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6-士谔医话-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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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良中医之工作中医改良这一件事,已经闹得马仰人翻,但是良与不良,从哪里鉴别?改与不改,从何处入手?这是唱改良高调的几位爷们,很该注意的。
摹仿西医,影戤西医响牌子,一是没志气,不长进;二是对于中医的根据既然丧失,对西医的根据又靠不着,进退失据,真是这么做了。遇见了坏人难免就要吃官司,受法律的制裁,所以摹仿西医的这个念头只好打消。
要自己打天下,杀出一条血路呢,一要有见识,见识不足,就难免要颠倒是非,淆惑黑白。二要有胆量,胆量不足,那里能够百折不挠。勇往直前。
据我偏见,对于古书,须要信仰真理,不要信仰古人,我们研究学问的人,有一个恶习惯,是把真理与古人并为一谈,不肯分析,如研究《内经》的,往往说《内经》不是黄帝所作,举出证据,说是十二州地名,夏禹平水之后才有,又说酒浆两字,禹前所无,好似《内经》的重要,在黄帝不黄帝,不在真确不真确,我则独谓《内经》确是黄帝所作,倘然不合真理,我们也不能够盲从,《内经》确非黄帝所作,但是很合真理,我们也该极端信仰。
仲景《伤寒论》,研究家用尽心机,辨明某几句是仲景原文,某几句是叔和改作,某条该移方向前,某条该退之使后,吃饱了清水白米饭,没事做,把这些工作来消遣。依我,张件条也不是我的亲家,王叔和也不是我的冤家,究竟那一位动的笔,我也不曾亲眼看见。
我现在只要瞧他合理不合理,王叔和合理,我也该信仰,张忡景不合理,我也该驳斥,古人是古人,书是书,理是理,一一分析,不得稍有含混,遇到于理有未合处,发生疑问,便当反复推勘,以求彻底,如邹润庵之疏本草,读伤寒,一字一句,不肯轻易放过,必求其奥,必得其理,这才是中医改良工作,自打天下,杀开一条血路,不是去依傍人家,影戤人家的响牌子。
有意改良中医的一位爷们,就请你老人家,少唱几声高调,雪窗萤火埋头苦干的做给我们瞧吧。
《伤寒论》之我见《伤寒论》是张仲景一部笔记,所载六经病证,都是随笔记录之言。
你看仲景讲称:“余宗族索多,向余二百,建安纪年已来,犹未十稔,其死亡者三分有二,伤寒十居其七,感往昔之沦丧,伤横夭之莫救”等话,就显见得那时姓张的二百多家,聚族而居,十年中死亡的计算三分有二,死亡的既有三分有二,患病的无论如何总在三分有二之上,不见得病的人个个死的。伤寒死者既有十分之七,那病伤寒的人,无论如何,总在十分之七以上,不见得病的人个个死的。
你想十年来病伤寒的人,即是这么多,古人又最重宗谊,往来探病,某伯某叔,某哥某弟,某姑某姊某嫂,所病伤寒并非仲景一手诊治,所以有“医以丸以下之。非其治也”之记载,仲景也不是怀技自眩之辈,不过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所以有“横夭莫救”之伤感,意在言外。
随笔记录,日子久了,自然积帙成书,后来王叔和是个识宝的波斯,把仲景原作分经编次,世界上才知道有这一部《伤寒论》,依我,叔和还是《伤寒论》大功臣呢。
《伤寒论》既是随笔记录之文,可知各条自为起讫,无先后次序可言,又何必段段争论,这一条该在前,那一条该在后呢。
可汗、可吐、可下,不可汗、不可吐、不可下,也不过是见到说到。
总之读《伤寒论》该知实事求是,因症论治,不可思入微妙,涉及空谈。
伏邪论风寒暑湿之邪,或由肌肤感冒,或由口算吸入,一触就病的。名叫暴感。
一样的邪,入于人身,不即发作…由经入络,潜伏在里头,待时而动,犹之莠民伏莽,当政治严明时候,不过是辍耕叹息,机会一到,他就要揭竿而起,称王作霸了。所以有人问我,邪是何病,伏在那里,我说当他潜伏不动时,仙人也瞧不透,总要有些朕兆发现,才能够知道。
伏邪种种,有伏风症,有伏寒症,有伏暑症,有伏痰症,伏有浅深,或在营分。或在气分,或在血分,或在阳经,或在阴经。
总之一句话,伏邪症不论他所伏浅深,不有外感暴触,是不会发动的。总是先有暴感。
然后引动伏邪,内应外合,成为大病,有极轻微的病,愈治愈重,就使延来名手,也不能够一扫而空,都是关涉着伏邪。就为伏邪病治法,既不能发表,又不能攻里,须要安心定志,慢慢把病邪引出,见景生情,因症立方,否则有力没处使,英雄无用武之地,倘用霸药,立见变端。
从前扁鹊见齐桓侯,望色而请治,桓侯病的就是伏邪症。仲景见王仲宣。望色而与药,仲宣病的也是伏邪症。桓侯、仲宣,不听而死,史册所载,非虚语也。
人身之六经六经是什么东西?
经就是经脉,人身上的脉,有纵有横,横的叫做络脉,纵的叫做经脉,那经脉共有六条,三条是阳经,三条是阴经,三阴三阳,就是六经。
六经各有名目,三阳经,一是太阳,二是阳明,三是少阳;三阴经,一是太阴,二是少阴,三是厥阴。六经的病症,各各不同,治法也各各不同,并且讲到六经的病症,不运是经脉为病,还有经气为病,那经气比了经脉还要重要。
从前柯韵伯讲六经经气,最为透切,他把周朝地理来譬解,他说六经犹之周朝的列国,腰以上为三阳经地面,三阳主外,而本乎里,里边的心就是三阳经气夹界的地方,内由心胸,外自巅顶,前至额颅,后至肩背,下及于足,内含膀胱,都是太阳地面,这一经统领荣卫,主一身之表症,犹之近边御敌之国。
内自心胸,至胃及肠,外自额颅,由面至腹,下及于足,都是阳明地面,这一经多气多血,统领一身的肌肉。
由心至咽,出口颊,上耳目,斜至巅,外自胁,内属胆。都是少阳地面,统领一身之腠理,外邻太阳,内近阳明。犹之京畿地方。
腰以下是三阴地面,三阴经主里不及外,愎部就是三阴经夹界的地方,从大腹由脾及二腹魄门,为太阴地面。从腹内到两臂,及膀胱溺道,为少阴地面。自腹内由肝上膈至心,从胁肋下及小愎宗筋。为厥阴地面,这厥阴一经,通行三焦,主一身之里症,犹之周京夹铺之国。
太阴阳明,同居异治,犹之周公召公分陕的故事,少阴、太阳、厥阴、少阳四经的部位,有内外、出入、上下牵引之不同,犹之周天子分土域民,犬牙相错的制度,所以六经之经气,犹之列国之地面,六经之经脉,犹之周家之道路。
六经之病,有正邪、客邪、合病、并病、属脾、属胃者,犹之寇贼充斥,或在本境,或在邻国,或入京师。太阳经经气,地面最大,内邻少阴,外邻阳明。故病都有相关者,如小便不利,原是膀胱为病,偏偏少阴病里头,也有小便不利症,那是邪已及到太阳地界了。
腰痛本来是肾病,偏偏太阳病也有腰痛症,那是邪已到了步阴的地界了。
六七日不大便,明明是阳明症,偏偏兼有头痛身热,那是阳明热邪已经侵及太阳地界了。头项强痛,明明是太阳病,偏偏兼有鼻鸣、干呕,那是太阳风邪,已经侵着阳明地界了。
心胸的部位,明明是阳明地面。偏偏又是太阳的通衢大道,就为太阳主营卫,心胸确是营卫的本根,营与卫环周不休,犹之边邑下的吏民士卒,会于京畿,往来不绝。即如喘而胸满这一症,确是太阳外邪进了阳明地面,大大的骚扰,所以称它为太阳阳明合病。倘使头不痛,项不强,胸中痞硬,气冲咽喉,不得息,那不是邪从太阳来,实是阳明实邪结于胸中,犹之乱民骚聚本境而为患。
心为六经之主,所以六经都有心烦症,倘使没有头项强痛,那么这个烦不属太阳,没有往来寒热,那么这个烦不属少阳,没有见三阴症,那么这个烦不属三阴了,所以心愦愦,心怵惕,心懊忄农,一切的虚烦,都属阳明,为的是心就住在阳明的地位。
阳明差不多就是京师,所以心呀腹呀,都在那里,邪在心。症见虚烦,邪在腹,症见实热,就为心在上为阳,属于无形;腹在下为阴,属于有形。人身上的病动与心腹相关,阳邪聚在心里头,阴邪聚在腹里头,肝为阴中之阳。故能使阴邪上搏于心,阳明主在里之阳,故能使阳邪下聚于腹。
再以兵法来譬喻,用兵之要,在明地形,必先明乎六经之路,才知贼寇所从来,知道某方是某府的来路,某方是某部的去路。来路是边关,三阳经就是来路,是外境,三阴经就是'去路,是内域。'六经的来路,各各不同,太阳是条大路,少阳是条僻路,阳明是条直路,那太阴是近路。少阴是后路,厥阴是斜路。客邪多从三阳来,正邪多由三阴起,犹之外寇从边关至,乱民自内地生。
明六经的地形,始得握百病之枢机,详六经的来路,乃得操治病之规则,以症来论,伤寒是大寇,病从外来;中风是流寇,病因旁及;杂病是乱民,病由中起,所以治病之法,第一须认明是何等之寇,第二须认明由何地而起。
发于其境,便御之本境,移祸邻郡,即两路夹攻,如邪入太阳地面,即汗而散之,犹之敌军陈利兵于要害,乘其未定而击之也;邪之轻者在卫分,重者在营分,尤重者在胸瞩,犹之寇浅者在关外,其深者在关上,尤深者在关内也,所以麻黄汤为关外之师,桂枝汤、葛根汤为关上之师,大青龙汤、小青龙汤为关内之师矣。
人身之六经,有六经之经脉,六经之经气,病袭吾身,即犯经气,中医对于仲景《伤寒论》毕世穷研…并不是研究伤寒一症,实是研究六经经气,以认明经气,对付百病,便不致如云中捉月,雾里看花矣,医者固不可不知,非医者亦不可不知。
人身之体用我的六经话儿,才在《医林》上刊出,就有人来问我,你们中医的学说,总是令人不可捉摸,气呀血呀营呀卫呀,说得很闹忙,老实说,只有血大家还看得见,其余卫呀营呀气呀,不过你们姑妄言之,我们姑妄听之而已。现在你把六经讲得天花乱坠,一回几经络,一回儿经气,又是什么京畿咧列国咧,大路咧,直路咧,斜路咧,后路咧,五花八门,闹得人家头晕脑胀,究竟怎么一回事,你且说一个明白。我回他,你这一番话,未免用西医的主观来观测我们中医了,根本上就大大错误。
要晓得人身上有两个部分,一个是体的部分,一个是用的部分,什么叫做体,体就是形体,什么叫做用,用就是作用。凡是在外的头面、身子、五官、四肢,在里的五脏、六腑以及皮肤、毛发、肌肉、腠理、筋骨,一切目力所能视的,都是体的部分,那四肢百骸之所以动作,脏腑气血之所以运行,脏腑十二官,手足十二经。凡精神之所寄,魂魄之所藏,气血之所行,意志之所出,都与十二官十二经有极大关系。一切目力所视不到的,而于此身为发号施令之总司令,都是用的部分。
体的部分,西医最为注重。用的部分中医最为注重。西医对于人体解剖,一层层剖去,一处处解开,筋肉、皮骨、心、肺、胃、肠、眼球、耳膜、动脉、静脉,知之必审,说之必明,对于人体化验,分析之为原子细胞、白血球、赤血球、淋巴隙、抗毒素、淀粉质、盐质、铁质、磷质等等种种,而于精神、魂魄、意志、动作倒都不研究,视人体为机械,此是西医之所长,即是西医之所短。
用的部分,中医最为注重,中医深知用是活的,体是死的,人之所以为人,全恃着用的部分,倘使专究体的部分,那么把榘纣和尧舜同时解剖,恁你解剖得精,分析得细,尧舜何以如是之仁,桀纣何以如是之暴,断然分析不出。孟子说过,“然则犬之性。犹牛之性,牛之性犹人之性欤”?从体的部分上求知,也是如此,中医深知其故,所以专在用的部分上着手。
中医并非全不知体的部分,中医对于体的部分,毛发、皮肤、肌肉、腠理、筋骨、脉络、脏腑、气血、营卫,无不真知灼见,惟原子细胞、白血球、赤血球、铁质、磷质不谈民众医学论医之业为治病之工,非人人得而为之也,医之学为专门之学,非人人得而知之也,医理精深,病情万变,专攻其事者,精研极究,犹不能尽愈诸病,何况普通一般之民众。
然则民众医学何谓乎?日“吾所谓民众者,非精深之学理,乃浅近之治法耳,如砒鸩人人知其毒,参芪人人知其补,大黄芒硝人人知其寒,附子肉桂人人知其热,亦如是而已矣”。
徐灵胎有言,伤风则防风、荆芥;感寒则苏叶、葱头;咳嗽则苏子、杏仁;伤食则山楂、神曲:伤暑则香薷、广藿;疟疾则柴胡汤加减;痢疾则黄芩汤加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