个当爹的,自己都快照顾不了自己了,哪还能带好一个吃奶的孩子呢!大妹子,这孩子从此就是你的儿子了。看你家这几位水灵灵的小姑娘,你养着,我放心。”
  马大姐走了,不足两个月的我,留在了王家。每次喂奶前,王妻总是先让我吃饱喝足,再去喂养五妹兰丫。在王妻的心目中,我真正成为她的儿子。四位小姐姐更是喜欢我。就看大姐抱我,二姐也抱我,三姐逗我玩,四姐引我笑。我想我在王家,比我父亲带我时,要幸福的多了。
  她们全家人都叫我小宝,即是宝贝之意。
  父亲何云生,将我送走后的日子,虽然摆脱了喂养孩子的劳累,但我想,他却无法摆脱掉那痛苦而又忧伤的心情。可以想象,作为丈夫的他,岳父死了,妻子死了,孩子又送了人。呼啦啦一下子,不该去的全去了,孤苦伶仃的他,又怎能不痛苦和忧伤呢!
  故乡的亲人也来信了,他们还等着我父亲携妻带子归家的喜讯呢。可如今……一串串的泪珠下,我父亲一边擦去脸上的泪水,一边哽咽着将发生的一切不幸,都写信告知了故乡的亲人。
  这封带着不幸消息的来信,让我故乡所有的亲人们感到难过。但他们在难过的同时,也为那个男婴的去留,发生了争执。
  我爷爷和我奶奶的意思是:孩子既然送了人,送就送罢。家里生活条件也不好,即使抱回家里来,长大也是多个吃饭的,兴许在人家里,会生活得更好。
  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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