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医-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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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以后,又是一个炎热的夏天,我因回学校去拿我的毕业证,无奈之下只好又去了一趟并没有给我留下什么好印象的鬼桥技校。
到了学校,我拿了我的毕业证,以及学生档案,就去拜访在诗歌写作上曾给了我很大帮助的古岛老师。可别人却告诉我,他已经调走了。
我又去校办工厂,看望我们的班主任孙老师。她对我冰冷也好,她不理我也罢,我都要去看望她,我要真诚地对她说:孙老师,您在我心目中,永永远远都是一个好人。
可等我来到校办工厂后,也没有找到她。直到后来,我在校门口遇见驼背老者时,这才从他口中得知,那古岛和孙老师,双双调到一个偏远的山区小站工作去了。
我问驼背老者:“他们两人结婚了没?”
驼背老者说:“走的时候还没有,不过现在,两人肯定结婚了。唉——”
驼背老者长叹一口气,缓缓地对我说:“孙老师和那张杂务才是天生的一对呢。他们俩前几年大学毕业,双双来到咱们学校,一个有才,一个俊美,??见了??都羡慕。可谁?知,也就在他们准备着结婚的时候,偏偏孙老师的弟弟死了。由此,一对恋人的感情也出现了危机。于是,那副校长铁彬,便乘虚而入,占有了你们孙老师。你们孙老师从前可不是这样。那时候,小姑娘年轻漂亮,爱说爱笑。可自打嫁给铁彬以后,才一下子来了个大变样的。唉——报应啊报应。听领导们说,等我下月退休后,那铁彬就要接替我的工作了。”
我有点不解,问驼背老者:“这是为什么?”
驼背老者说:“铁彬半年前,酒后驾车出了交通事故,咱校的汽车不但被他撞坏,而且自己的一条腿也断了。后来,又有人揭发他贪污了买教育器材的几千元钱。你想想,这副校长,还能让他干吗?”
我告别驼背老者,准备去看望我们的老大。那驼背老者听说我要去老大家,便拉?住我道别的一只手,颤颤地对我说:“何同学,你大爷我老糊涂了,有一件事,挺对不住你们小哥几个的,不知道我该讲不该讲?”
我说:“大爷,有事您就说吧。”
驼背老者道:“前一年的那天夜里,你们三个同学到校办公楼,是我对民警同志讲的,当时我也不知道你们是去做什么。可结果……唉,我对不起你们,特别是老大,那是一位很讲义气的小伙子。请转告他,我对不起他。”
驼背老者的话,让我感到惊讶。时过境迁,再提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我只好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说:“没事的,没事的,以前的事了,就不要再提了。”
我走了,我来到老大家。让我没想到的是,老大的父母告诉我:老大因诈骗?罪被判了两年有期徒刑!
原来老大跟人做生意时,将一个用户委托他购物的两万元钱给弄丢了。他一时又还不起,人家便将他告了。
法庭上,他又不能证明自己丢钱的经过,于是便被判了两年有期徒刑。我决定到老大服刑的清江劳改农场去看望他。另外,我到清江劳改农场去,我还要探望一位在那里服刑的我们家的一位亲戚。
我们家的这位亲戚,是我父亲的干兄弟,也就是我的九叔。我九叔犯的罪,可要比老大严重的多了。
第92节:我九叔(1)
第二十章
我九叔
我父亲解放前曾读过几年私塾,他的履历表上,学历一栏填的是高小。不过父亲常说起他小时候学习棒着呢,一册《百家姓》看不了几天,便能倒背如流。
后来父亲没能够继续读书是因为我爷爷的阻挠。当时,我们何家由新政府分给了几十亩土地,另外,我父亲还有一个弟弟和两个妹妹。一大家子人,就指着我爷爷一个人干活,他忙不过来,于是,便让我父亲退了学。
不过,曾祖父却并不赞同我爷爷的做法。为此,我爷爷和曾祖父发生了激烈的冲突。直气得曾祖父拿起他教学用的戒尺,劈头盖脸地打向我爷爷。
重重的戒尺下,我爷爷头也破了,脸也紫了。我曾祖母踮着小脚,慌慌张张从堂屋内跑出来,跪倒在地,拉?住曾祖父长袍的衣摆喊一声:“何三呀,你没种过地,你不知道种地的辛苦。一十三年你离家不归,你可知那十几亩薄田,我们娘仨是怎么种的?”
一句一十三年离家不归,如当头棒喝。曾祖父那高高举起戒尺的手,狠狠地落下来,却猛地击打在自己的腿上。内心充满了自责的曾祖父,一把扔掉戒尺,一瘸一拐地走进了堂屋。
从此,我父亲扔下书包,永远离开了学堂,跟随我爷爷割麦种豆去了。
曾祖父内心虽然有些不忍,但又看到我父亲对于种地也没什么反感,只好由他去了。由此,我们何家那几十亩田地,因有了我父亲的帮助,我爷爷也就轻松了许多。
日子一天天过去,田地里的庄稼绿了又黄,新苗再起,那耕种了没几茬的土地,后来连同耕牛和农具归了农业合作社,再后来又归了人民公社。
生产队里分的口粮开始减少,三年自然灾害时期,何家楼开始饿死人。但何家楼第一位因饥饿而亡的人,确切地说应该说是被撑死的。
他叫何日子,也就是黑子的爹,当时他是生产队的队长。那天他套上四个轱辘的牛车,去公社里给生产队拉?做肥料用的花生饼。
在回来的路上,他因饥饿掰了一小块花生饼吃。可是,越吃越饿,从公社到何家楼,有十几里地的路程,牛车慢悠悠沿深深的车辙前行,需要走上半天的时间。何日子也就在牛车“吱吱呀呀”声响的伴奏下,吃了一路坚硬如石块般的花生饼。
后来到了生产队大院卸车时,他还觉得没有吃饱。到晚上睡觉时,他开始感觉口渴,于是跑到水缸旁,“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好几碗凉水。
睡醒后,还是口渴,又爬起来跑到水缸旁,喝了不少凉水。后半夜,他的肚子被撑得难受。原来那被挤榨而成的花生饼,遇水后,开始在肚子里膨胀。
何日子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冲破夜空,从后半夜一直断断续续持续到天亮。待喊声停止时,他的肚皮已如鼓,魂灵已西行,唯留下女人和孩子凄惨的哭声。
为了不被饿死,也为了能够给弟弟、妹妹们节省下一点点口粮,我父亲跟随一位叫老和尚爷的乡邻,追寻先辈闯关东的足迹,去了黑龙江?。然而,到了黑龙江后,我父亲因忍受不了关外冬季的寒冷,又跑回了关内。
第93节:我九叔(2)
后来我父亲在京西的一家兵工厂,找到了一件学徒的差事,每月十八元钱,制作手榴弹的木柄和步枪的枪托。三个月以后,当我父亲了解到内蒙古的包头比这挣钱多时,便向单位以外出看电影的名义请了半天假,准备到三家店火车站,去打听打听有没有去包头的火车。
可他到了车站后,售票处的师傅们却问他到包头去干什么?他说去做工。
售票处的师傅便说:“甭去了,包头远着呢。如果你愿意做工的话,京西矿务局有活干,听说挣得也多,吃得也好。”
我父亲便说:“那我就去看看吧。”
于是,他被带到了一间大礼堂,走进去一看,里面已坐满了人,再一问,他们也和我父亲的想法差不离。
两个小时后,开来了几辆大卡车,拉着我父亲,以及礼堂内所有的人,去了京西矿务局。听我父亲说,他们先在矿务局的基建队,熟悉了三个月,然后便在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去了正准备交付使用的玉门镇煤矿。
父亲刚来玉门镇煤矿的日子很苦,当然,苦的也不仅仅是我父亲一人。就连那时的老矿长,一位做过连长的复员军人,也跟着小伙子们一起下矿井。
我父亲那时候住在一排简易的小平房内,睡的是十来个人一张床的大通铺。生活条件艰苦倒也罢了,但那时候矿井下的安全条件,也不太好。许多年过去了,我父亲都忘不了和他睡在同一张床铺上的那位河南小章。
小章个子不高,但人长得敦实。在矿井下,他抡起铁锨,紧绷的肌肉恨不得将工作服撑开,用不了一袋烟的工夫,连煤面加煤块,便能装满盛一吨煤左右的小罐车。然后再高喊三声:“哎——注意安全喽!”
他推起小罐车,在轰隆、轰隆的声响下,离开了采煤区。小章那洪亮的喊声,能将洞顶上的煤渣,震得直往下落。然而,就是这样一位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却永远留在了矿井下……?
那天,新放过炮后的采煤区,我父亲和小章等人一起走进去工作,也就是一愣神的工夫。走在我父亲前面的小章,被一段突然落下的煤层给压倒了。同事们赶紧找了柱子去顶,可怎么也顶不住。然后便用力去拉小章的胳膊,怎么拉?也拉不出来。煤层还在缓缓地往下落,“嘎巴、嘎巴”的骨头折断声中,小章“哇哇”大叫。
我父亲和他的同事们,眼睁睁看着小章鲜血流出来,人化做肉饼,却采取不了一丁点的抢救办法。这一切都太突然了,也就是一转眼的功夫,一位活生生的小伙子,便永远溶进了煤层深处。事后,我父亲也感觉到非常侥幸。因为当时,我父亲如果再往前走一步的话,也必定落个和小章同样的下场。
我父亲感到后怕,他们班上十来位目睹小章死去的工友,许多年过去后,谈起此事,也都感到非常恐怖。
特别是那位和小章紧挨着睡觉,后来做了矿长的刘天林同志,当时直吓得三天没有吃下饭去,满脑子里全是小章化做肉饼前的恐怖??面。
刘天林大病了一场,一直等三个月以后,才恢复了工作。在黑漆漆的矿井下作业,全凭着工人们头顶上一束矿灯的光线。
这天,我父亲他们班组下班时,走在队伍最后面的刘天林,他的矿灯不知是什么原?因,走着、走着那矿灯一下子就不亮了。
当时众人也没在意,心想都下班了,也不再干活,灯修不修的也没什么,只要刘天林跟着大伙的灯走,别掉队就行了。
可是,走着、走着,我父亲却发现刘天林没有跟上来,禁不住一惊。因为,在这之前曾经?发生过因去撒尿,离开队伍的工友被大伙落下,等大伙走到矿井口发现还没有跟上来,再回头去找时,却永远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事情。
这其中的原?因:一是矿井下巷道复杂,一个人走路心慌,走岔了道,永远也找不到井口。二是一个人行走,失足掉进了积水的老塘内,喝足了水,永远也爬不出来。
此时,当我父亲发现走在队伍后面的刘天林没有跟上来时,赶紧高喊一声:“停停停。”
然后,便和几位工友,急转身,奔跑着去找天林。几个人返回去没多远,却突然听见煤巷里的一个拐弯处,传来“哥俩好呀,五魁手呀”的划拳?声。
众人跑过去,借助微弱的矿灯细看,只见刘天林盘腿坐在一块石头上,一边将碎煤面抓起来塞进嘴里,一边又低头喝脚下的积水。
空荡荡的煤巷里,盘腿而坐的刘天林,似乎在与人对饮。我父亲和另外几位工友,禁不住头皮一阵发麻,齐声高叫:“刘天林快走。”
可那直呆呆的刘天林,面目狰狞,对于众人的喊声,却是听而不闻。几位工友感到胸部一阵憋闷,发现此处空气稀少,再也不敢多言,匆忙架起欲躺下的刘天林就跑。
第94节:我九叔(3)
一直等追上队伍,大伙扔下刘天林,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可那刘天林直呆呆的眼神下,却还在一个劲地说着:“喝喝喝,你小子快喝呀。”
我父亲走上前,照他的脸上就是两巴掌。“啪啪”两声脆响后,刘天林猛地一个激灵,大叫一声:“我的妈呀。”这才回过味来。
听他说,刚才走在队尾时,被煤块绊了一脚,再爬起来时看不到灯亮,慌慌忙忙往前跑,猛然间感觉到胸口憋闷,内心正害怕追不上大伙时,却发现死去多日的河南小章回来了。他说刚炒好几个菜,这好几个月没见面了,非要拉?上我喝上两杯?。
众人说;“你看你嘴里吃的是什么?”
刘天林这才感觉到嘴里还有许多碎煤渣,一面“呸、呸”地往外吐,一面大声说:“看来今天真的遇上鬼了。”
关于刘天林遇鬼的事,我父亲和他的许多工友们,都说绝对是真的。作为矿工的后代,对于矿井深处那些离奇古怪的惊险故事,我深信它们的存在,但是,我却绝不相信有鬼。
依我的分析,我认为很可能是那天巷道深处空气稀少,大脑缺氧,刘天林的思维产生了错觉。
另外还有一点,刘天林对小章的死产生了恐惧,大脑中留下了一个深深的恐怖画?面。再加上一个人落下队伍时心慌,怕见小章,却偏偏又看见了死去的小章。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