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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节

双阙-海青拿天鹅-第6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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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觪却一脸忧虑。
  我突然发现他手里握着短剑,身上的衣服也脏破了,像守城时一般。
  觪并未说话,转开目光朝身旁望去。我这才看到地上躺着个人,一动不动,没有一丝生气。他身上脸上全都染红了,胸口穿了一个大洞,血汩汩地不停冒出来。我骇然,却阻止不住身体好奇地靠前。
  分辨之下,只见那脸正是姬舆!
  我失声尖叫起来……
  意识突然清醒,我睁开眼睛,却觉得强光难耐,又立刻闭上。
  浑身沉沉的无力,手软绵绵的握不住拳头。我动了动,身上酸酸的,有些地方隐隐地发疼。
  耳边传来一个女声,嘀嘀咕咕的。
  “什么?”我问道,试着睁开眼睛,。
  女声又说了一句,好像是什么我听不懂的语言。
  眼睛终于稍稍适应了光线,我眯着看去,一个女子正在面前,伸手向我的额头探来。她背着光,约摸梳着总角的样子,年纪似乎与我相差不大。
  那手上长有些茧,并不细腻。在我额上摸了一阵,她好像笑了,转身走了出去。没多久,那女子复又进来,身后跟着一人,是名男子。
  男子走到我跟前,蹲下,看着我。“醒了?”他问道,周语中带着很重的口音。
  眼前渐渐清晰,男子肤色黧黑,髧发下,炯炯双目瞳白分明。他的旁边忽而凑过来一个脑袋,那女子也看着我,鹅蛋脸上,两颊红润。
  我点点头:“嗯……”话音绊在喉间,含糊不清。
  女子出去端了一匏水进来,递给我。
  我支撑着起身,接过匏,含糊地对女子说了声:“有劳。”大口大口地将水喝了下去。身体似乎渴了很久了,饮饱了水,一阵舒畅。女子又拿来两块糗粮,我称谢受下,吃完以后,感觉又好转了些。
  男子盯着我:“周人?”
  我摇摇头:“杞人。”
  “杞?”女子好奇地看我,用口音浓重的周语问男子:“杞在何方?”
  男子没有答她,对我说:“三日前舟人丁在河中捞到你,彼时你昏迷不醒,便带至此处。”
  我愣了愣。脑海中忽而忆起那心惊肉跳的场景——黄河边,滚落的木石、惊慌的人群,狂奔的马车,还有觪的喊叫……看看身上陌生的半旧葛衣,原来那都是三天之前的事了。
  “舟人丁将你带来时,你浑身是水,我便给你换上了我的衣裳。”女子微笑着说。
  我谢道:“多谢吾子。”
  男子笑笑:“舟子说河中浪高水大,你虽昏去了,却死抱着一根大木,故而可救。”
  我颔首。望望四周,只见这里光线昏暗,室中很简陋,四壁又矮又窄。不过,地面却很干净,角落还放着席和一张粗糙的木案。我往身下的床看去,似乎是土筑的,很矮,只离地面,底下垫着厚厚的禾草。
  庆幸得救之余,我想到了觪,发生了这样的事,他必定很着急,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此地为何处?”我问他们。
  “伏里,”男子站起身,慢悠悠地说:“伊水之源。”
  伊水?我想了想,问:“不知距成周多远?”
  “成周?”男子看着我:“甚远,伏里四周俱高山深林,无通途,只有舟楫,须两日不止。”
  我点头,在床上朝他们一礼,道:“得二位救助,姮感激在心,如今我与家人失散,须尽快前往找寻,不知何处有舟。”
  “舟?”男子说:“水流湍急,又兼须在舟中歇宿,除舟人丁每月往返一次,并无舟楫。”
  我一怔,忙问:“现下舟人丁在何处?”
  “水边。”女子说:“我听人说他正往舟上搬运野物。”
  我一惊,赶紧从床上下来:“伊水在何方?”
  女子诧异地看我:“北。”
  没有鞋屦,我赤着脚便奔出去,足底和膝盖一阵发软,我连着磕绊了好几下。
  好不容易奔到栈桥上,只见水色连天,一道舟影正消失在远方。
  风夹着荡漾的水声,阵阵拂来,额角和发际丝丝地凉。我呆呆地望着天际,犹自地喘着粗气。
  身后栈桥的木板咚咚地响,我回头,刚才室中的那一男一女也跟了来。
  “不必惊忙,”男子嘴边抿着根草叶,眯眼看看水面的那边,又瞅瞅我,不紧不慢地说:“待收黍之时,舟人丁便将返转……”
  “里中果真无舟了?”我不甘心地问。
  男子看我一眼,似是不屑再答,转身往回走。
  “若无舟,皮筏也可。”我忙补充道。
  男子停下脚步,回头看我:“皮筏?你可知要过伊水湍流须多少皮筏?又须扎上多久?还不如等舟人丁。”
  我默然无语,回头再望,心头涌起阵阵的无助和怅然。
  “丹!”男子在前面喊了一声,女子看看我,快步跟了上去。
  我从没见过像伏里这样偏僻的地方。
  它坐落在一小片原野之中,浓密的原始森林像大海一样淹没了四周的山头,条条溪流从大山上冲下来,汇作一处,汤汤伊水就从这里开始了旅程。
  往回走的路上,我打听到身旁这两个人,男子叫辰,女子叫丹。
  我问他们为何在这样的荒野之地落户。辰告诉我,他们祖上是亳的商人,商亡时,乘舟沿黄河逃到了伏。周坐稳了天下之后,伊水流域成为了王畿的一部分,伏也在其中。不过,伏实在太小了,又地处深山,周人觉得有商人来开荒也不错,便没有来收俘,而将他们编为一里,每年来纳贡赋了事。
  原来是这样。我望着周围,只见这伏里中的人家并不多,只有十户上下。农田也很少,一小块一小块的,像补丁一样散落在绿油油的桑树间,夏末之际,庄稼已经长得金黄。突然,我望见田地和桑林下几湾清亮的沟渠,顿时怔住。
  灰暗的心情登时明亮不少,我定定地望着那些沟渠,目光一瞬不移。
  “你又叫什么?”忽然,我听到丹问。
  我回头,答道:“我叫姮。”
  “哦。”丹说着,双眼却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脸。“辰,”正当我讶异,丹转头对辰笑道:“你说白叟所说的那后妲己,可也这般好看?”
  后妲己?我愕然。
  “嗯?”辰也向我看来,仔细地打量了一会,似乎想点头,忽而顿住,向丹皱眉道:“胡说什么?后妲己乃不祥之妇,怎可与人作比?”
  丹嘟哝地应了一声,不好意思地看我。
  我好奇地问他们:“白叟乃何人?”
  辰瞥瞥我,慢悠悠地说:“白叟乃里中最有见识之人,我等周语都是他教的。”
  我听了,微一沉吟,又问:“不知他年有几何?”
  “几何?”辰和丹讶然对视,丹歪着脑袋,说:“当有六十。”
  辰斜她一眼:“我出生他已五十,如今当有七十。”
  “七十?”我吃了一惊。这个时代的人活到六十已经是少有,七十真可谓是寿星了。“可知白叟名氏来历?”我忙问。
  辰奇怪地看我一眼,道:“不知。听我母亲说,他与我等先祖一道来伏,却从来无名无氏,其年未老时也只自称叟。现下来伏众人皆逝,只下剩他,须发尽白,我等皆称他白叟。”
  “如此,”我颔首,笑笑,看着辰,指向桑下的水渠:“你说白叟乃此地最有见识之人,那渠可是他修的?”
  “非也,”辰摇头:“那是亥修的。”
  “亥?”我愣住:“亥是何人?”
  “里中最有学识的呆子。”丹一脸不屑,带我走向面前低矮的茅屋。
  我醒来时的屋子是辰的家。
  与外界常见到的乡人居所一样,伏里的屋子也是在黄土中掘出半人高的地穴,再用木柱支起高高的茅草屋顶。
  再次来到辰的家里,我遇到了他的母亲。
  据丹说,辰的父亲几年前上山时被野兽袭击去世了,他跟母亲住在一起。辰的母亲身形稍胖,跟辰一样,肤色有些黑。或许是不懂周语的缘故,我与她见礼,她只略略朝我点了点头,没太多的表情。
  辰的母亲看了看我,同辰和丹说起话来。我也不知他们在讨论的什么,没多久,只见辰走过来,对我道:“吾母说,你可与我二人住一处。”
  不等我开口,丹也走过来,一脸不满地问辰:“里宰家也有空室,为何偏要她住你的居所?”
  辰不以为然:“母亲说的,你去问她。”
  丹瞪大了眼睛,脸微微泛红。
  辰却不理她,转身出门,我似乎捕捉到他回头一瞬颊边隐隐的笑意。丹追出去,没多久,外面传来阵阵的劈柴声,还有些我听不懂的吵闹。
  这房子比普通的要大些,里面用编得密密的竹篱隔成了三间,两旁是人的居室,正中一间有灶,可以做饭。我醒来时的房间是辰的,现在,我仍旧住在这里,辰搬出去,睡在灶房。
  我站在辰的居室中,四处看看。这屋子收拾得相当干净,用火烤过的地面平整而光滑。这个
  辰倒是个爱整洁的人。我心想。
  忽然,我看到自己落水那日穿的衣服叠在墙角的席上,愣了愣,走过去。将它拿起展开,只见袖子和裳上都破了些口子,大概是在河里划的,不过都已经缝好了,针脚密密的。
  看到袖子,我猛然想起里面收着的东西,不知……赶紧摸去,那口袋还在,却瘪瘪的。心一突,我忙将口袋拿出来。
  口袋里面湿湿的,只装了一个小小的绢布包裹,是凤形佩。

  伏里(中)

  我吃了一惊,又翻了翻。
  没错,口袋里仍然只有凤形佩,玉韘和别的小物件都不见了。我看着手里的口袋,呆怔片刻,转身走出屋外。
  柴垛边,辰和丹还在吵闹,我朝他们走过去。二人看到我,突然止住口角,丹脸忽而变得更红,表情狐疑。我拿着口袋和凤形佩,急急地问他们:“可见过此囊中的其余物件?”
  二人愣了愣,对视一眼,辰摇头:“不曾。”
  “我也不曾,”丹瞅着口袋,语气稍稍生硬:“我替你换下湿衣之时,见到此囊在袖中,曾打开来看,里面只有那断佩。”
  “如此……”我喃喃地说,心里一阵不定,像是揣着什么放不下来。
  “失物了?”辰问。
  我微微点头。
  “何物?”
  “一些小物件。”我说。
  辰看向丹,若有所思。
  丹一怔,随即瞪大眼睛:“不是我!”
  辰瞥她:“未说是你。”说着,他转过头来,对我说:“舟人丁并非伏里中人。”
  “嗯?”我懵然。
  辰不紧不慢地转过身去,拿起地上一段木柴,继续说:“伏里田土甚少,舟人丁每月来运山林野货出去易粮,伏里一年须给他绢三匹。”他看我一眼:“他从河伯手中救了你,总要收些东西。”
  我愕然,问:“既如此,他为何单单留下这佩?”
  辰瞅瞅我手中的凤形佩,又弓下腰去,头也不抬:“那断佩换得了什么。”说着,将木柴上放在桩上,用石斧斫了斫,用力一劈,木柴应声裂作两半。
  看着那滚落在地上的木头,我沉默良久,轻轻地说:“其他东西倒无关紧要,只是其中有一玉韘,于我非同寻常。”
  辰直起身,看着我:“舟人丁再来时,我同你问他便是。”
  我默然。
  辰的话不无道理。口袋是扎紧绑了结的,里面的东西不可能跑出来落到河里。而若是有人拿了,那人是谁,也只好等到舟人丁来才能问明白。
  好一会,我慢慢地点点头,不知为什么,却觉得心依然催得慌……
  衣服浸在水中,渐渐湿透。
  我挽着裳裾和袖子,坐在水边的石头上,俯身把衣服搓起来。旁边不远处,丹和辰陪着辰的母亲收割白茅,搬回去修缮屋顶。
  身处在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还要待一个月,我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这样的无事可做。听丹说,当日从我身上换下的衣服没有清洗便拿去晾干了,便索性带衣服到河边,打算自己洗一遍。
  微风徐徐送来,清澈的水波漾上脚面,水花在夕阳的光辉下跃起,透亮得晃眼。我看着在水中舒展的衣服和洁白的脚背,再转头望向远处,眼睛忽而被光照刺得眯起。只见伊水宽广的河面上,金光粼粼,郁郁的山峦和莹莹的蓝天都镀上了一层明媚的晖光。
  我看着眼前的夕照,有些出神。心想,自己有多久没像这样欣赏风景了?
  “你这般搓要搓到何时?”丹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我回头,只见她正走来,手里拿着根杵。
  丹在岸边停下步子,看看我手里的衣服,隔着水把杵递给我:“用这个才好。”
  “多谢。”我说着,伸手去接,却够不着。
  我放下衣服,站起身来,不料,脚边一滑,衣服随着水流漂走了。我惊叫一声,赶紧去追,一直淌到过膝的地方才将衣服捞起。这时,裳裾却散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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