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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大国医-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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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农民的我爷爷,解放前,他就是种田的一把好手。当时我们家里有十几亩薄田,春种秋收,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富富有余。而他在忙完自家土地上的耕种收割以后,闲不住的他,为了能再多挣点钱贴补家用,也就时常到富户人家去打短工。
  那一年麦收时,我爷爷在收完自家田地的小麦后,便到吴楼的大财主——吴明起家打短工收麦子。
  当时用工的条件是:东家一天管两顿饭,外加五斤小麦。五斤小麦在当时,能换到一只下蛋的老母鸡。看来,还是很划算的。
  不过,割小麦的农活,也确实非常辛苦。在麦季里,每天天还未亮,就听那麦田里,早已有了?割小麦的“刷刷”声。其目的是早上有露水,麦穗潮湿,不至于使那熟透的麦子在太阳的曝晒下,因麦穗震动掉下麦粒。
  割麦人低头哈腰,一手持镰刀,一手握麦秆。眼前是一眼望也望不到头的金色麦浪,身后是一片连一片的金色麦秆。从顶着星星开始,一直干到天近正午,东家这才派人送来饭菜。
  割麦人吃过午饭,稍作休息,将割麦用的镰?刀,在磨刀石上,磨得再锋利些,又继续收割。一直持续到天黑了,星星又布满了夜空,割麦人这才帮着运送麦捆的人,将所有收割完毕,打好捆的麦捆,当地人也叫麦个,装到大车上,运送到村庄附近的场院后,方可到东家去吃晚饭。
  这天,我爷爷和其他几位打短工的乡人,吃过晚饭后,来到场院旁的大柳树下铺上凉席,正准备睡觉。突然听到吴楼村北的寨墙上,响起了“咚咚”的土炮声。
  吴楼村是一座有着几十亩方圆的小小土城。在土城的中央,是吴家的砖瓦房院落。而那些土房建筑的长工人家,则全围绕着吴家而建。这也形成了与其他村庄不同格局。
  打个比方说,吴楼是一个圆,所有的街道布局,全围绕着这个圆而建。最后这个圆,又被黄土筑起来的高大土城墙包围。
  许多年后,当我在吴家的宅院里上小学时,还依然能见到昔日土城墙的痕迹。只不过土城墙东西南北方向的炮楼早已不存在,也更看不到昔日的土炮到底是什么模样了。
  当时,我爷爷听到两声炮响后,就见吴家看家护院的乡丁,在大少爷吴绵羊的率领下,高喊着:“土匪攻城了,快去打土匪呀!”便全往土城北方跑去了。
  宁静的鲁西南暗夜,被一支支燃着的火把照亮。土城上守城的乡丁,大多是吴家的长工。他们手里的武器,除了大刀片以外,就是自制的火枪。而手里真正有钢枪的,除了吴绵羊以外,也仅仅只是有数的几位头领。
  城墙外,凶猛彪悍的土匪,看两座炮楼内的土炮闪着耀眼的火光,“咚咚”两声响过后。他们就在炮手们忙着装火药的工夫高举火把,“嗷嗷”狂叫着攻上了土城墙。
  吴绵羊一面命手下人拼命抵抗,一面赶紧收拾金银细软,带全家人乘两辆大马车,打开土城的南门,奔向了附近的县城。
  土匪们攻进土城后,见不再有抵抗,也不伤人,只顾抢东西。可那几十户长工人家,家徒四壁,无东西可抢。大财主吴家早将值钱的东西带走。土匪们一气之下,绑上了那西厢房内,没来得及逃走的吴家大小姐。并留下一张书笺,让吴家带三千元现大洋,前去赎人。
  土匪们将捆住手脚的吴家大小姐,塞进了一条布口袋。临走,因人困马乏,无人愿背,便看上了身强力壮,憨头憨脑的我爷爷。于是刀枪一逼,便让前来打短工的我爷爷,背上了那条装有吴家大小姐的布口袋。
  第35节:土匪抢走过我奶奶(3)
  夜近子时,黑漆漆的天空,在阵阵凉风的吹拂之下,忽然间落下了丝丝细雨。田野里,还有待收割的小麦。场院里,还有没来得及脱粒的麦捆。这真是一个很不幸的麦收季节。
  走在土匪队伍中的我爷爷,面对土匪们的长枪短刀,心想:我该怎么办呢?家里的父母,村庄里的乡亲,我真要跟土匪走了,以后又该如何做人呢?还有这背上的吴家大小姐,我是给人家割麦子来了,现如今却将人家的闺女给背走了。了解内情的人,会说是土匪所为,可那不了解内情的人呢……
  我爷爷完全忘记了对土匪的恐惧,走过一片还没收割的麦地,又经?过一片刚刚齐人高的高粱地时。我爷爷突然间离开了土匪的队伍,一闪身钻进了那一片黑漆漆的高粱地。
  土匪们一阵大呼小叫,高粱地里追了一阵,终因天黑雨大,骂了几句:“真便宜了那傻小子!”便也就回去了。
  我爷爷背着吴家大小姐,高粱地里一路狂奔。匆匆的脚步踩折了高粱秆,“呼呼”的风声在耳旁响过,沉沉的布口袋就压在背上。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湿透了全身。
  等我爷爷确认土匪们再也追不上来时,便将后背上的布口袋,轻轻放到了地下。然后一屁股坐下来,黑暗中解开捆绑布口袋的绳子,拔下塞在吴家大小姐口中的布团,听到那颤颤发抖的布口袋内,一声悠悠的喘息过后,便发出了阵阵轻声的哭泣。
  手足无措的我爷爷,慌乱间一下子捂住了大小姐的嘴,连说:“别、别、别惊来了土匪!”
  吴家大小姐如坠云雾。这黑漆漆的夜,这陌生的男人,他是土匪,还是好人?浑身发抖的大小姐,再也不敢哭了。
  我爷爷将她手上、脚上的绳索解开,对她说:“我是何家楼的何日车,大小姐,你别害怕,等天亮后,土匪们走了,我就送你回家。”
  吴家大小姐确认已逃离了魔掌,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来,而整个人儿却一下子晕了过去。
  年轻的我爷爷,哪见过这种场面。孤男寡女不说,单这黑漆漆的荒郊野外,人家大小姐一下子就没有了声息,是死了,还是睡着了?直急得我爷爷,将大小姐抱在怀里,又是为她捶背,又是掐人中。一阵手忙脚乱的抢救过后,吴家大小姐终于又有了气息。
  雨下得越来越大,全身湿透的我爷爷,抱着吴家大小姐走出高粱地,终于在一片瓜田里,找到了一个无人的瓜棚。
  我爷爷将大小姐放进去避雨,自己则躲到瓜棚后,脱去湿透的衣服,使劲拧去雨水,然后便对瓜棚里的吴家大小姐说:“你也把湿衣服脱下来拧拧水吧!不用怕,我给你看着人。”
  雨似乎有点小了,我爷爷听到了瓜棚内的脱衣服声,也听到了拧湿衣服时,雨水落到地下的“哗啦、哗啦”声。后来,我爷爷听到一声颤颤的细语:“好人呀,你也进来吧!”
  瓜棚内还算干燥,可一阵紧似一阵的西北风吹过来,两人湿漉漉的人,都禁不住冻得“嗖嗖”发抖。就听两人的牙齿,也“嗒嗒嗒”地敲打个不停。
  我爷爷脱下上身的小褂,递给吴家大小姐。吴家大小姐没接,身体却在一阵风吹瓜棚的“哗哗”响声中,倒在了我爷爷的身上。
  慌手慌脚的我爷爷,笨拙地将吴家大小姐搂进怀内。沸腾的血液一下子冲向脑门,全身也开始燥热。那冷飕飕的夜风中,两个人再也没感觉到冷。
  雨终于不下了,天也渐渐地开始发亮。我爷爷拉上吴家大小姐的手,离开瓜棚往家走。
  雨水早已将地面湿透,一脚下去,便带起一团湿黏的黄泥。小脚的吴家大小姐,还没走几步,便再也走不动了。我爷爷只好又将她背起来,任凭地上的湿泥沾掉布鞋,麦芷扎破脚底,一路狂奔,就在后背上低低的娇柔??息声中,将吴家大小姐送回了吴楼。
  此时,吴绵羊已从县城搬回了救兵,那带队的军官,就是吴家大小姐的未婚夫婿。
  众人见披头散发的吴家大小姐,和赤裸着上身溅满黄泥点的我爷爷出现在吴家的宅院里时,都愣住了。
  稍停,那带队的军官高喊一声:“给我拿下!”只见四名国民党的兵丁,三下五除二,很利索地将我爷爷当做土匪,来了个五花大绑。
  那就要回闺房的吴家大小姐,却疯了一般扑上来,高声喊着:“他不是土匪,他不是土匪……”但却被几个女佣,强行架进了闺房。
  那吴绵羊也走过来问道:“你不是给我割麦子的何日车吗?怎么和土匪勾搭上了?”
  我爷爷便将昨日的详情,一五一十地向吴绵羊说了一个大概。只不过他隐去了瓜棚内避雨的一段细节。
  吴绵羊和那军官,又看了土匪留下的信笺,确信是何日车救了小姐后,便给我爷爷松了绑。只不过,那军官又到闺房,看了一眼披头散发,衣衫不整,且又一夜未归的未婚媳妇后,任凭吴绵羊苦苦挽留,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带上他的一队人马,返回了县城。
  至此,吴家大小姐的一段姻缘算是告吹。而我的爷爷何日车,却是阴差阳错地捡到了一位相貌可嘉的媳妇。
  对于何家这门婚事,吴家大小姐的母亲并不怎么乐意。她对丈夫说:“何家乃是贫穷人家,让我女儿嫁过去,岂不是吃苦受罪。”
  吴明起却说:“你不将女儿嫁给何家,你又能将女儿嫁给??呢?你就不想想,一个黄花大闺女,让土匪抢走,一宿未归。好的人家,谁?又会要?”
  大小姐的母亲又说:“抢去怎么了?还不是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吴明起说:“你呀,真是老糊涂了。你就不想想,你女儿是被??救回来的。真要让你掏三千块大洋,咱这家,岂不是就破了。”
  大小姐的母亲无奈,便说:“那咱们问一问女儿,看她是怎么想的吧。”
  于是叫来了女儿,没想到那吴家大小姐脸一红,竟然羞答答地说乐意嫁给何家。
  何家对于这门婚事,自是十二万分满意。到了来年的腊月里,一顶小轿,在唢呐班子的吹吹打打之下,将吴家大小姐娶了回来。从此,吴家大小姐成为何吴氏,也就是我的奶奶。
  我奶奶嫁到何家两年以后,生下了我的父亲。那一年黄河故道发大水,我奶奶记得特清楚。那一年日本人来扫荡,天降大雨,生过孩子的我奶奶,未出满月,怕被雨淋,躲藏到红芋窖内,差点儿没被憋死。
  那一年我父亲的舅舅,即我的舅爷吴绵羊,投靠了日本人,成了人们说的汉奸。
  第36节:我的汉奸舅爷吴绵羊(1)
  第十章
  我的汉奸舅爷吴绵羊
  作过汉奸的吴绵羊,肯定没干过什么好事,要不然的话,到了全国解放后的第二年镇压反革命时,他被判了死刑呢。
  鲁西南地区早在镇压反革命活动前就进行了轰轰烈烈的土改运动,身为大地主的吴绵羊,是怎么在土改中逃脱人民群众的审判呢?
  听乡人们说,吴绵羊做日本人的汉奸,为东洋人做事,是为了保住自己家的财产。而日本人投降后,他为国民党办事,同样是为了能保住自己家的财产。共产党来了,他也高喊着拥护,也积极为共产党办事,其目的,还是想维护自己的财产地位。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拥护了半天共产党,竟然还是被共产党给瓜分了土地。当时的土改工作组,之所以没有杀他,主要是看他拥护新政府,也为共产党办过好事。
  躲过土改劫难的吴绵羊,看着自己的土地,一块块被人瓜分,同样也是为了夺回属于自己的土地和财产,他加入了一种秘密的地下帮派组织。后在全国镇压反革命的活动中,终于被查出是蒋匪的特务组织,被判处了死刑。
  身为汉奸、地主,又做过伪乡长的吴绵羊,看来是必死无疑了。因为,就在这次镇压反革命的活动中,和他同一组织的好多人都被枪毙了。
  我奶奶毕竟同情自己的兄长,虽然她不能够去救他,但没人的时候,她还是虔诚地跪在老天爷的神位前,点上三炷香,求老天爷开恩,保佑兄长生还。
  我奶奶的祷告管不管用,咱们暂且不表。但那一时期,我们伟大的领袖毛主席,在修改第三次全国公安会议决议时写下的镇压反革命必须实行党的群众路线这一指示,却是真正救了吴绵羊的命。指示中有这样一条:
  为了防止在镇压反革命的高潮中发生“左”的偏向,决定从六月一日起,全国一切地方,包括那些至今仍然杀人甚少的地方在内,将捕人批准权一律收回到地委专署一级,将杀人批准权一律收回到省一级,离省远者由省级派代表前往处理。任何地方不得要求改变此项决定。
  ——引自《毛泽东选集》第五卷
  曾被当地政府判为死刑的吴绵羊,也就是在报请省公安部门审批时,他那濒临结束的生命,才一下子出现了转机。
  在我故乡的民间,佛家生命轮回的说法已流传很久。对于吴绵羊命不该死的传言,多年来,也在乡人们茶余饭后的聊天中,演绎成了一个颇具传奇色彩的故事。
  故事说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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