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骸-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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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形幽,诡妖,琅刹学长的干妹妹,是这年四月于大阪去世的,猝死,享年二十二岁。
就算是姬琊跟剪璃有不共戴天的仇恨,毕竟一起多活了一年,总要庆祝下,倒杯酒给没能来参加聚会的兄弟姐妹。新的太阳升起之前谁都不准动手,这是规矩。何况夕正并没有要将剪璃灭族的意思,再者,千野翊隶属枭铩家,若不是他多管闲事,夕正恐怕连他长什么样子都记不住。
两年过去,夕正已然是个高中生,长高了,声音依然比较尖细不过相较两年前低沉许多了,但眉眼间的稚气一如从前。
“他脱不了了,康晴活着他就不会变,长不大。”翊这样说,“他们是双胞胎,世界上最好认的一对双胞胎,哥哥就是哥哥,弟弟就是弟弟。他人不坏的,就是爱玩。……爱玩些,危险的游戏。”
拿人命做筹码的游戏。
两年前那次坠楼的经历,英二至今想起来依然后脊发凉,他的失眠症也是源自于此,所幸夕正似乎已经不记得他了,看都没看他一眼。
尽管做过充分的心理准备,不过真正处于一群食物链上层人士之间,英二只想立刻冲出门去一路狂奔回家。
所幸酒吧老板片桐三月是个普通人,呃,通灵的普通人。
“没什么好怕,几只鬼嘛。平常没什么生意,他们来聚一聚我能赚回本钱也好。”
片桐三月大约二十出头,单身。据她所说,她蹲过监牢,所以高中没能毕业,出来后就到这家酒吧打长工,后来老板全家搬到国外去了,就把酒吧留给她。她不是酒家女,没有出众的美貌,也还是女人,化了些淡妆。她并不太注重保养,皮肤有些粗糙但却出奇的白,手指细长,指甲修得漂亮。
“片桐小姐知道很多翊学长的事吗?”
“只跟博雅、小翊、阿涉、夕正比较熟,他们常来。”
“那片桐小姐知道‘响子’的事吗?野沢君好像因为‘响子’跟翊学长结了怨。”
“响子?”听到这名字,片桐三月停了手里的动作,眼睛眯起来看了英二一会儿,恍然道,“啊,你是两年前夕正绑去捉弄小翊的那个孩子?感谢上帝吧,你比水沢响好命多了。”她笑得淡淡然,继续整理酒柜,“剪璃家的泷泽你听说过吗?”
“翊学长的姐姐?”
片桐三月愣了一下,惊喜地抬眼看英二,“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简直不可思议啊。
“三年前泷泽为了跟姬琊家谈判,让他们不再欺压剪璃,绑走了水沢响,夕正从小到大的玩伴。负责看管水沢响的是磐井莜穗,水沢试图逃跑的时候咬了磐井一口,她的毒液中有一种神经毒素,然后磐井控制不了自己,杀了她。水沢怎么都不会想到世界上居然有被‘斗蛛’咬过后不认主人的人吧。哼,玩火自焚。于是夕正几乎疯了,更是变本加厉地奴役剪璃,还抓了磐井去放她的血,她骨子里流着的混了毒液的血。据说在‘斗蛛’的毒液被完全吸收之前放干净寄生体的血能救回受损的母体。可是小翊却在最后关头把磐井抢走救活了,功亏一篑。所以夕正做梦都想砍了他。就这样。”言毕她抬眼欣赏英二吃惊的表情,“所以说,是小翊的错。”
“您的意思是,三年前,磐井学姐13岁的时候,就杀了人吗?”
片桐三月抬手摸摸英二的头,笑眯了眼。
绑在店门上的风铃响了。片桐三月看向门口,摆出职业笑容,“欢迎光临。”
来人是樱吹花奈和……奈落?
这是奈落?英二一时间看愣了神。
第一次见他化妆,打了底色,勾了眼线,涂了重彩。他的眼本就细长妩媚,如今更显出一种妖冶的美。这真的是奈落?他不是一直很讨厌自己不男人的长相吗?
“千代,下雪了!下雪了啊!”花奈冲进来拉着千代就往外跑,踩过雪的鞋底留下一地水印。
奈落抱歉地向片桐三月低头行礼,“我会擦干净的。”
每天经过A班教室都会听到的声音,没有错,是奈落。
“没关系,今天拼酒夕正肯定又输,留给他就是了。”片桐三月招呼奈落来吧台坐。
“不好吧。”奈落脱下落了冰碴的外套挂在门口,走到英二旁边坐下。
“有什么不好,他不做珉之也得做。要喝什么?”
“可乐就好。”奈落微笑着摸摸英二的头,英二则还惊讶于他精致的眼妆,说不出话来。
片桐三月摆摆手,倒了橙汁给他,“青春期的男孩子要少喝可乐,不好。”她抬头看了屋顶的天窗,依稀能见到零星的雪飘飘洒洒地落下来。“下雪了呀。”
“雨夹雪,很小,路上结了层冰碴挺滑的。抱歉来晚了。”奈落垂眼,转了转手中的杯子。
“没事。”片桐三月瞥了一眼角落里仍然空着的一张桌子,“有些人比你们还晚,可能不会来了。”
“你活着,他就一定不会踏进这里。”
“是啊,无情的小子,想等他到下辈子都不行。”
奈落喝了口橙汁,微笑。
他笑得好自然。英二看了奈落一眼,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
忘记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他脸上见到笑容已经不是难事,尤其是花奈来东京以后,他变得开朗好多。
同样地,也忘记了从什么时候开始,被他说像女人一样烦人的自己,在他面前,一个问题也问不出来了。
时间真的会疏远人啊。可是分明每天都有见面不是吗?
怎么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了?
他从进门到现在,似乎也没跟自己说过话呢。
是的,连叫他的名字都没有。
他为什么不跟自己打声招呼呢?每天都见面厌烦了吗?
于是两个人都没有开口,哪怕是一句问候,就一直这样低头沉默着。
第六章 真心
19
英二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看到花奈垂头丧气地趴在吧台上,撅着嘴,眼里满是委屈和失落。为了哄她开心,片桐三月给她表演怎么砌出七种颜色的鸡尾酒,花奈想看很久了,此时也没能引起她的兴趣。千代则在一旁看着她难过,帮不上忙。
“怎么了?”英二做口形问奈落。
奈落看了花奈一眼,叹口气,无奈地摇摇头,没好气地反手指了指天窗。
英二不懂他的意思。
“笨死算了。”奈落白他一眼,小声嘀咕道。他看了眼片桐三月,试探着问道:“三月姐我们借个阳台。”
“啊?”片桐三月正专注于兑第四层酒,随口问他干什么。
“……抽支烟。”
片桐三月的手不小心抖了一下,红紫蓝黄四色的酒即刻混了颜色,成了一杯毫无光泽的暗色液体。她脸上的笑容淡下去,若有所失地放下吧勺,从口袋里拿出楼上的钥匙丢给奈落,“……别着凉。”
奈落接住钥匙,勾勾手指示意英二跟上。
“抱歉,再来一次。”片桐三月略带歉意地对花奈笑了笑,倒掉那杯浑浊的液体,重新准备杯子和器具。
“没关系。”花奈抬眼看她,声音倦倦地没有精神,“今天唯独不缺时间。”
楼上是片桐三月的住房,奈落没带英二去二楼阳台而是卧室外面的走廊。轻轻地开一扇窗,立刻就有小片的雪花被风吹进来。奈落撇过头去,反手指了指窗外,“自己看,真气死人了。”
楼下,两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并排坐在路灯下,旁边倒着几罐喝完的啤酒,细碎的雪花落了两人一身。其中一个男孩倒在另一个怀里,说些什么听不清楚,似乎是在哭。另一个人静静地,一语不发。
——神佑哲哉。英二还是认得他的。
“难怪。”
奈落关上窗,锁好。他无奈地耸耸肩,说:“女孩子失恋了都这样,过几天就能好吧,希望如此。”——回身准备下楼却发现英二在专注地看着自己,搞得他心里毛毛的,“看我干吗?”又把他当珍稀动物了?
“嗯……眼妆好漂亮。”英二愣了一下,想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为了让他相信不住地点头。当然,奈落的眼妆着实惊艳,这点不假。
骗人。奈落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一说假话就爱点头自己还不知道。谎话说得再真,骗得过他千鸟英二自己也骗不过山崎奈落,才半年不怎么熟络居然连这个都忘了,真是。
两人这么僵持了一会儿,楼下响起了倒数声,而后一楼的大钟响了,十二下,一片欢呼。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除此之外,别无他话。
两人匆匆下了楼,英二去找翊学长对他说新年快乐,奈落忙着安慰花奈。
那天花奈趴在吧台上一直等,直到散场。千代跟涉要回家了,她说要等。夕正跟珉之把地板拖干净了,她说要等。到最后神佑哲哉都发来简讯说不来了,她还要等。
“别等了,他本就没打算来。”奈落摸摸她的头,“我们回家吧。”
“他会来的,他答应我他要来的……”花奈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却硬是撑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奈落劝不动她,也只好在她睡熟后,轻轻地背起她,回家。
翊跟莜穗回家的时候问英二要不要回去,奈落请他留下帮忙送花奈回家,他答应了。
不得不说,正在长身体的女孩子,尽管不胖也真是有够沉的,两人轮流背了一路肩膀都酸了。
送花奈回千代家后,奈落怕英二不敢走夜路,于是送他回家。
“麻烦了。”
“没事。不送你一会儿也得出来晨跑。”
回家的路上,路灯把两人交叠在一起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最近过得怎么样?”奈落踢着路边的石子,慢悠悠地走,“抱歉我一直忙着打工。自习室的桌子挺硬吧?”
又被他毫不掩饰地说穿了心事。
英二选择回避这个问题。
“你一个男生画什么眼妆?工作需要?”
“你,嘴巴什么时候变这么毒?”奈落瞪了他一眼。
“跟你学的。”
“……突然喜欢上了而已。”奈落一脚把石子踢进绿化草丛,“花奈说很好看。”
“的确很好看。你本来就生得漂亮。”
“谢谢。”
“……”
沉默,良久。
“……你就,没有什么别的想说吗?”说啊,问我这半年过得好不好,晚上都做什么,有不会的功课都问谁。分明就想知道为什么不问?这半年你都怪怪的,在闹什么情绪啊。
英二低下头,踌躇一阵,小声地呢喃着,似乎是在说给他自己听:“妈妈的姓氏改回沢井了。从她带着我搬到东京,都已经三年了,终于还是和爸爸离婚了啊。……可是邻居们还是叫她千鸟太太,家里的门牌也没改。要是我没有偶然看见她的名片,她是不是不打算告诉我了?”
“……”
奈落看着路灯打亮的英二的侧脸,呼了口气。如果英二不肯先和解,那么他自己来说。
“花奈跟千代感情,非常好,亲姐妹似的,她俩才是真的一见如故……”
英二惊讶地看他,他低着头,继续说:
“花奈喜欢神佑哲哉,妹妹对哥哥那样喜欢。她就是个孩子,喜欢哥哥也会到吃四枫的醋的地步。她待我真的很好,她待每个看顺眼的人都很好,跟神佑哲哉一样,当然,神佑哲哉一般很少能看顺眼谁。
她说的没错,我原本的生活糟糕得一塌糊涂,跟个机器一样每天按时做一样的事,不会玩,不懂怎么好玩。坦白说她来之前我真的没觉得过。可是她闯入我的生活后,整天玩玩闹闹,拉着我做好玩又刺激的事,我才明白一个人过有多难受。她不在的时候,晚上我一个人睡,怎么都睡不踏实,会有想念妈妈的冲动。
很可笑是吧?我又没有妈妈。
……其实也不是没有。我‘死’过一次的,小时候被同学捉弄推到海里,恶作剧,他们不知道我是旱鸭子。长时间休克脑供氧不足导致记忆丧失,醒来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即使有妈妈,也不记得。即使她就站在我面前,也没有妈妈的感觉。
我想我大概懂得你为什么怕黑一个人就睡不着了,以前总是笑你真是对不起。
以后不会了,我保证。”
我保证,尽管我的誓言,并不是我自己说了算。
听到奈落这番话,英二愣了好久。这大概是两年多来他说话最多的一次了。他敏感又古怪的性格,是因为经历过那样令人悲伤的事吗?
“不知道为什么啊……”英二摸摸头,不好意思地笑,“突然好想抱抱你。”
“你当我是花奈的玩具熊吗?”
奈落被英二吓到,两人都被他这怪诞的念头逗笑了。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英二家楼下。
英二进家门前,回身向奈落张开双臂,“来抱抱吧。”
奈落尴尬地摸摸头,还是凑上前去接受了这个拥抱。
经历过不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