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态心理揭秘 +作者:王溢嘉-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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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恐怖的教堂钟声
他们解剖我母亲。我一直祈祷和哭泣,希望母亲仍活着;而教堂的钟声却一直响着,我痛恨它们。
多年来G女士心中最怕的是高塔,特别是教堂的尖塔,她一看到它们就觉得浑身不自在,急忙掉头而去。
最后她不得不去寻求医疗帮助。在仔细询问之下,医师发现,她怕的其实不是塔,而是钟声,怕教堂高高的楼上突然响起钟声,一听到钟声,她就会浑身发毛。医师问她是什么时候开始怕听到钟声的?G说她也想不起来,只知道是很久很久以前,大概在十几岁时就有这种现象。这的确是相当久了,因为G女士已经40岁。
当用尽各种方法都找不到可能的线索后,医师决定将她催眠,打开她潜意识的心扉,到尘封在脑海深处的记忆乱丛里去搜寻。
在催眠状态中,医师一边给G暗示,一边递给她一支笔,要她做心事的“自动书写”(automatic writing)。在迷离恍惚状态中,G果然运笔如飞,写出如下的句子:
“G镇……M镇……教堂,我父亲带母亲到B镇,母亲在那里死了,然后我们到C镇……他们解剖我母亲。我一直祈祷和哭泣,希望母亲仍活着;而教堂的钟声却一直响着,我痛恨它们。”
当她写下最后一句话时,虽然自己并不知道写的是什么,但却变得焦虑而惊惶。这些“自动书写”的内容,透露出G的畏惧钟声和她母亲的死亡有关。
在解除催眠一段时间后,医师拿出她所写的那张纸条给她看,G倒是心平气和地说出了那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在多年前,当全家人到英国旅行时,她母亲忽然得了重症,就在当地紧急开刀,但不幸却死了。在母亲死前,她一直祈祷母亲的康复。他们所住的旅馆旁边刚好有一座教堂,教堂的塔楼上不时传来悠扬的钟声,她常在钟声中祈祷。
但也许是钟声出现的频率太高了(每隔十五分钟就响一次),使她绷紧的神经渐渐受不了,最后竟开始痛恨听到钟声,特别是在她祈祷的时候,那钟声更增加她的痛苦。
在做了这种表白后不久,G又向医师透露了一个更重要的讯息。她以忏悔的口气说,有一次她“省略”了到教堂祈祷的义务,事后即一直有“如果母亲死了,就是我省略祈祷的关系”、“这将是我的错”的想法。后来,她母亲果真死了,她更认为这是“上帝对我的惩罚”、“我必须为母亲的死负责”。
G说,一直到成年后,她仍然认为“母亲的死是我的错”,并因此而深深自责着。
但这种将过错全往自己身上揽的想法似乎太过牵强而夸大。在医师颇有技巧的追问下,G终于又做了一次更深刻的表白:
原来在她母亲过世前两年,她因不听母亲的劝告而着凉了,后来病情恶化,被诊断为早期肺结核,在医师的建议下,父母遂带她到欧洲去寻求更进一步的医疗。然而就在他们抵达英国后不久,就发生了母亲死亡的不幸事件。
至此终于真相大白,G在心里觉得母亲若不到英国,就不会患急病而死,而母亲之所以会到英国去,完全是因为自己的关系。如果当初自己听从母亲的劝告而多穿衣服,就不会发生尔后的不幸事件。
她的畏惧教堂钟声,可以说就是这种深沉的内疚所引起的。
解析:
这也是一个畏惧性精神官能症的病例。G女士对教堂钟声的畏惧启始于15岁时的一次心理创伤经验,历时25年仍然挥之不去,可见那次创伤对她而言是多么的执拗与惨痛。
传统的精神分析学家认为,畏惧乃是对性与攻击等本能冲动的潜抑。但从这个例子可以看出,与本能无关的心理创伤事件,也可能在心理防卫下产生对某种物体、情境或活动的畏惧。G女士难以面对的是“母亲的死都是我的错”此一内疚,在英国那些天的经历令她一思及就感到焦虑、悲痛,在意识层面,她成功地压制了创伤经验的“全程”(目前她已很少再想起那些往事),而且成功地将“全部”(整个事件)转移到“局部”(教堂钟声)上头,并加以回避。但在她对教堂高塔及钟声的莫明恐惧中,仍隐藏了她潜意识里的悲痛记忆与内疚,只是这种悲痛与内疚被“隔离”开来而已。
五
怕猫的女人
当她四岁时,父亲在她面前将一只猫活活溺死在水桶里,这种景象让她感到非常害怕,此后即和猫有了难解之缘。
一个已婚的37岁妇女,个性外向,善于社交,有很多朋友,但也很照顾家庭,以家庭为荣。她惟一的毛病就是怕猫。
她对两个小孩所养的各种小动物,譬如天竺鼠、乌龟、小鸟等,都很喜欢,但就是不喜欢猫,不仅不喜欢,而且是怕得要命,一看到猫或想到猫,就会感到紧张、焦虑,惊惶得不知所措。
虽然明知猫没有什么好怕的,但总是担心突然出现的猫会不意跳到她身上,抓她、咬她。自己也明知道不太可能发生这种事,但就是挥不去这个念头,一想起来就忍不住会全身发毛。因为怕遇到猫,所以她走路时总是靠着人行道近马路的那一侧,以免人行道内侧的住宅或围墙上突然窜出猫来,晚上更是不敢单独一个人外出。如果知道某人家里养猫,她就避免踏入那个人的家里。
不只怕猫,她也怕像猫一样的皮毛制品,在大众交通工具上,旁边的乘客若穿毛皮大衣,她就会觉得浑身不自在,而避得远远的。最后,连书本上的猫图片,或电视上出现猫的镜头,也让她全身起鸡皮疙瘩。
最近几个月来,她对猫的恐惧感似乎有增无减,生活里充满了猫的阴影,任何突然出现的影子或声响,都被她解释成是猫在作怪,晚上也经常作有关猫的恶梦,而早上醒来的第一个念头是:我今天会遇到几只猫?
她丈夫很关心她的这种惧猫症,但也无能为力。因为症状持续恶化,已严重干扰到她的日常生活,所以在丈夫的陪同下,到医院接受心理治疗。
在心理治疗师的讯问下,她说自有记忆以来,就一直怕猫。最早可以回溯到她四岁时,父亲在她面前将一只猫活活溺死在水桶里,这种景象让她感到非常害怕。接下来的记忆是,她伸开两腿坐在一张桌子上,一只猫就在地板上来回踱步;然后是自己站在屋子的大门外哭泣尖叫,好像是看到一只猫。
14岁时,她父母也许是为了给她取暖,将一张毛皮铺在她的床上,当她发现时,即害怕得发出歇斯底里似的尖叫。18岁时,又有一只猫突然跑进她的卧室,她也是吓得浑身发抖,连忙躲开。
结婚后,她变得更加怕猫,主动回避各种可能遇见猫的情境。在差不多十年间,她就借着这种策略生活,但最近因情况日渐恶化,而不得不寻求医疗帮助。
解析:
这也是一个“畏惧性精神官能症”的病例,在症状的发展上,和前面那位惧船症的单身女郎颇为类似。
与精神分析互立山头的行为主义认为,畏惧性精神官能症是来自患者过去的“制约与回避学习”。相应于弗洛伊德的“小汉斯”,两位心理学家华森(J。B。Watson)及雷勒(R。 Rayner)也在1920年发表了一个“小亚伯特”(little Albert)的个案:
小亚伯特是一个只有十一个月大的男婴,原本健康而快乐。实验者依序让他看老鼠、兔子、狗等毛制玩具,亚伯特对这些东西是既不害怕,也没有关心的反应。惟一让他紧张的刺激是在他身后猛击铁棒所发出的刺耳的尖锐声。在了解这个基本现象后,实验者将一只白老鼠放在亚伯特眼前,同时在他身后猛击铁棒,结果原先对白老鼠没有反应的亚伯特,即开始对它产生畏惧、退缩的反应。在这两种刺激配对出现几次后,即使不再敲击铁棒,亚伯特也会对置于眼前的白老鼠感到畏惧、退缩。有一次还大哭,迅速爬离老鼠,差一点从实验桌上掉下来。
这种传统的制约模式说明了小亚伯特恐惧白老鼠的根源。铁棒刺耳的尖锐声是天生吓人的刺激,白老鼠虽不会令人产生天生的畏惧感(它是一种中性的刺激),但当它和铁棒的刺耳锐声配对重复出现时,它本身即能造成当事者的焦虑和惊惶,并在畏惧中对它产生回避行为。
华森还发现,这种制约更可以大而化之,亚伯特最后对任何柔软、白色的毛制品——包括玩具兔子、羊毛、毛大衣、白头发、圣诞老人面具上的白胡子等,也都产生了畏惧反应。他将此称为“刺激的普遍化”,意指类似的刺激可以激发同样的反应。
本个案中的这位妇女,从怕猫进而到怕猫的照片、跟猫有关的毛皮等,可以说完全符合这种“刺激的普遍化”原则。惟一不同的是,在实验室里,“制约刺激物”(如小亚伯特实验里的白老鼠)与“非制约刺激物”(铁棒敲击声)两者需反复配对出现,才能建立患者对“制约刺激物”的畏惧感,但在现实生活里,这种配对关系通常只出现一次——如本个案中的这位女士当年看到父亲将猫活活溺死的景象,为什么由此而生的对猫的畏惧以后即会如影随行呢?这可能有两个原因:一是这种配对虽非“一再发生”,但却“一再被想起”,所以仍有可能建立联配关系;另一个原因就像我们在《都是壁纸惹的祸》那个案例中所说的,借以减轻焦虑的“回避行为”在现实生活中反复出现,这种回避策略遂强化了她的症状。
难以穿越的广场
天色已晚,而且还下着雨,太太焦急地出去寻找他,最后在英华利德桥边看到他全身湿透地在那里颤抖,他无法穿越那座桥。
K君是一个斯文的中年男子,他不管到哪里都需要太太作伴,甚至连上厕所也不例外,夫妻两人真的做到“成双入对,形影不离”的地步。但与其说这表示他们“恩爱异常”,不如说是“痛苦异常”,要了解这种痛苦,必须从头说起:
据K君说,他在25岁时,有一次单独走过康科德广场,在空旷的广场上,他突然产生一种莫名的惊惶,呼吸持续加快,觉得自己好像就要窒息了,心脏也跟着猛烈跳动,而腿则软瘫无力。眼前的广场似乎无尽延伸着,让他既难以前进,又无法后退。在全身冷汗淋漓下,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好不容易“跋涉”到广场的另一头。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会有那种反应,但从那一天起,他即对康科德广场敬而远之,下定决心以后绝不再自己一个人穿越它。
不久之后,他在单独走过英华利德桥时,竟又产生同样惊惶而难受的感觉。随后,在经过一条狭长而陡峭的街道时,也莫名其妙地心跳加快、全身冒汗、两腿发软。
因为自觉有异,他曾接受某位医师的治疗,但情况不仅未见改善,反而持续恶化。到最后,每当他要经过一个空旷的地方时,就会无法控制地产生严重的焦虑症状,以至于他不敢再单独接近任何广场。
有一次,一个女孩子到他家拜访,基于礼貌与道义,他必须护送那位女孩回家。途中原本一切正常,但在抵达女孩子的家门后,他自己一个人却回不了家。
天色已晚,而且还下着雨,他太太在家里等了五个小时还不见他的踪影,于是焦急地出去寻找他。最后在英华利德桥边,看到他全身湿透地在那里哆嗦打战,因为他无法穿越那座桥。
在这次不愉快的经历后,他太太不准他单独出门,而这似乎正是他所期待的。但即使在太太的陪伴下,每当他来到一个广场边时,仍然会不由自主地呼吸加快、全身颤抖,嘴里喃喃自语:“麻曼拉达、哔哔比塔科……我快要死了!”此时,他太太必须赶快抓紧他,他才能安静下来,而不致发生意外。
到最后,不管他走到哪里,他太太都必须跟在旁边,连上厕所也不例外。
解析:
这是一个典型的“惧旷症”(agoraphobia)病例,它也是畏惧性精神官能症之一。
惧旷症本来专指对空旷场所的畏惧,但精神医学界目前已扩大其适用范围,而泛指当事者对足以让他产生无助与惶恐之任何情境的畏惧,除了空旷的场所外,其他如人群拥挤的商店、戏院、大众运输工具、电梯、高塔等,也都可能是让患者觉得“无处逃”而畏惧的情境。过去所谓的“惧高症”(acrophobia)与“惧闭症”(clastrophobia)等,现在也都属于“惧旷症”。
惧旷症的一大特征是,患者的惊惶反应通常是在单独面对该情境时才会产生,如果有人作伴就能获得缓解,甚至变得正常,而且能让他免除这种畏惧的“伴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