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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696-士谔医话-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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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医以一种药物,分析做数种之用。夫草木秉天地偏胜之气,以成偏胜之性,吾人就利甩其偏胜之性,治人体偏胜之疾苦,今西医再以偏胜之药物,分析之更成为数种偏胜之新药,其偏胜之程度,或大过乎原药,或大背乎原药,就为原药各质混合,自能互相救济,析之使分,顿失其天然救济之力,所以新药之功效,必与原药有大不同者。

中医治病用药,能以各具个性气味不同之药,混合成剂,加水煎熬,成一种特殊之汤药,可以直抵病所,使病魔脱离人身,所以我说中医重方义不重药性,重在方之组织。君臣佐使,配合之得当与否,与西医之专仗特效药,以死方治活病者大不同也。

再中医治病,有咏案有方子,咏案论明病情,方子确定治法。一切公开,人人可以据方论治,药性叉人人知晓,无人不知参芪之补,硝黄之泻,砒鸩之毒,是非曲直,一见即明,不比西医之药,其名既估屈聱牙,其性又不见经传,一般病家,又何从知晓,此中西医药性之不同也。

病家的话有人问我,你讲药性,什么中医是把个性各别的药十来味,组织成方子,混合在一处,加水煎熬,就成汤药,可以直抵病所,除去病魔。什么西医将原料药一味,分析成五六个成分,七八个成分,以至十余个成分,各各不同,可以分做几种用法,我们可没有那么大功夫来管你们的闲帐,不过我是个多病之身,衣食住之外,还有一个好伴侣,就是药,回溯十年来,中药服了不少,西药服的也很多,我年龄虽不大,对于中西药品,都已经有相当的经验。

中药的短处,共有两样,第一样是容量太多;第二样是味儿太苦。西药的长处,第一样就是容量少;第二样容易下口,就为容量少了,味儿苦不苦,也不及细辨,并且有许多药,外面都有一层糖衣护着的呢。

不过西药不比中药,吃了数十次就要上瘾。成为习惯,你要想不吃它,哼哼,万万不能。安神的药初吃时半片就灵了,后来慢慢增加到一片。到一片半,倘然不吃它,翻来复去,给你个一夜不能睡;通大便的药,也是如此,每天非药不通,非通不解;那助消化机能的苏打片,也是每餐不能罢,并且药量一天一天增加起来;鸦片烟、吗啡针都是西医发明的,都是西药,差不多就是西药的代表,这到底是什么缘故?

我回他。我不是说过。凡药的性秉了天地偏胜之气,成就天地偏胜之性,西医更把原药分析成分。成为数种,失其互相救济之功,成为偏而又偏之物,偏而又偏之极点,此则偏之为害,偏极成毒,而久服难免上瘾了,我们中药就没有此弊。

鸡蛋搜惊小儿惊风,有急慢之分,急惊属热,慢惊属寒;急惊多实,慢惊多虚。所以急惊之药,不能移治慢惊,慢惊之药不能移治急惊,乃药肆发售丸丹,往往以一药而统治急慢惊风,真不通之论也。

惊风有外治一法,有利无弊,万妥万安,且著效异常迅速,就为小儿脏腑柔嫩,投药偶一不当,其弊立见,兼之不会讲话,身有病痛,难于表示,医者之能聆音察理,见貌辨色者,能有几人,外治不比内服,自然比较稳妥。

此外治法名日“搜惊”,余得自松江病家。二十年前,余在松江西门外宽街章进士第设诊,乃病客告余者。其法用鸡蛋七枚,加水煮之极熟,煮得越老越好,趁热取一枚,敲碎剥去壳,在病儿身上,着肉周身滚之,蛋热儿怕烫,则快滚之,以滚得快则皮肉可不致受烫,惟滚时须从上而下,即以蛋自头部顺滚至足,切不可自下逆滚而上。第一个蛋滚得已不热,急须换上第二个,仍从第一个蛋滚法,顺滚勿逆,第二第三,继续滚下,病轻者三个蛋已愈,重者须五个,最重者非七个滚完不可。

病去与否,有一证据,滚过之鸡蛋,剥去白,视其黄,蛋黄有小刺密布如杨梅刺者,儿病尽在此蛋,逐一剥视,滚过之蛋,刺少者病已轻。刺无者病已尽。

再有一句话,此种滚过之鸡蛋,须打之极烂,弃诸路上,谨防人家拾去吞食,则大毒伤命,变成杀命者矣。

论泄泻症泄泻这一个症,原因很多,有属于寒的,有属于热的。有属于饮食不调的,内中属寒属热,都是间接为病,只有饮食不调~症,是与脾胃直接为病。

属寒的泄泻,就是洞泻寒中,属热的泄泻就是热急旁流,属于饮食不调的泄泻,就是食伤泄泻,分出伤脾、伤胃两种。

有人说,泄泻明明是肠病,你们中医偏要说它是脾胃病,真没理由,泄泻的病因,为了饮食不洁,带进了微生物,微生物占据了人的胃肠,潜滋暗长,广播丑类,遂成此病,关什么寒呀热呀,说出这种不科学的话。

我回他,中医与西医不同,倘用主观眼光,看西医之法看中医,那就大大不对。胃主纳,肠主出,脾主化,西医仅知肠胃,不识脾化,这是知末而不知本,并且中医最要是手足十二经,脏腑十二官,所以我们对于肠胃,只叫阳明,不称胃肠(肠胃是中医话,胃肠是西医话),所以叫阳明不叫肠胃的缘故。就为阳明是经名,肠与胃是腑名,经病可以包腑。

腑病不可以包经,手阳明大肠,足阳明胃,一称阳明,肠与胃皆在其中,不但如此,在经之病,在腑之病,也都包含在里头呢。热泻寒泻,都有确实证据。不能凭空捏造,如何说是无关,至于说西医之微生物论,我亦知道有微生物,于病证亦有关系,但决不敢认它为万病之源,我有一个簇崭新鲜的老大证据,举给你看。

我有一个亲戚,豢养着两只猢狲,那猢狲乖觉异常,瞧它的知识,只不过差人一等,什么都知道,我那亲戚爱护这两只猢狲,也同人差不多,那里知道这两只猢狲,竟然病起来了,患的什么病,就是我标做题目的“泄泻”,一日一夜,泻到个几十遍,我那亲戚顿时慌起来了,向我求治。

我回说,我虽是内科医,却只会医人,不会医兽。猢狲虽是乖觉,究竟不离兽类。我可敬谢不敏。我那亲戚说,人医不肯医兽,我也不能勉强?但是人与兽虽然异形。究竟同是血肉之躯,请你研究研究,好端端的两头猢狲,为什不约而同泄泻起来。

我问他,猢狲来的时光不泻么?亲戚回我不泻。我一转念头,注意到饮食上面,问他们给什么东西让猢狲吃?亲戚回我,人吃什么,猢狲也吃什么。我向他笑道,这就坏了。可知两猢狲的泄泻,都是你做成的。亲戚问我缘故?

我回说,你不想猢狲的肠胃,与人的肠胃是否相同,人是吃惯熟食的,粥饭鱼肉。猢狲是吃惯生食的,鲜果干果。吃惯熟食的人,一旦不食粥饭,换食水果,食物到肚,就要水土不服,变成泄泻。吃惯生食的猢狲,一旦不食果子,换食粥饭,食物到肚,也要水土不服,变成泄泻。现在你盲从西医的话,说泄泻都是为了微生物,不错微生物果然能够致人泄泻,难道人吃了生食有微生物,猴吃了熟食也会生产微生物出来不成,那人无言而退。

泄泻与微生物试问食惯熟食的人,改食了生食水果,当然未经煮熟的东西,附带进口的微生物很多很多,微生物在胃肠中作怪,自然酿成泄泻,猢狲食惯的是水果,生食都没有煮熟,当然在未曾煮熟的水果上,微生物是很多很多的,照理猢狲平时就该泄泻了,为什么倒不泻,倘说猴的生理,不同乎人,人的抵抗力弱,猴的抵抗力强,所以一般的微生物到了人的肠胃,就要泻,到了猴的肠胃,就不会泻。果然如此,那有微生物的水果,因抵抗力强,而不致于泄泻,一到已经煮熟的熟食,微生物都被煮死,那是再稳再妥没有的了,恁是抵抗力素来薄弱的人,吃下去也不会泄泻。似猴子这么的肠胃,当然不会再泄泻。

那里知道,事实之证明,猴子吃了熟食,立刻就泄泻,敢是微生物这件东西,在人依附在生食上,在猴依附在熟食上不成?

照我们中医看来,食物进肠胃,有惯与不惯的关系,人惯了熟食,猴惯了生食,不惯就泻,惯就不泻,所以我叫那亲戚,只给猴生食吃,禁止熟食进口。亲戚听了我的话,不到三天,两头猴子就都好了,所以我要虚心请教,泄泻与微生物,究竟是怎么一个问题?

我之中医改良观大家摇旗呐喊,高唱中医改良,我也赞成,不过我虽赞成,我的观念却与大家稍有一点分别,我虽赞成改良,我却认定是中医良与不良,全以中医为标准,中医为归宿,中医以外的学说,中医以外的名目,不能夹入一些,带进一点。

倘然翻译几部生理书,西医病理书,诊断学,西药书,抄袭几个西医名词,就算是改良中医,天下从无如此便当的事,本国数千年的学术,可以把他国学说改头换面,生吞活剥,一朝就算做自己的学术改良工作,只可以算国文国语的西医,不能算是中医,犹之日夺的西医,用的都是日文日语,日本人未尝称之为改良东方医,仍旧称之为泰西医学也。

如何工作才可以说是中医改良,如神农时代,原恃药性治病;到黄帝时,发明汤药,《内经》有药方十二首,改良之一也。伊尹著《汤液经》,仲景作《伤寒论》,汤液之治大备,改良之一也。古时诊脉,手足上下遍诊,扁鹊改为独取寸口,成为现今之诊法,改良之一也。孙真人著方论脚气,改良之一也。刘河间主清火,李东垣主补脾胃,张子和主汗吐下,朱丹溪主补阴,改良之一也。清代叶天士发明温热,改良之一也。明代张景岳主颐睥胃,改良之一也。俞东扶之著《医案按》,柯韵伯之著《伤寒来苏集》,邹润庵之著《本经疏证》,改良之一也。

凡以本有之学术,发挥之,阐明之,对勘之,才是真确之改良工作。

叉麻雀(将)与著围棋,都是玩艺之一种,但是本国人之对于麻雀(将)叉法,已经数度改良,如老法叉,新法叉,筑双层方城,单层方城,又有自摸和,加倍赢,放人和,加倍输,全求人,全不求人,除幺断九等种种方法,及日本人之围棋著法,亦与吾国少异,都是自出心裁,逐次改良,经大众公认为妥善,未曾从扑克等法译出参加,观于玩艺之麻雀、围棋,则改良如此…对于五千年学术之医学,则改良如彼,岂麻雀、围棋反重于医学欤?

吾中医之在今日,已否登峰造极,恁何学者,恁何名家,不敢下此断语,则中医之在学术界尚有问题,我们既是以医为学,以医为业,则积极研究,积极改良,责无旁贷,很该担这一个工作。

只要看叶天士的言论,他言温邪上受,首先犯肺,逆传心包。肺主气属卫,心主血属营…辨营卫气血,虽与伤寒同,若论治法,则与伤寒大异。盖伤寒之邪,留恋在表,然后化热入里;温邪则热变最速…未传心包,邪尚在肺,肺主气,其合皮毛,故云在表。又言其病有类伤寒,其验之之法,伤寒多有变证,温热虽久,在一经不移。以此为辨。叶天士为中医改良名家,发明温热之治。天士之前。医家惯以伤寒法混治温病,所误实多。经天士之改良,而其弊始已。天士改良中医。自出心裁,自打出路,何尝摸着人家屁股后面。人步亦步,人趋亦趋,张冠李戴,削足就履,还要自诩为改良派之新中医也。

邹润庵对于仲景《伤寒论》有真确之认识,从前注《伤寒论》的,都如宋儒之说理,说来话去,非不头头是道,终嫌近乎理想,未曾脚踏实地,只有邹润庵用经学的眼光,揭破伤寒底蕴,邹润庵确是《伤寒论》注家之大改良者。他的议论,是论药、论方、论病。各有界限,第方以一味出入,而所主迥绝,以罗列殊致,而治效略同。不从异同阐抉,于何明药性之底蕴?病有丝毫变异,顿别阴阳;有寒热互陈,须娴操纵;不执两端究诘,如何识处方之化裁?以是篇中每缘论药,竟直论方,并成论病,观此就可以知道邹先生学说了,先生的《伤寒通解》我虽不曾看过,读了《本经疏证》我已经非常的满意。

中医对于内损吐血,从来没有稳妥治法,只有元末明初,苏州出了一位葛可久先生,对于内损症研究有紊,因证立方,定出治法,虽然先生的方书,托诸神仙,多少总带点了神话,但是十首方子,先后次序,一丝不乱,药之配合,方之组织,大有巧思,不愧为名作,那葛可久可以算是内损症的改良家。

我们现在遇到病症,只要辨其经是阳是阴,辨其症是表是里。辨其邪是寒是热,辨其脉是实是虚,就可以知道是什么症,用何治法了,研究工作如是做起,改良工作也如是做起。

改良中医之工作中医改良这一件事,已经闹得马仰人翻,但是良与不良,从哪里鉴别?改与不改,从何处入手?这是唱改良高调的几位爷们,很该注意的。

摹仿西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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