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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生命的不可思议+胡因梦自传-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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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r),就是我在后半生要扮演的角色。四十多年来丰富的受创经验和自疗过程,全都成了与学员们分享的宝贵资粮。我引导这群可爱的朋友一层层地深入探索每一个信念背后的真相,我提醒他们要注意观察身体、心智与觉性之间的链锁关系,也帮助他们体会正确的聆听之道。如果我们能安静、耐心而专注地聆听别人的生命经验,就能逐渐领会众生一体的奥义;开放而无惧的分享则是打破自我防卫机制的途径。透过一次又一次不同的主题探索,学员们开始觉察到集体意识中的颠倒与局限,以及自己长期受到的精神污染及暗示。虽然分享的形式必须借助语言和思维,但情绪能量的释放是畅然无阻的;某些主题(譬如孤独、哀伤)特别能勾起大家的创伤回忆。在一个冷漠的都市里,和一群毫无利害关系的友人分享深刻的感受,逐步解脱自我中心的牢笼,建立起自知之明,确实是值得珍惜的机缘。    
    这个阶段的我身体尚未完全康复,但张老师文化已经预定一九九八年出版《恩宠与勇气》,我必须尽快着手翻译。我发现开刀后的肠部蠕动非常缓慢,脾胃的功能也很差;能量医学的治疗最显著的功效并不在身体而是在情绪的层次,身体的治疗还是得靠我自己持之以恒地运动和休养才行。然而翻译的工作是静态的,用脑所消耗的能量又大得惊人,况且《恩宠与勇气》绝不是一本容易转译过来的著作,我必须不断地查询书中采用的心理学与医学名词,因此身体非常抗拒这项工作。我翻译了五章之后,发现自己有点支持不下去的味道,时常反胃和头晕,思考的速度迟缓得如同在太空漫步,只好请总编辑王桂花小姐寻找一位合译的伙伴。桂花找到了刘清彦先生救急,清彦以惊人的速度初翻了大约三分之二的内文;但是为了统一文气,忠于原作的语调及内涵,起码有三分之一的部分必须重译,其他则需要细润。    
    既然坐着写字会反胃,那么就躺着写吧!我把稿纸举得高高的,以红笔一行一行地重译。反胃、头晕,没什么大不了,只要心理上不抗拒,生理的现象其实并没有想象的那么严重。我花了三个多月的时间,在号泣与狂喜中,随着书中两位主角惊心动魄的磨难与了悟,大死一番地完成了这本书的译作。    
    在翻译的过程里我更深一层地体悟了无拣择的纯然觉察。书中的女主角特雷亚得知自己罹患乳癌之后曾参加过一次葛印卡(Goenka)老师举办的十日禅,她在日记中详细描述了十天闭关里身心的各种反应及变化。她的描述无形中帮助我进入了相同的状态。翻译工作接近尾声时,报上刊出葛印卡即将来台主持十日禅的消息。不久好友潘爱莉邀我和葛印卡的大弟子达南杰(Dananjey)见面,这位来自印度的心理治疗医师自从体验过原始佛法的内观之后,心理治疗显然在他内心的天平上失去了昔日的分量。我试着与他探讨结合心理治疗与内观的可能性,他的立场似乎相当坚定,他说他的病人接受十日禅的训练,治疗的成效远比心理分析显著得多。我邀请他和我以及李孟浩进行一场“心理治疗与灵修”对话,如果能激起一些洞见,或许可以发表在《中国时报》的《人间》副刊,因此我们也邀了《人间》的主编杨泽一起参与讨论。    
    我之所以会产生这个构想,主要是受到威尔伯的启发,他从五年的抗癌经验和十五年的禅修练习中发现,冥想或禅修并不一定能治疗心理的阴影层问题,他认为自己一直都在利用坐禅回避一些心病,特雷亚的癌症带给他的磨难反而是重新纠正这些心病的机会。威尔伯对来访的记者伊迪丝(Edith)做了如下的说明:“……冥想不像心理分析,它不是一种揭露技法,它主要的目的并不在消除被压抑的障碍,让阴影部分浮现……它主要的目的是要扩大心量,拓展超越自我或个人性的觉知,逐渐引导你去发现神性、自性或纯粹的‘看’。换句话说,冥想和心理治疗针对的是十分不同的意识层面。譬如禅并不是为了消除精神官能症而设计的,你可能发展出非常强的觉察力,但这些精神官能症仍然健在。透过禅你会觉察到自己的心病,它能帮助你和这些心病自在地相处,可是它不能帮助你把这些心病连根拔除……”    
    伊迪丝接着问道:“但是在冥想的过程里被压抑的东西也会爆发出来。”肯回答:“一点也不错。这样的情况很可能发生;不过也可能不发生。”我回想自己以往曾经参加过的禅七活动,学员中有的人突然休克,有的人放声大哭,有的人昏睡不醒;我的反应则是腰酸背痛,神经紧张,然而深埋的情绪并没有曝光。长年以来我不断地进行自我观照,但相关的诊断显示出意识深处的创伤还是没有解除,所以我认同肯的看法,我认为揭露心底深处被压抑的障碍应该是身心治疗的基础。有趣的是某些人可以透过心理治疗或工作坊的形式进行自我治疗,有的人却必须自力救济;实验过各种的途径之后,写这本前传的过程竟然也释放了许多深埋于心中的情绪,这是我始料未及的事。


《生命的不可思议》 第四部分恩宠与勇气:万念俱寂

    和达南杰进行对话的那两天,我的意识产生了一些奇妙的变化。头一天中午我们在“回留”吃完饭,便开始进行交谈。我察觉自己的身体能量很低,但是头脑非常清明而安静;我可以清楚地觉知到自己每一个意念的本质,也能洞悉眼前三位男士的心态。一开始参与谈话时的兴致还算高昂,但很快地我就看穿了企图说服别人和证明自己的见解正确,背后的心态只不过是虚荣和自卑罢了;内心的驱力在觉性的照妖镜中现了原形,不久便欲振乏力地沉寂了下来。从中午十二点一直到晚上十一点,我大多是处在一种沉寂的状态,很难勉强自己认同或介入杨泽与李孟浩的对话。我的自我感就像一个垂死的生物,它的活动已经欲振乏力。我发现从三年的谷底经验走出来之后,更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了;人一旦放下对面子的执著,集体的制约也就差不多解脱了。    
    第二天早上大家在青田街的家中继续对谈,中午又到旧“回留”聚餐。一整个下午我都处在思维活动止息的状态,眼前五六位友人此起彼落的谈话就像个小型的室内乐团在演奏;我的心中没有任何辨识、批判、抉择、认同或好恶反应,一切只是如如地发生着。晚上爱莉请吃饭,我和念萱及建宇一同赴约。一进入餐厅,看见屋子里坐着一桌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心里生起了一两个批判的念头,很快地就安静了下来;大家自我介绍完毕,便坐下来开始吃饭。我吃着吃着,突然万念俱寂,心中失去了任何想要取悦或参与的欲望,但眼前每个人内心的不安、匮乏、挣扎和想要获得肯定的需求,我都能觉知、同理与接纳。半生以来与人互动时内心的批判、苛求与好恶,此刻如泡影一般完全幻灭。自我的活动一旦止息下来,剩下的便只有在觉知的广角镜中不断生灭的人声和影像了。那一刻我突然有一种毫无疑惑的了悟:这就是平等心了!接着一股无法遏止的同情排山倒海地涌现,一屋子的人眼睁睁地看着我涔涔泪下了十几分钟,练习内观多年的爱莉低声对她邀约的商界友人解释说:“因因现在处在一种很深的状态,大家不妨跟着安静一下吧!”    
    葛印卡老师八月一日下午两点在台北来来饭店举行记者招待会,我充当他的即席翻译。在会场上我对这位老师并没有特别强烈的感受,但会后他告诉爱莉说,他觉得我的修行已经有了某些进展,若是能在内观上下更深的功夫,将会有更不同的体认,我发现他确实是有洞悉力的。我本来准备参加不久将举办的一次十日禅,但是台北、高雄和北京的读书会以及人文讲学把行事历填得满满的,实在抽不出一连十天的空闲时间,只有留待一九九九年再做安排了。


《生命的不可思议》 第四部分恩宠与勇气:永无止境的探险

    十月初《恩宠与勇气》终于翻译完毕。特雷亚,这位集智慧与美貌于一身的高能量女子,长久以来每星期慢跑二十英里路,总是吃生菜沙拉和蒸过的青菜,一直持续而规律地静坐,过着宁静的灵修生活。她好不容易遇见了梦寐以求的男人,三十六岁嫁给长相如同外星人、身高六英尺四的哲学家、心理学家兼超验论者——肯·威尔伯。两个人正准备从此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没想到生命竟然带给他们不可承受的磨难。在癌症的云霄飞车上历经了五年的俯冲与超拔,特雷亚带着脑部三个巨大的肿瘤、肺部六十个肿块、并发的糖尿病、失明的左眼和肿胀的肝脏,每天仍毫不自怜地吞服一百二十多颗药丸,身上背着氧气筒在莫扎特的音乐中快走,持之以恒地面对残余的人生,她说:“因为不能再忽视死亡,于是我更加用心地活下去。”她在癌症迅速蔓延的五年中完成了人生情境最残忍的考验。癌症成就了特雷亚的终极解脱与无上的慈悲,也成就了肯无我的奉献。“病痛不是惩罚,死亡不是失败,活着也不是奖赏。”人只有学会以不抗拒、不拣择的平等心面对人生各种的考验,方能活出自在、解脱与不可思议的同体大悲。    
    这本书翻译完之后,我们已经很清楚地预见“整合学”将会是二十一世纪人类意识演化的导航体系。威尔伯归纳出的九层意识图和四大象限图,我认为是目前所能看到最圆融的客观检验系统。九层意识图帮助我完整地看到自己的成长进阶和目前所处的阶段;四大象限图则令我更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多年来的演化大多偏向左上角的自我探索,而轻忽了右下角的外在环境和人类体制的发展。此外威尔伯也对“新时代运动”流行的“你创造你的实相”这个观点,提出了非常犀利的检讨,我认为在台湾推动新时代思潮的朋友,应该客观而理性地省思一下过度唯心所造成的偏差。    
    依照媒体刊登的社会调查显示,台湾目前至少有五百万以上的精神官能症患者(与慢性病息息相关)。层出不穷的性虐待案、谋杀案、强暴案、乱伦案以及因宗教妄想症而导致的新兴宗教乱象,在显示台湾已经堪称“不安之岛”。自从政治解严之后,多元化的资讯开始大量涌入,人们的思想空间和语言工具虽然因此而拓展,但精神状态并没有获得改善。我从漫长的自我探索过程中发现,每个人的身心灵都是宇宙隐含的奥秘,如果只是一味舍本逐末地追求物质次元的名利、地位或权势,我们将永远停留在梦游与梦呓的沉睡状态,身心灵的奥秘也将如同古生物的化石隐埋在地表之下,永无揭露之日。    
    探索身心灵的奥秘只有靠自己的实证经验,但实证经验如果缺少了客观的检验系统,如何能辨别真伪与虚实?威尔伯的解答非常中肯:    
    “我们其实和科学家是一样的,我们必须追求实证,并且相信自己的经验,因为那是我们唯一拥有的工具;否则就会落入恶性循环。基本上如果我们不相信自己的经验,那么我们一定也不相信自己的这份不相信的能力,因为那也是一种经验。所以除了相信自己的经验、相信宇宙不会欺骗我们之外,就别无选择了。当然我们可能会犯错,某些时候经验也会被误导,不过仔细权衡之下,除了跟随它我们没有其他的选择……”    
    黑格尔曾经说过:你无法质疑知觉,因为你唯一拥有的工具便是知觉。量子力学诺贝尔奖得主薛定谔的领悟则更进一层,他说:“你认为属于你自己的知识、感觉和选择,都不是无中生有的。这些知识、感觉和选择乃是永恒不变的,它们存在于所有的人类……不!一切有知觉的生命身上。这句话也许听起来有点不合乎常理,但是你和一切有知觉的生命真的是一体的。你的生命并不是整体存在的一部分,从某种层面来看你就是整个宇宙。”    
    我从亲身经验中领会到,我们一旦转化了自我的障碍、烦恼与局限,就能发现一个更大的我,一个比较不受限的我。这个“发现之旅”是永无止境的探险,人的存在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进行这一生一世中的自我探索——从最原始、最粗糙的物化次元,一层一层地转向愈来愈精致的身体、心智、灵魂与灵性的高等次元。传统的宗教组织传递了一个非常错误的讯息——牺牲小我完成大我才是神圣的,自了汉只不过是焦芽败种。受到这个错误讯息熏染的人,往往热衷于利他济世的工作而忽略了自我认识的重要;真相是,一个缺乏自知之明的人,即使从事于利他的工作,骨子里也可能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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