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9-名老中医之路-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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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衄血属热用泻心汤法,认为此女尿血亦属热伤,亦用泻心汤,很快得效。再治一臂痛,难以屈伸抬举,药后效果不显。我想《伤寒论》项背强几儿,《金匮要略》口噤不得语,都是用葛根汤,困为都是属于经输不利,葛根为治经输不利药。这个病人,臂难屈伸抬举,亦是经输不利,即于原方中重加葛根投之,果然效如影响。后来叉引伸到「时发热自汗出而不愈者」,「先其时发汗则愈」,在这两个「时」字、「愈」字上动脑筋,凡遇胃痛腹痛等属于有时间性的病证,亦告知其先时服药,同样效果很好。于此知《伤寒论》真是一部经验丰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好书。
通常达变
病有寒热虚实,药有补泻凉温。寒者热之,热者寒之,虚者补之,实者泻之,劳者温之,逸者行之,内者内治,外者外治,此大法也。但人事万有不齐,所谓寒热虚实,又很少单纯出现,而有合并为病,错综复杂情况的。就是虚而宜补,也有形不足者,温之以气,精不足者,补之以味的不同,实而宜泻,复有攻表墩里、酸气破血、导痰涤饮、消坚逐水的各异。以药品言;人参、黄芪之补,一不等于阿胶、地黄之补;大黄、芒硝之泻,不等于甘遂、大戟之泻;附子、细辛之热,不等于干姜、肉桂之热;黄连、栀子之寒,不等于石膏、知母之寒。抑且人有老少强弱不同,生活条件悬殊,养尊处优之徒,不等于栉风洙雨之人,其间相去不可以道里计,不能干篇一律。故医必博采众方,灵活变通,而后可以左右逢源,各得其宜。还有一些病人,并非不治之症,不过比较略为复杂,往往跑遍各大医院,经过很多医者看过,寒热补泻,统通用过,就是病不能解。这类病人,为数不少,医者经常可以碰到。有一次,我碰到一个病人。处方刚完,病者即说:这些药品过去吃过。意思是说,不能治愈其病的。对这等病人,不做说服工作,就是方药对症,也是无有多大作用的。因之就说。医者处方是依据病的情况而定。这些药品,我也知道你是大部或全部吃过,同时也知道你是有这种看法的。但你只看到相同的一面,未有看到不同的一面,所以你的病证,迄今未有看好。现在我可这样说。某几种药你在某一方内吃过的;某几种药,又在同一方内,我可知你未有吃过。即使曾经吃过,药量一定不是一样的,如果一样,那就不是医师处方,而是医书的印抄方了。要之,此中同中之异,是同门异户,毫厘千里,这是方药的关键所在,也是方药有效无效的区别所在。此类例子很多,如《伤寒论》的桂枝去芍药加附子汤和桂枝附子汤、与桂枝麻黄各半汤和桂枝二麻黄一汤,就是因药同而份量不同,而治各异宜的。所以医者治病,当然要有责任心,而病人亦当具有信仰心。《素问·汤液醪醴论》说「病为本,工为标。标本不得,邪气不服。」《素问·移精变气论》说:「标本已得,邪气乃服。」就是这个道理。
以上肤浅体会,揭开天窗说亮话:「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各人看法不同,大家取长补短,共同进步,更好地为四化建设出力。
(吴莲芳吴承玉整理)
精研潭思老而弥笃
上海中医学院教授张伯臾
【作者简介】张伯臾(1901~),上海川沙县人。一九二三年毕业于上海中医专门学校,后又在丁甘仁先生门下学习一年,深受教益。一九二四年返乡行医,一九三七年又在沪悬壶。一九五六年应聘到上海第十一人民医院(后改为上海中医学院附属曙光医院),从事中医内科和教学工作。中医临床前后凡六十年,长于内科杂病,辨证细致,分析精当,疗效卓著,深得病家信仰。撰有《张伯臾医案》,《中医中药治疗急性心肌梗塞的经验》等。
我幼年在农村中度过。当时农村哀鸿遍野,疫病流行,农民染病之后,常无力求医,倒毙者不可胜数。这对我童年的心灵触动很大。
记得当时孟河名医丁甘仁先生在上海创办了中医专门学校,名噪大江南北,它是许多有志于岐黄之术青年的响往之所,我也是其中一个。经过努力,终于在十八岁那年考入了该校,成为该校第三届学生中的一员。
入学后,同窗学友多有聪慧敏捷者,而我自知性较钝缓,故加倍努力,以勤补拙,终于获得较为优异的成绩,于一九二三年毕业。旋又师事丁甘仁先生,得蒙深造,获益良多。一年后,返乡梓行医。一九三七年「八·一三』抗日战争爆发,兵燹延及浦东,全家移居市区,设门诊所于当时的「中医疗养院」。解放后,应聘到上海第十一人民医院(后改为上海中医学院附属曙光医院),从事中医内科临床及教学工作。十年内乱期间,虽身遭迫害,犹潜心医业。粉碎「四人帮」后,我虽已年届耄耋,但党和人民仍然绐了我「中医教授」及「上海市科学大会先进个人」的光荣称号,这对我来说是且感且愧的。在有生之年中,除了加倍努力,做好工作,以报答党和人民的恩情之外,其余一切皆无所萦怀。下面就自己在学习过程中的点滴体会,简要陈述于下,或与年青一代有所裨益。
治学尚实不拘门户
中医治学之道,以《内经》、《伤寒杂病论》为基础,但同时叉必须撷采众长,这样才能增进学识,提高医术。然而,中医书籍中有不少门户之见,故阅读医书,不能盲从,不能不加思索地兼收并蓄,重要的在于认真地进行临床验证,方能学得真谛。例如,徐灵胎弹注的《临}正指南医案》,是我一生爱凄的书。叶、徐两家均是一代名医,但在学术见解上,常有相佐之处。如《临汪指南医案》的吐血门中,叶氏常用麦冬、五昧子、玉竹、沙参等品。徐灵胎持不同意见,认为:「吐血咳嗽乃肺家痰火盘踞之病,岂宜峻补」;「今吐血之嗽,火邪入肺,痰凝血涌,惟恐其不散不降,乃反欲其痰火收住肺中,不放一毫出路,是何法吐王!」对此两说,在我始学之时,确有莫衷一是之感。为释疑团,我在临床中留心十余年,始有所悟,遂作批语如下:「徐叶两家之言,似乎背道,实乃相辅而不悖。吐血咳嗽而痰火恋肺者,麦冬、五味之属,当在禁用之列,以免助纣。然临证中,所遇肺阴已伤,舌红绛,脉细数而咳嵌吐血者不少。以阴虚为重,沙参、麦冬、玉竹等药,均属对症佳品,岂能废用?徒持苦寒,反伤胃气,非其治也。故徐、叶之说,未可偏废,须相机而用,取效临床。仲景有麦门冬汤,麦冬半夏同伍,补阴而不窒腻,遣方之妙,诚可取法。」可见,大凡治学,不能轻率随和一家之言,总应潜心研讨,方能融为已见。
贯通「寒」「温」论治热病
一九二四年,我回乡行医。当时,乡问农民生活极为贫困,积劳成疾,故病多危重,尤多热病重症,如霍乱吐泻,高热痉厥逆等等,病情凶险复杂,倏忽多变。面对耩手之症,我在钻研叶天士《温热论》、吴鞠通《温病条辨》的基础上,又勤读雷少逸《时病论劳、吴叉可《温疫论》、戴天章《广温疫论》等医籍,掌握了一般温病与时行疫毒的治疗差异,啉会到但持桑菊、银翘辈轻清之剂,常无显效,而投以治疗秽浊戾气的方药,使疗效有了提高。然而,我又深感温病诸书,虽对保津开窍之法颇多发挥,但对厥逆之变的辨治,尚有不足之处。如当时霍乱流行,病死者甚多,其症见卒然暴吐泻,手足蹶冷,汗出,大渴引饮,得饮即吐。一般医家从温病之法,投甘寒或苦寒清热之剂,活人者鲜。而我据仲景所论,投白通加猪胆汁汤,获效者不少。从中得到启发,必须进一步深研《伤寒论》,以补温病之不足,并借鉴《伤寒指掌》一书,探索融会六经及卫气营血辨证,以为救治热病重证的方法。古人说,对待伤寒与温病,须纵横看,我觉得此语甚妙。纵横交织,本一体也。无可否认,就两者方药论,各有偏重专长,只有融会贯通,方能左右逢源于临床。
例如:方××,男,25岁,某院会诊病例。病者原总有肾病综合征,住××医院内科病房,使用西药塞嘴派。在第十七次治疗后,白细胞突然下降至200/立方毫米,并伴高热,体温40.5。c,两次血培养均有金黄色葡萄球菌生长,西医诊断为败血症,继发性再生障碍性贫血,立即停用塞瞄派,并用多种抗菌素静脉滴注及肌肉注射五天,高热不退,证情凶险。一九八0年十月二十五日我应邀往诊,证见高热六天不退,入夜口渴,便秘,两下肢红斑(出血点),苔黄腻柑厚中裂而干,脉象虚细而数。我分析,病系正气大亏,客邪乘虚而入,邪热亢盛,炽于气分,灼伤阴津,且见入营之势。治应扶持正气,清化邪热,投人参白虎汤,参以凉血救治之。方用生晒参、铁皮石斛益气保津,石膏、知母、银花、连翘清热透泄,赤芍、丹皮、旱莲、泽兰取其凉血散血之意,以杜传变。全方「清」、「透」、「养」三法同用,服药二剂,高热得平,白细胞上升至4900/立方毫米。病房医师以此方为清热妙剂,敞又嘱患者续服原方三剂。至十月三十日再邀会诊,病者出现嗜睡懒言,面色萎黄,汗出较多,口渴聃痛,苔根腻,舌淡红中裂,脉细数,重按无力等症。我考虑此由邪伤气阴,又过服寒凉清热之剂,以致阳气伤损,有虚阳外越之兆,邪热虽化未彻,而有内传少明之虞。故治疗重在扶养正气,佐彻余邪。方中重用吉林白参、黄芪、当归补气血以托邪,牡蛎、白芍和营卫以歙汗,柴胡、银花、连翘以透余邪,佐入麦冬清热养阴。服四剂后,热病告愈,二周后复查,二次血培养未见细菌生长。
本案治疗,我先宗温病,后法伤寒,不拘一格,努力做到立法用药,知微杜渐,防变于未然,这样才掌握了主动权。
谙熟医理治贵达变
我自农村副市区行医后,临诊时内、妇杂病渐渐增多,间遇达官大贾,治病遣方须小心谨慎。在诊病之余,我深入研读东垣、丹溪、景岳等名家医论及联名医类案》、《柳选四家医案》、《临证指南医案》,并常置《类证治裁》于案头,随时翻阅。且到沪以后,也常有机会与老同学程门雪、秦伯未等互相切磋。经过二十余年的学验结合,视野遂广,意境渐上。一九五六年我参加曙光医院工作,病种接触面更为广泛,并担任了高等中医教育的内科临床教学任务,从而迫使我把所掌握的中医理论系统化,条理化。然而,我总感到自己的经验比较局限,临床疾病又千变万化,不胜尽治,因思古人「天下无不可治之疾,有不可治之医」的告诫,认识到关键是在医者必须熟读经典,旁通诸家,又善守常达变,付诸临床。这正是医道的至要所在。例如樊××,女,46岁o1974年9月21月初诊:患者由车撞致脑外伤昏迷,经某医院治疗二十四天,仍神志昏迷。右手有无意识动作,左手及两下肢不能活动,脉弦数,舌苔干喊。头脑受伤,血瘀阻络,拟醒脑活血通络,投通窍活|汤原方加菖蒲、郁金、至宝丹。
二诊;神志时清时昧,头痛烦躁狂叫,日夜不休,便秘腹痛,舌苔转淡黄腻,脉弦小数。骤受撞伤,瘀热凝阻,有如《伤寒论》蓄血如狂之症,与阳明热盛发狂不同,拟抵当汤加味,化瘀清神。方用水蛭、虻虫各9克,桃仁12克,当归18克,山栀15克,红花9克,生川军6克(后入),鲜石首蒲16克,郁金、茯苓各9克。
三诊:前投抵当重剂加味,服至第四剂时,左手及两下肢已能活动}故七剂后叉服十剂,烦躁狂叫大为减轻,神识渐清,但不能言语,昨日便软三次,腹痛已止,舌苔黄腻,脉弦小。脉络血瘀渐化,惟痰湿热尚阻中焦,再拟活血和中而化湿热。黄连温胆汤合通窍活血汤(去麝香)加菖蒲、蔻仁。
此后,烦躁惊叫除,神志渐清,但时有幻觉,据证予活血清神、和中舒胃以及调补气阴,佐吼清化之剂治疗,症除病愈。先后共调治五十余天。
《伤寒论》蓄血膀胱是指太阳府证,瘀热在里,可见「如狂」一证。而与本例发狂,虽病变部位不一,然病机雷同,皆瘀热犯于神明所致。且抵当汤方用水蛭、虻虫,峻猛破瘀逐血,又合桃仁、大黄破血荡热,导瘀下行,颇合本病治则,故我广其意而用于本饲治疗,收列了满意的疗效。
又如,《伤寒论》中的桂枝汤,其适应症何尝仅止于太阳病中风证。按其组方,当有和营温经,振奋脾胃,缓急止痛诸作用。因此,我把它广泛地应用于慢性泄泻、慢性胰腺炎、胃痛、虚劳以及神衰等属虚寒证者,效果息好,这是桂枝汤的达变于临床。
由上而知,学习《伤寒论》、《金匮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