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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节

云胡不喜 作者:茂林修竹(晋江榜推vip2015-01-17完结)-第7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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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了元徵身上她不喜欢的地方。她希望元徵同她想象的一样完美,元徵做不到,她便大失所望。所以太夫人才说,她没那么喜欢元徵吗?
  雁卿神思一时又发散开了。然而因一直设计筹备游学,倒是不必思索便能继续说下去。
  待她说完了,谢景言也恍然大悟一般,“你说的这些果然都值得去看……该说人生一世,不见识见识这些反而惋惜了。”
  “对啊……”雁卿便也暂时将心事抛开,答道,“不过这些也都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也未必能成行。”
  谢景言很能理解——这世道女孩子终归是不自由的。然而……
  “能成行。”他依旧想给雁卿这么一个保证。
  雁卿倒是愣了一下,再次讶异的望向他。谢景言便又说,“能成行。”
  雁卿确实是有排除万难也要去的决心。不过自年后太夫人频频生病,她才意识到何以古人要说“父母在,不远游”,此是其一。渐渐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也开始意识到女人还有嫁人,嫁人后生儿育女、辅佐丈夫、打理家事诸多责任……此是其二。
  “三哥哥不觉着我很自私,不安分吗……”
  这一回轮到谢景言讶异了,随即他便忍不住笑起来。开口说话的时候,他再度认真的望着雁卿的眼睛,“你先头说到太史公,他可自私、不安分?”雁卿忙摇头,谢景言便道,“何以他游历便不是自私不安分,你去游历便是自私不安分了?……你要办的书院包罗万象,自然自己也要遍览万象才能做到。”
  雁卿也是想了好一会儿。她去游历也是为了学业精进,广罗天下“道”与“技”,日后开书院才更宏阔。虽不曾对人说过,可年幼时读书见“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一语,她便已暗下决心。只不过太史公学究天人古今,可成一家之言。她愚钝不成才,就只好办书院以期来者。
  若承认她是自私的,显然太史公也是。可是……男人与女人是不同的。
  雁卿也不明白有什么不同,凭什么不同,可她知道现实就是男人与女人不同。譬如太史公弱冠之后去游历,彼时他必也有父母要奉养,有妻儿要照料。可他去游学千载之下都无人非议,都目为伟业。然而若他的妻子去,妇德上被诟病也就罢了,必还会有人说她抛家弃子、不负责任。
  她阿爹、三叔做的事,她阿娘都能做到,可也都不能做。她阿娘明明还有很多事想做,却依旧要功成身退、相夫教子。楼姑姑更是一败涂地,众叛亲离。
  雁卿虽固守本心,却也明白自己很可能一事无成、声名狼藉。
  可谢三哥哥……他明白她的想法,并且视为理所当然。
  雁卿望着谢景言,心里欢喜,又有一种奇异的温暖——怎么说,她以往所说都是自说自话,以往所乐都是自得其乐。不论是月娘、鹤哥儿还是元徵,他们都是她最亲近的人,甚至元徵还想同她一道上路,但她做这些事的初心,他们其实都不明白。
  可谢景言明白。
  雁卿忽就能体会到,钟子期说破俞伯牙的高山流水时,俞伯牙究竟是怎样的心境。
  雁卿就有许多话想同谢景言说,可所有的话都挤在嘴边,到最后说出来的就只是,“……我一定会去的。”
  谢景言便笑着点了点头,片刻后他又说,“若有幸,当与你同行。”
  雁卿几乎就要兴冲冲的点头,可随即想到元徵,便如凉水浇下来,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她是想与谢景言同行的,尤其此刻才受了谢景言的鼓励,知道三哥哥与她志同道合。可是,她会和元徵一道上路,而元徵不喜欢谢景言。
  雁卿就有些懵。她隐约就记起来,三叔曾对她说元徵和谢景言她只能选一个。她似乎明白了一些事,可细究起来又糊里糊涂的。
  不过她总还明白,这确实是个二选一的场合。她愧疚又着急——其实她一直渴望能有这么一个人,她能同他说一些事,他明白她的心。而现在那个人出现了,她却要扇他一巴掌将他赶走。
  雁卿埋下头,只觉得自己都快要哭出来了……如果她说“不行”,三哥哥会不会讨厌她?
  她久不作答,谢景言也就明白了些什么,“你约了旁人同行?”
  雁卿忙点头,“嗯……”
  谢景言便沉默了片刻——他自然能猜到她约的是谁。
  失望自然有,生气也有。不过说到底……他也是早知道雁卿喜欢元徵的。
  “那便算了。”他就说。
  兄妹二人并肩往慈寿堂去。谢景言心中也略烦乱,毕竟雁卿对元徵有好感是一回事,私下有约定又是另一回事……
  他脚下不经意便走得快。雁卿跟不上他的脚步,几次快步追上来,可要说话时就又落后了。
  绕过小轩湖便是一条曲径,前头有郁郁葱葱的草木。穿过草木便能望见慈寿堂了。那时就不能再说这些话了。
  雁卿便在那重重花木之间抬手拉住了谢景言的手腕。
  “下次可不可以?”
  谢景言静静的望着她。
  雁卿很着急,“我去两次,三哥哥——”
  谢景言便想,她果然不明白,一道出游意味着什么。
  然而雁卿抬起头,露出一双湿润的黑眼睛,焦急的、用那种几乎哭出来的目光望着他,却根本没意识到自己错在哪里,分明是既要七哥也不想被三哥哥疏远……谢景言也只有叹息。
  他对她不单单有喜欢,也还有像对小妹妹一样的爱护和不忍之心。是看不得她这样难过的表情的。
  终究还是没能狠下心对她说“不行”。
  虽然很想逼着她就在此刻做二选一,但是在她根本就还懵懵懂懂的时候,又有什么意思?也只徒然让她更慌乱迷惑罢了。
  他还是希望她能水到渠成的意识到些什么,抛开承诺的束缚,认清自己的心。那时的喜欢,才是真的喜欢。
  ……恐怕要等很久吧。
  谢景言就无奈的笑着叹了口气,抬手轻轻的弹了她的额头,“你哪里有这么多时日可以去走第二回?”雁卿自然明白,她茫然的望着谢景言,不知道谢景言是不是生她的气了。谢景言便又道,“虽然你唤我三哥哥,可我其实并不是你家的三哥哥。我姓谢,而你姓赵……你可明白?”
  雁卿点了点头。
  谢景言便道,“记着这一件就好了。”他说,“你不必专门去走第二回。不过……若那天你改了主意,愿意同我一道去,也随时可以再同我商议。可好?”

☆、第六十三章 上

  到了慈寿堂,雁卿在堂屋前让明菊给截下;道是太夫人在见外客。
  ——确实不是什么外客都能见着家中年轻女眷的。如元徵、谢景言这般;是世交、亲戚;历代都有通家之好;自然不必避讳。如杜煦这般是初来乍到的外男,则轻易不会叫姊妹们出来相见。
  不过杜煦的情形似乎又有所不同……
  雁卿也很快就领悟到;大约太夫人明白了月娘的心思;故而对杜煦也有所保留。
  她心里便松了口气;悄声向谢景言行礼道别。
  待谢景言进屋去了,雁卿才向明菊询问月娘的去处。明菊便悄悄的绕过屏风将她带到起居间内嵌的小书房里,向里头努了努嘴。
  ——太夫人爱敞亮;慈寿堂的房间便都极大;内里用黄花梨橱、屏风或是博古架隔断,往往四通八达。小书房同起居间就隔了一叠绣屏。那头太夫人正同杜煦说话,这头月娘便捧一本书在读……心思却显而易见的不在书本上。
  雁卿便压低了脚步声上前去,手指压在唇上,示意月娘不必出声。
  月娘见她来,脸上便是一红。干脆也不装模作样的读书了,将书本搁下,仔细的听外头说话。
  杜煦依旧在说荆州的事,谢景言进去打断了片刻,不过谢景言也知道太夫人关心赵文华在荆州究竟如何,便将话头重引回去,令杜煦先说。
  虽是同一段往事,杜煦说的却和在赵世番那里说的大不一样,侧重在赵文华如何收服荆州本土人心,在南郡站稳脚跟上。这些年家里也陆续从赵文华的书信和荆州来的进京客口中得知了一些,却都比不上杜煦说的这么完整明白。雁卿和月娘虽都不曾见过她们二叔,听着太夫人发问、杜煦讲说,心里也隐隐浮现出一个寡言细密,战贼寇、斗贼官,威震一方的大员形象。
  可比在赵世番跟前如汇报公文般的说辞生动有趣多了。
  她们听着紧张有趣,太夫人那边听着,又是另一番滋味。
  ——夺取荆州左不过三十来年。燕国公拿下南郡回京,正赶上太皇帝过世,朝局不稳,能压得住阵脚的功臣都忙于争权夺势。自然没有余力去追剿敌寇、收服人心。所幸陈国颓靡,也无心收复失土。荆州便渐渐成了治外之地,本土世家门阀趁机收买、排挤京中派驻的选官,盘根错节的安插进自己的势力。
  皇帝收拾了雍王,才有余力整治荆州。派去的荆州刺史也是两朝老臣,老成干练、素有威望,到任两年却依旧无所作为——荆州世家手下多养着悍兵,家风也凶恶,收买山贼袭杀长官的事都做得出。事虽未成,荆州刺史也是胆战心惊。不得不密折入京,求朝廷派悍将外镇南郡、协理荆州军务。而受命前去克化硬骨头的,便是无名小卒赵文华。
  太夫人是不愿意儿子离家千里,去那险山恶水做这苦差事的。但皇帝破格提拔,赵文华也觉着到了一展所长的时候,太夫人岂能固执阻拦?
  而彼时赵文华也颇有些郁郁不得志——上有成名极早的长兄,下有天赋卓越的幼弟,不显山露水的老二在家里是容易被忽视的。就算在外头他也是三兄弟里的异类。赵世番敦厚,赵文渊洒脱,都有君子之风,人缘极好。赵文华的风评却近小人。
  原因无他——沉默、好杀。
  十五岁上他护送太夫人和林夫人进山烧香,路上遇着些纨绔任侠少年,对林夫人说了些不敬的话。按说罪不至死,教训教训也就罢了,太夫人和林夫人也说不必去追。结果赵文华明着放过了,背地里又追去将人杀了——两个时辰里擒、杀了五十余人,刀上血迹还没擦干,回头就能面不改色的伺候太夫人烧香拜佛。十八岁上做亲卫,有一回皇帝外出行猎,深夜遭遇刺客。正赶上他那一班不当值,聚在营火旁烤肉。外间追捕,他闻声出去查看,没一炷香功夫就夹着具尸首回来,往旁边一丢,随手从尸首上割耳朵烤了下酒。因先头他丢獐子时也是一样的表情动作,人还以为他又猎了一头回来,听他吃着脆,要割肉来烤才知道他刚刚吃的是刺客……
  是以他身旁人看见他少有不寒毛倒竖的,都说他是豺狼野性,是杀星。
  不过这真只是误会,赵文华就是天生面瘫、又不擅言辞罢了。先头他擒杀那些游侠儿,是因探知他们要回来劫财劫色。真的游侠儿哪有五十多人的寨子?摆明了就是落草的山匪。后头他击杀刺客,回来是打算吩咐布防、待命的。谁知道他才喝口酒压压惊,手下那些孙子就兴冲冲的以为他又猎了好肉回来……他真没割尸肉下酒啊,都是谣言,谣言!
  但是世人爱猎奇,说一个人变态总是比说一个人正常更吸引人。唯君子能明辨是非。
  赵文华的阴沉、擅杀的名声也就这么传开了。
  有人背地里让人小心她儿子,说他阴险不仁,杀人如切菜、下酒用人耳,纵有才能也不堪重用……太夫人心里也是一直都憋了口闷气。她家老二不就嘴笨些吗尽逮着他欺负!
  如今太夫人听人说赵文华如何算无遗策、一步步化解险恶局面,如何立威、立德,将人人视作畏途的荆州收拾得服服帖帖,也真是神清气爽。
  听着杜煦透露出的只言片语,襄阳杜氏在荆州的地位也一步步清晰起来。
  略作分析便能想到——赵文华初到到荆州的时候,杜氏在荆州虽不是十分显赫的门第,却也举足轻重。彼时朝廷忙于讨伐梁国,无多余的兵力支援赵文华。荆州刺史自己也身处困局。正是因为拉拢住了襄阳杜氏,轻装简从去赴任的赵文华才能顺利的将荆州土著士族分而化之,进而打压、拔除其势力,站稳了脚跟。
  襄阳杜氏同赵文华之间,其实是互相援引为盟友。十余年来两姓修好,赵文华给儿子鹄哥儿娶的就是杜家闺女,这会儿又看上了杜煦,可见对杜家的倚重。
  而杜哲在荆州也是颇负盛名。如今携子入京,虽是为赵文华所举荐,却也颇有些二陆入洛的意味。
  这门第真不算低,就是在京城根基略浅罢了。可有底蕴在,一二代内也必能崭露头角。
  月娘心烦意乱的思忖着——赵家对杜氏父子很是尊重欣赏,先头在松涛阁里她就已察觉出来。这会儿赵世番更是让鹤哥儿引着杜煦来拜见太夫人。二叔那边自不必说,杜煦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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