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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节

云胡不喜 作者:茂林修竹(晋江榜推vip2015-01-17完结)-第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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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徵就道,“这志向虽好,却不像是女孩儿家——倒像是个老学究。”
  雁卿就笑道,“原来我想做个老学究呀!”
  元徵也跟着笑起来。片刻后又认真的望着雁卿,道,“待及笄后,你就得说亲了。若说不到十分开明,十分纵容你的人家,大约就不能这么自由了。”
  他目光黑柔又幽深,雁卿一时竟看住了。
  虽年少,可也并非纯然无知。“说亲”二字,雁卿还是有些知觉的。可又并不真切的明白,便也不觉得羞涩,只是略微茫然罢了。又因元徵的话,对“说亲”一事平添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排斥——总觉得说亲会令人不自由。
  可元徵并未往深里说,只笑道,“可也无需十分忧虑。你家与旁家不同,大约这件事上,会十分遵从你的意愿的。”
  明明说着好话,他语气却又有些无奈。雁卿便也不知该松一口气,还是该宽解他——话又说回来,她为什么要宽解他啊?该忧虑的仿佛是她才对。
  正茫然着,忽听前方一阵喧哗叫好声。雁卿忙策马上前去看。
  原来下方正在演习骑射,恰一通鼓响,鹤哥儿纵马入场,一箭中的。他到底是自己人,赵文渊拉来助阵的那些将士们便与有荣焉,纷纷鼓舞着喝彩起来。
  雁卿晓得骑射有多难,挽缰拉弓,且要在飞驰的骏马上坐稳了,光这一样就十分难练。更兼在短短的一通鼓里张弓、瞄准、射中……非得自幼苦练才行。就鹤哥儿的年纪,能做到这一步,可见天资过人。
  场上气氛热烈,雁卿便也看得激动。
  三通鼓里有一箭中的便算过关,余者淘汰。待三通鼓毕,便更换箭靶、拉长射距,重新开始淘汰。
  如是者三。
  到第三轮的时候,十一二岁少年这一组里,就只剩下鹤哥儿和谢景言了。两人皆是三矢三中。待又赛了两轮,鹤哥儿已是勉强过关,谢景言却依旧行有余力。
  鼓声一阵紧似一阵,欢呼声也一潮高过一潮。
  待第七轮时,场上只剩谢景言一人。那箭靶足有百步之遥,望之如卵。一通鼓起,谢景言纵马、张弦,弦满如圆月。所有人的目光都粘在他弓弦上,仿佛连勾弦的铁环擦着牛筋的弦线声都清晰可闻。
  可一通鼓声落,他□骏马蹄声渐缓。人瞧见他松了箭弦,才明白竟是时限到了。
  不由就纷纷叹气,替他惋惜。谢景言却并不被这满场的沮丧声影响。依旧唇边带笑,目光黑亮专注的望向远处的箭靶。随即回马至起点——他还有两通鼓的机会。
  雁卿的目光追着他望过去,屏息不语,专注的等待。
  此刻第二通鼓声起,谢景言再度驱马入场,马蹄迅疾,他开弓搭箭,不过倏然间箭已离弦。那箭声铮然带响,凌厉破空。
  可这一箭也没有中。
  雁卿便听有观射的人低语,“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第一箭蓄而不发,是他失策了。”
  又有人道,“这样的长射得用硬弓。并非他才具不及,只是年幼力微,尚不到火候罢了。”
  ……雁卿便又去看谢景言,见他目光越发清黑专注,四面扰扰之声仿佛悉不入耳,便不觉轻笑起来。
  元徵也在观射,见雁卿望着谢景言抿唇微笑,仿佛了然。他心里便是一顿,不觉攥紧了缰绳。
  第三通鼓声响起,谢景言再度入场,骏马散蹄。便如鹰隼待发,谢景言开臂张弓,那弓弦绷满,累累有声。仿佛连时间也有片刻停滞。倏然间长箭离弦,破空而去。
  箭已中的。
  人群依旧静默无声,待那中的声迟迟的、突兀的传来,才仿佛确认了一般。叫好声如雷鸣般满场响起。谢景言便回过头来,先时雁卿还疑惑他在找什么,待两人目光遇上,才明白他竟是知道她在这里。谢景言就对她一笑,分明就是在说“不负所望”。
  雁卿略一愣,随即也欢喜的笑起来——原来谢家三哥哥不但看到了她,还记得她先前的话。言必践行,这样的少年总是帅气又可靠的。
  片刻间那些大兵们就一拥而上将谢景言围起来。他便不再看雁卿,任由这些不像话的长辈推来锤去的夸赞,已和他们闹成一片。待鹤哥儿上前,他便去拍鹤哥儿的肩膀。结果就让鹤哥儿一把夹住脖子,“别得意,下回肯定是我赢。”
  谢景言就道,“让让你也不是不可以——”自然连鹤哥儿也拖下水去了。
  待一行人簇拥着离开,谢景言就抽空回头,对雁卿举起手臂,笑着挥了挥。
  明明是今日才认识,却如故人般相熟。
  虽鹤哥儿输了,雁卿依旧替谢景言高兴。
  便回头去找元徵,向人展示自己发现的珍宝般,欢喜的对元徵道,“七哥,那个就是谢家三哥哥。”
  可元徵只平淡的一点头,“哦。”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住……有些晚了。

☆、第三十六章 (上)

  雁卿不解的望着元徵;道,“七哥?”
  元徵便说:“我不喜欢他。”
  ——你将宝物给他看,他却意兴珊珊;乃至于心生反感。纵然你不觉得被冒犯了;也终究是尴尬的。
  雁卿一时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过她在月娘身上碰壁多了;已渐渐明白有些事是强求不得的。哪怕你觉得再好的人和物;也总会有人不喜欢。譬如月娘不喜欢元徵,再譬如元徵不喜欢谢景言。
  他就是不喜欢,你还非要跟他说,迟早他要和你恼火起来。反不如不说。
  雁卿想明白了;便也不再强求。
  只是心里还是失望的,一时便不知道该说什么。
  却是元徵又解释道;“并不是觉着他不好,只是他身上有斧钺杀伐之气,令我觉着刺人……你若遇着他可以问一问,只怕他是杀过人的。”
  雁卿不觉一凛。虽已是阳春三月,可林间阴翳,风中隐约沁凉。□在外的皮肤被凉风舔过,一时寒毛都竖了起来。
  实则论说“杀人”二字,林夫人身上可谓血债累累。可在雁卿这个年纪上,只听父兄说平叛开疆、战功封侯,却从未真切的明白这些都是建立在杀伐的基础上的——她家中父母兄长自也不会向她分说这些。
  是以她心里杀人是一回事,上战场则是另一回事。一时尚联系不到一处去,这也是人之常情。
  元徵故意以杀人代之,可说完了便陡生懊恼——他也意识到自己是在故意离间雁卿和谢景言,这做法终究是令人不齿的。
  可让他主动去承认、解释,他也不肯。
  远处战鼓再度擂响,演武场上人山人海,欢呼如雷。
  在雁卿心里,元徵凭空猜测,又信口说出,对谢景言是颇失礼的。她略有些恼火,可又有什么东西拦住了她。
  她就望着场上马蹄踏起飞尘,箭矢贯穿而去。又有刀矛枪剑,士兵们呼喝着展示阵法。她忽然就明白了那是些什么东西——她今日所见种种,哪一样不是为了杀人而演练的?
  她就又记起书上说的,“一将功成万骨枯”,所谓的战功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
  这是很简单的真相,雁卿也轻易就想明白了——得说这真相虽不至于残酷到颠覆伦常,却终究是令人不适的。
  原来以往她认为是荣耀和功业的东西,并不纯然是那么回事。
  雁卿心情便略有些消沉。
  她倒没想到元徵是故意混淆,却也意识到——谢家三哥哥随父祖在外征战,只怕也是见识过战场的。元徵所说的“斧钺杀伐之气”大约就来源于此。
  而她的父祖辈乃至她的阿娘,何尝不也是如此?谢景言身上的杀气比之他们,又不算什么了。
  想必元徵面对他们时,只会更难受。
  意识到这一点,雁卿便更尴尬了。
  就对元徵道,“演武场原本就比旁的地方杀气盛大。七哥若觉着不舒服,还是早些回去吧。”
  这其实也是关切——元徵素来体弱,对杀气比旁人敏感些也是有的。
  可要说赌气,那也不是没有。
  元徵立刻也察觉到了——他只是心里烦恶谢景言,故而口出恶言。不想反倒是令自己同雁卿疏远了。
  他孤僻归孤僻,处事却一向都还周全。偏偏当着雁卿的面频频失言。他自己又何尝不懊恼,可是雁卿的言行每每令他焦虑、失准。他已是关心则乱了。
  他心里烦乱,又怕令雁卿厌恶了。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因见雁卿也跟着消沉起来,分明是自己的话令她想多了。便也隐隐觉得自己面目可憎起来。
  便又问道,“你很喜欢谢三?”
  雁卿也不看他,只点了点头,“三哥哥很朗阔,跟他说话很开心。”
  原本跟元徵说话也是很开心的,可近来不知怎么的,总是摸不准他在想什么,便很吃力。
  元徵见她点头,不免又沉默了一会儿。
  终还是说,“我不喜欢他,大约也是这么个缘故。”
  雁卿疑惑的望向他,元徵已勒马回头,道,“我送你回你阿娘身边。”雁卿待要再说什么时,元徵便打断她,道,“我身上不适,今日便不久留了。”
  雁卿就望着他的背影,许久才意识到,他今日实则已换了戎衣。
  元徵自己的父祖又何尝不是战功彪炳?他说受不住斧钺杀伐之气——分明就是托词。
  一直到回了林夫人身边,雁卿才又想到——元徵是在说,他不喜欢谢景言是因为她和谢景言在一起很开心?
  她只越发糊涂起来——因为她喜欢,所以元徵就不喜欢。这岂不就是“合不来”的意思?莫非元徵与她相处也是十分吃力的?还是说元徵是希望她不要再喜欢旁人了。
  她于人情上依旧是迟钝且吃力的。因天性温柔豁达,她尚不曾品味到“嫉妒”的滋味。便不很明白元徵的心思。
  却也知道自己不想和元徵“合不来”,她希望能长长久久的和七哥好。
  元徵驱马要离开时,雁卿终于还是一刺马,追了上去,道,“七哥!”
  元徵就回过头来,目光依旧是温柔的。可雁卿对上那黑柔的双瞳,不知怎的竟有些难过。
  元徵轻声道,“怎么了?”
  雁卿就抿了抿嘴唇,割舍道,“你若不喜欢谢家三哥哥——我日后就不提他了。”
  元徵目光轻轻的一颤。
  雁卿就深吸了一口气,下定决心,方抬头望向元徵,“凡事都有先来后到,我和七哥相处最久,感情也最深。所以非要让我取舍,我选七哥。可七哥也不能太固执了——我们都还小,日后会遇着许多人。若我喜欢的你都不喜欢……”那他们可就是真的合不来了,但这个可能性雁卿连提都不想提,就说,“那我们岂不是就玩不到一处了?”
  元徵哪里想到她会有这么一大套理论等在这儿。听她说先来后到,难免惊喜。可再听下去便也明白,她对他的感情依旧还是“两小无猜”。她性子是豁达的,反倒是他心思曲折艰深了。
  原本就是无可辩解的事,又见林夫人听闻动静正望过来,元徵便不多说什么。只道,“你喜欢的人,我自然也都会喜欢。”见雁卿又要发问了,便无奈的一笑,道,“日后你自然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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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要让功给赵文渊,演武场上一应事宜林夫人就都不插手。她亦只尽地主之谊,招呼着前来观礼的贵妇人们罢了。
  虽在演武场上围了青帐隔绝,但这青帐也只是几层一斩就开的布。那一端是拼杀得沸腾忘我的血性汉子,这一端就是纱衣香鬟的贵妇少女。这场合也是令道学家不安的。
  不过只要亲眼来看看,便明白反而是道学家将人想龌龊了。
  ——越在这样的场合,贵妇人们越矜持端庄。而少女们素日所见的男儿哪个不是彬彬有礼的?今日忽见这般硬朗粗糙,虽一时讶异乃至反感,却也很快就接受了。也只认真的观看竞技。
  至于道学家们最忧心的,少年们狼性大发不去演武反而来勾搭女人的场景……则未免太小瞧赵家的门风了。
  少年们也都晓得,演武场上表现好了,可能会有贵人青睐,是以都奋力进取。却也仅此而已。
  是以青帐这一面,莺声燕语,和风细雨。平静的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能到赵家演武场来的女人,自然多少都有些胆量。这一日的聚会便和平素雁卿见识过的很不同。
  作者有话要说:总,总之晚上十点发,有多少发多少啦!

☆、第三十六章 下

  毕竟是演武的场合;像韩十二娘、纪雪这些平素养得贵重的女孩儿是不会露面的。凡来这里的女孩儿;家里大都十分尚武;换言之又叫“不讲究”。偶尔有那么一两个比较“讲究”的;出来之前家人也都指点过“燕国公家与旁处不同。若瞧见些不怎么规矩的事;凡不妨碍到自己,便只当没瞧见罢了”。是以这些人虽先见雁卿在大庭广众之下坐在她三叔肩膀上说话儿,又见她和元徵一道从演武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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