鞉香名剑断肠花-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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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影出现,一个人当门而立,虽然背着灯光,乍然看不清楚脸,但是看装束打 扮,任谁也能一眼认出,那是金瞎子。只听金瞎子低声道:“请进!”
话落,他侧身退进茅屋,让开了进门路。
年轻人没犹豫,迈步跨了进去。
金瞎子就在门边,随手关上了两扇门。
藉着金瞎子关门,打量着茅屋。
窗明几净,纤尘不染,但摆设极为简陋,除了一张桌子,几条板橙,还有靠里 墙角一张矮几上的一盏灯之外,别无长物。
只听金瞎子的话声在通道边响起:“请坐!”
年轻人微欠身:“谢谢先生!”
他似乎知书达礼,口中称谢,人并未上前坐下。
金瞎子也似乎明白,他迈步而前,绕过桌子,行到里头,背着墙角那盏油灯, 拉开板橙,先坐了下去。
年轻人这才走向前,隔着桌子坐在金瞎子对面。
金瞎子正襟危坐,一双手可能是放在腿上,没放到桌子上来,由于他背着灯光 ,使得他的正面看上去有些阴暗。只听他压低了声音道:“恕我没有招待,即便连 茶水也没有,好在你并不是来做客的,也不会在意有没有招待。”
年轻人道:“先生说得是,请不必客气!”
金瞎子抬起了双手,右手从左衣袖里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锦囊,放在桌子上, 往前一推,然后收回了手。
两只手马上又放回桌下,道:“这就是二十年前我所作的许诺,你要知道的都 在这个锦囊里,拿去吧!”
年轻人微一怔:“先生,这就是二十年先生所作的许诺?我想知道的,都在这 个锦囊里?”
只听金瞎子道:“人难免生老病死,就因为我知道别人所不知道的,更不能不 防随时会来的杀身祸。
所以早在二十年前我作过许诺之后,就把这普天之下再没第二个人知道的,全 部写了下来。
虽然,你能在我还活着的时候找来了,我认为给你这个也是一样,因为我要告 诉你的,都在里头,你看了就会明白,绝不会有任何疑问。”
年轻人明白了,似乎迫不及待,伸手拿起了桌上锦囊,他就要打开。
只听金瞎子道:“等一等。”
年轻人停手抬眼。
金瞎子道:“你我都等了二十年,等的就是这一刻,如今你等着了,我也履行 了我的许诺,我不想再牵扯在这件事里了,多一刻也不想,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年轻人不是糊涂人,他不但不糊涂,而且极具智慧,他立刻站了起来,肃容道:“我这就告辞,二十年的血海深仇仰仗先生指点,李家存殁俱感,请先生受我一拜。”他横跨一步,离开了板橙,然后肃容拜下。
金瞎子迟疑了一下,然后才闪身躲过,道:“我虽没有意思为谁帮谁,所以有 二十年后的今天此刻。
只因为二十年前我看见了别人所没有看到的,也知道了别人所不知道的,更因 为我曾经作过许诺,所以,我当不起你这个大礼。”
年轻人站了起来,他没再多说一句,也没再多停留一刻,转身开门行了出去。 就在他转身去开门,以及行出茅屋的当儿,金瞎子两眼突然闪出奇光,嘴角也泛起 了奇异的笑意,望之怕人。可惜的是,年轻人背着他,并没有看见。
※※ ※※ ※※
年轻人出茅屋,茅屋里灯熄了,利时一片黑暗,窗户上,既不再透出灯光,也不再映出人影。年轻人头也没回,本来嘛!他走了,想必人家金瞎子也要走了,茅屋里既然没人了,还点着灯干什么?年轻人来的时候走的是那条路,如今走的时候,走的还是那条路。
他步履轻快,转眼之间,那座已然没了灯的茅屋,已被远远抛在身后,整个儿 的没入夜色里,看不见了。夜色本来就浓,要是那座茅屋不透灯光,远一点本来就 看不见它。
就在这个时候,年轻人突然觉得自己的步履不够轻快了,不但不够轻快了,而 且觉得越来越沉重。
在他来说,他知道自己绝不该有这种现象,绝不该,因为他的修为已经到了寒 暑不侵的境界,他知道不对了。
也就在他知道不对的当儿,忽又觉得头为之一阵昏晕。
这阵昏晕来得很快,而且很猛,一时间竟使他觉得天旋地转,站立不稳,身子 一晃,踉跄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
他心神震动,为之暗惊。
在没有理由发生这种情形的情形下,他脑海灵光电闪,想起了茅屋,想起了金 瞎子,想起了墙角矮几上的那盏明灯,还有金瞎子给他的锦囊。
毛病必出在这一间屋里,一个人,两样东西上,那也就是说,毛病是出在金瞎 子的身上了。
他不相信,绝不能相信。
因为金瞎子是个相当有名的侠盗,一身灵巧功夫,一双空空妙手,在近几十年 的武林中,少有几个人比得上。以前虽然他不姓金,也不叫金瞎子,可是他的心性 ,作为还是改不了的。
尤其早在二十年前他曾经作过许诺,作许诺的对象,是他生平最敬重、奉若神 圣的人物。其实,不只是他,这位人物,放眼天下,凡武林中人,无不奉为神圣, 备极尊崇,敬畏有加。
二十年后的今天,奉这位人物之命来见金瞎子,要求金瞎子履行二十年前的诺 言,金瞎子不会不明白他跟这位人物的渊源。那么,金瞎子不会,也绝不敢玩一点 花样,对他暗下这种毒手。
他知道金瞎子不会,也绝不敢。
他信得过,按情理分析,也确是如此。
可是,事实上(缺)
瞎子一个人身上。
这是怎么回事?他无暇多想,一个疾转身,旋风也似的扑到河边,跪地,探身 ,双手舀水,满头满脸猛一阵泼洒。他想藉清冶的河水驱除晕眩,激醒神智。
可是没有用,不但晕眩依旧,而且越见厉害,他心惊添加了三分,猛提一口气 ,忙暗运功。
那知不运功还好,一运功之下,头猛一晕,眼前一黑,一头就栽进了这汨汨流 动的秦淮水里。
只一声轻微水响,只激起了一些轻微浪花,利时一刃归于寂静,就像什么都没 发生过一样。秦淮河的这一带,夜色仍然那么浓,仍然那么黑暗,连个看见的人都 没有。不,有,有个人看见了。
那个人就站在几丈外的夜色里,是金瞎子,是那个金瞎子。
如今,他两眼之中的奇异光芒更明亮,嘴角的笑意也更怕人。
只听他喃喃说道:“主人高明,真是神人,二十年前的那件事,再也不会有人 知道了,从现在起,那件事才算是真正的了了,我的身子,还有十几年的青春岁月 ,相信主人不会让我白牺牲的。”
话落,人隐,幽灵似的没入夜色里不见了。
秦淮河的这一幕,这才算真正的归于寂静……
※※ ※※ ※※
秦淮河。
“夫子庙”后那十余里的一段,有灯火辉煌,歌舞声嚣,热闹异常的时候,可 也有垂帘熄灯,人迹不见,安静冷清的时候。那是早晨。
在早晨,这一带恐怕是整座金陵城最安静的地带了。
在金陵城别的地方,正值熙往攘来,万头攒动的早市,可是在这儿,一艘艘的 灯船画舫之间,不但看不见一个人影,甚至听不见一点声息。可真巧了,刚说没人 影,没声息,就在这一刹那问,也就偏有了人影,有了声息。声息起自于一艘特大 的灯船,这艘灯船是比别的灯船大,也比别的灯船华丽,可是它华丽得雅致。声息 就起自于这艘灯船船舱的窗户,那镂花的窗户呀然支开了,人是从那扇窗户探头而 出的一个妙龄少女。小姑娘她年可十六七,柳眉杏眼,长得美极,乌云螓首上挽一 对双髻,一双欺雪赛霜的小手,端着一个雕花的银盆,往窗外就要倒。突然,她两 手停住了。
一双杏眼睁得大大的,望着河里急叫:“啊!有个——姑娘快来!”
敢情这个小姑娘还有姑娘?她这儿话声方落,窗户里探出了另一颗乌云螓首, 又是一个十六七的小姑娘,一样的美极,粉妆玉琢,仙露明珠般的一对儿。
只听这小姑娘道:“大清早的嚷嚷个什么呀?也不怕吵人,瞧见什么稀奇玩艺 儿了,我看看——”
话声没说完,她目光发直,一双水汪汪的杏眼也瞪圆了,余话变成了一声“哎 哟”,紧接着她也叫起来道:“姑娘快来,河里有个人!”
敢情她不是刚才小姑娘口中的那位“姑娘”。
她这儿一声“人”字出口,船舱里响起一个有点冷,但珠落玉盘似的,甜美已 极的女子话声:“我已经看见了,难道你们从没见过浮尸,从没见过死人?”
两个小姑娘脸色微一变,急忙把乌云螓首缩回了窗里,旋听头一个小姑娘道: “婢子怕那个人还没死!”
那冷而甜美的话声道:“我这趟出来不是出来做善事的,他要是该死,早就没 气儿了,他要是不该死,自会有别人救他。”
这么样甜美话声的姑娘,再加上婢美如此,其主可知,却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付 心肠,也难怪好端端的话声这么冷了。
只听两个小姑娘恭恭敬敬的答应了一声,船舱里旋郎就没了声音。
可是,没声音只是这一刹那,这一刹那之后,那微带冶意的甜美话声又自响起 :“捞起他来看看去!”
这,显然大出两个小姑娘意料:“姑娘……”
那微带冷意的甜美话声道:“自上船以来,我从来就没早起过,今儿个头一天 早起,没想到就……也许这是天意。”
两个小姑娘又恭恭敬敬的答应了一声,这一声恭应,还较前一声恭应来得快, 而且是带着忍不住的喜悦。
恭应之声方落,两个小姑娘的乌云螓首又从船舱那扇窗户探了出来,而且还伸 出了两双欺雪赛霜的小手。
没看见两双小手里拿着什么东西,但左边那个小姑娘右手一扬,就看见银光一 闪,然后一丝线似的银光,从她的小手里射了出去,极快,奔电似的。
那丝线似的银光一射两三丈,射落处已近岸边。
那儿有一丛水草,水草边,漂浮着一团白白的东西,线似的银光就落在了那团 白白的东西之上。
只见小姑娘的右手微微往回一扯,那团白白的东西离开了那丛水草,很快的到 了船旁的窗下。
右边小姑娘明眸略一转动,轻声道:“没人,快!”
她这里这么一声,左边小姑娘左腕再振,那团白色东西“哗”的一声,离水飞 起,直上船窗,太快,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只看见好大一团。
右边小姑娘一双小手疾伸,接住了那团白色物。
左边小姑娘采手帮忙,两个人的四只手一托一收,就已把那团白色物从这扇不 小的窗户带进了船舱。
这时候再看船舱里,任何人都会心头怦然,目瞪口呆,不为别的,就为这船舱 里的人,跟船舱里的景象。
船舱里的景象,这艘灯船原就比别的灯船大,因之,这艘灯船的船舱,也要比 别的灯船的船舱大一倍。
往外看,舱门垂着五色珠帘,帘外是甲板,甲板上,一色桐油带大漆,发亮, 斜斜的一条红毡,直铺到船舷。
从桅杆,船顶到船头、船舷,挂着几十盏五彩油纸小灯笼,当然,在这当儿灯 笼是没有点上。
几十蒸小灯笼下的甲板上,还摆着一套小巧玲珑的朱红几椅,椅子上是大红绣 花的锦垫,几上是一套茶具,细瓷雪白,还带点儿剔透。
往里看,船舱一隔为二,里间,两扇镂花门关着,看不见。
这外间,绵毡、珠灯,布置得富丽堂皇,虽大户之家也不过如此,但透着雅致 ,角落矮几上一具大琴,壁上橱里整齐的几排书册,也带出了几分书卷气。
船舱里的人,原是三位。
如今,多了一位。
原来的三位,两位粉妆玉琢,仙露明珠般小姑娘,各穿一式袄裤,一红一绿。 另一位,也是位姑娘,只怕就是话声冷而甜美的那位,高领小褂儿八幅裙,一身黑 ,黑底小红花,头上云髻高挽,腰间环佩低垂,裙角下便是一双衬饰工绝的绣花鞋 。两个小姑娘已是美极,这位姑娘更是人间绝色。
两个小姑娘粉妆玉琢,这位姑娘更是冰肌玉骨,不带人间一丝烟火气。
她嫌清瘦了点儿,但瘦不露骨,她确清丽如仙,但神色冷峻,眉宇间那股子冷 意不只逼人,简直能让人不寒而栗。
让人看一眼,情不自禁想看第二眼,却又不敢再看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