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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高玉宝 作者:高玉宝-第26节

小说: 高玉宝 作者:高玉宝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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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盆里,端进里屋去。一会儿工夫,只听周婶子的声音说:“玉容,看着你妈;我回家拿纸去。还要找块布。”只见周婶子一边用碎布条擦着手,一边放开小跑,回她家去了。

  玉容出来换水的时候,玉宝问她:“姐姐,妈妈好些了吗?”“小声点!妈妈生小弟弟了。”“妈妈好点了吗?”“好一点。哎呀,今天可吓死人啦!”“为什么?”“为什么?你不知道:我们正在‘三不管’补衣服,王大棒子——王巡捕,带了两个日本人,还有几个带乌龟帽子的刑事(狗腿子),从香炉礁来了,他们喝酒喝得晃晃荡荡的,要收税;我们见了就跑,妈跑不动,落在后边;我扶着她,吓得要命!可不是?王大棒子赶上来,一脚就把妈踢了一个筋斗,又照妈腰上踢了几脚,还踢了我几脚,把我们刚挣的几分钱搜去了,才追别人去了。妈当时就肚子疼,动不得了。那些坏蛋,心眼儿有多狠呀!……”说着,听妈妈在里屋叫唤起来,玉容忙端水进里屋去了。

  才不大一会儿工夫,周婶子回家拿纸都还没有拿来,忽然间,玉才上气不接下气地飞跑回来,把草纸塞在玉容手里,扭过头惊惶失措地喘着气对玉宝说:“唉呀,哥哥,你还在家躺着呀?快跑!快跑!”玉宝和姐姐吓得一哆嗦,看玉才时,只见玉才吓得脸色发白,浑身还直打哆嗦,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直往下淌。玉容忙把玉才拉过来,问道:“玉才,出了什么事,这样大惊小怪的?快说!”玉才一口一口喘着气说:“叫他快跑!快跑!”玉宝吃力地挣起身来,问道:“出了啥事情?”玉才说:“别问哪,快从后门跑!”玉容问:“你好好说说,倒是出了什么事?”玉才一下挣脱了姐姐的手,飞跑到院子门口,瞅了一瞅,又赶忙跑回来,说:“来啦,来啦,王大棒子来啦!哥哥,你快跑!”玉容急忙跑到院子门口去看,只见王大棒子带着一群人,有两个穿白大褂子的日本人,两个带乌龟帽的刑事,还有几个苦力工人打着几副担架,赶着一辆大车,跟在后面,这一群人撞进隔壁那家院子里去了,接着,有一副担架就抬着一个病人出来。那病人嘴里还直哼哼呢,两个女人死拉着担架,不让抬走,直哭直叫直哀求。王大棒子和那两个刑事拿棒子把那两个女人揍了一顿,把她们踢到一边,硬叫那两个苦力把病人撩到大车上面。街两头远远地各站着一群过路人,也不敢上去劝说。

  玉容见街上挑水的那个老头站在身边,就悄悄把他拉到一边,问道:“老爷子,这是干什么?”老头说:“你还不知道?这是挨家查瘟病,查出来重病人,听说就拉到南山炼人场去烧死!轻病的家,也要把门钉死,全家都不准出门。”“刚才拉出来的是谁?”“那是卖破烂的马叔叔!你看,给拉走啦,有多可怜!”“要拉去烧死?”“可不是,日本人还能让他活了?”……正说着,只见王大棒这一帮人用手指指点点的,看样子是要到自己家这个院子里来,吓得玉容赶快扭头就往家里跑,一进屋,就直叫:“玉宝,快跑,快跑!王大棒子带日本人来抓病人啦,要拉去烧死!快朝后院跑!”

  玉宝一听这话,吓得浑身哆嗦到一起去了,汗象泉水一样往下淌。也不知哪来的这股劲,“呼”的一声爬起来,披上衣服就往外跑。还没到大门口,听门外有人说:“走,这院里怕会有瘟病,到里面看看去。”玉宝一听,知道大门出不去,扭回头就绕到后院,钻进便所里。偷着从破木板缝往外瞅,只见王大棒子手把着腰上挂的洋刀,领着一群人进了院子,已经到南小院去了。他怕王大棒子带人找来,便钻出便所,用脚去踢那后院的木板杖子,要从这里逃出去。那木板杖子早就朽啦,就是没人推它,它自己也象快要倒下来似的。经玉宝踢了几脚,那木板杖子“咔喳”一声,倒了半面子。玉容出小院去瞅王大棒子的时候,周婶子已经拿上草纸和布,帮玉宝妈收拾好了。玉才吓得不敢出屋,周婶子担心王大棒子这一帮人闯进玉宝家去,就堵在高家外屋门口站着,看王大棒子他们来不来,来,就好不放他们进屋去。玉容担心玉宝给他们抓住,见玉宝钻进后院便所里去了,就站在屋门口周婶子旁边,拿跟瞟着玉宝,怕他出来。现在,玉容见玉宝踢倒了木板杖子,忙跑过来问:“玉宝,你往哪儿去?”“你快回家看着妈妈。我到外面躲躲。”“好,快跑吧。等他们走了,你再回来。”玉宝慌忙跳出木板杖子,什么也顾不得了,连蹦带跑蹦到大路上,跑过了总脏水沟,见四下无人,就从铁丝网下面爬进大木厂。木厂里,木料堆积如山,几根大木料之间,就漏着一个大木头洞子。这洞子,木料有多长,它有多长,里面黑古隆冬的,差不离一个小孩子正好可以钻进去,藏在里面。玉宝跑到这里,觉得浑身发软,脚也没劲了,赶快坐在木料上,太阳也晒,热得要命,只觉心里发慌,浑身的汗水象瓢泼似的往下流,加上又惊又怕,又累又饿,眼前金花乱转,天和地一阵阵忽然越变越黑。玉宝本来想找一个更好的躲藏地方,也没有力气了。只得鼓起劲儿,爬进身边那个木头缝子里去。心里还想着钻得越深越好,不能让王大棒子拉去烧死。爬着爬着,也不知钻了多深,忽忽悠悠地就迷昏过去了。

  不知道红太阳什么时候下了山,不知道满天乌云什么时候遮住了星星,也不知道太阳在什么时候又从东方升起来。这一宿,成群的蚊子叮他,咬他,吸他的血,他都不知道。等他觉得身上不好受的时候,他听见姐姐玉容在跟前叫他。玉宝慢慢睁开眼睛往木洞外面看看,只见木洞口上雾气腾腾,似乎有人在往木洞里张望。接着,又听见姐姐的声音叫道:“玉宝,玉宝,快出来回家吧!”玉宝想活动活动身子,却动弹不得,瞅瞅身边,自己也奇怪,怎么自己竟睡在木料缝子里?仔细想想,这才猛然想起,王大棒子带着日本人来查病人,要抓他去烧死。玉宝身上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心里又十分害怕起来。玉宝问道:“姐姐,王大棒子走了没有?”“玉宝,快出来,王大棒子昨天就走啦。”玉宝放了心,顺着木料洞子慢慢往前爬。多大的露水啊!这木料洞子里全给露水浸湿了,顶上的木料缝子里,露水还直往下滴。玉宝好容易爬到洞口,马上有人伸手把他拉出来。白日的光线晃着玉宝的眼睛,玉宝头昏了一会儿,姐姐玉容赶快扶着他,怕他昏倒,大雾中还站着两个拾碎木块的小朋友,胳膊弯里挎着破篮子。一个小朋友对玉宝说:“刚才我到这里拾碎木块,一瞅,木头缝子里藏着一个人,把我吓了一跳,我给他(指旁边那个小孩)说,你看,这不是玉宝么?他说,是玉宝,说你们家找你一天一宿了。我说,咱们快去告诉高叔叔吧。我们就把你姐姐叫来了。嗨,玉宝,还不快回去,把你爹妈都快急死啦!”玉宝拉着姐姐的手问道:“王大棒子今天还来不来查病人?”姐姐红着眼圈说:“别问了,快回家去看看妈妈吧。王大棒子把妈妈吓坏啦。”玉宝吃惊地问道:“妈妈现在好了吗?”姐姐流下了眼泪,赶快把脸掉到一边去,说不出话来。玉宝见姐姐难过得流泪,忙催姐姐道:“姐姐,你快说,快说,妈怎么啦?快说!”玉容抽抽噎噎地说道:“妈妈……妈妈……不好啦!”玉宝听见这话,大吃一惊,真象凭空一个响雷正打在脑心上一样,脑子里“嗡”的一声,就昏过去了。幸好玉容还扶着他,差点没有摔倒。玉容赶快把玉宝抱起来,可又抱不动。两个小朋友来帮忙抬,三人想把玉宝抬回家去。刚抬到铁丝网跟前,周德春满身是汗的跑来了,帮助把玉宝拖出铁丝网,周德春就把玉宝背在背上,放着小跑,一直把玉宝送到家。

  玉宝清醒过来时,见自己躺在自家里屋炕上。爹爹、周德春叔叔,还有些同院的人,一会儿里屋进,外屋出,死板着脸,不知在忙什么;玉才和姐姐在外屋哭,哭得很伤心;刚生的小弟弟躺在自己旁边,也一阵一阵大哭大叫,就象有人拿手指头掐他的肉一样。玉宝呻唤了几声,喘了几口粗气,心里好象松快一点,很想爬起来,想知道家里出了什么事。玉宝还没爬起身,周婶子在里屋听见玉宝呻唤,赶快出来,见玉宝清醒了,就蹲到玉宝身边,一边搀扶他,一边小声地对玉宝说:“玉宝,起来吧。好孩子,你也不要哭,你也不要叫,听婶子的话,到外屋看看你妈妈去。你妈要看你,不看你一眼,她总合不上眼!慢慢的……你别难过!千万不要哭!你哭,你妈心里会难受的。你要心疼你妈,你就不要哭!听见了么?”玉宝说:“听见了。”“你听婶子的话么?”“听婶子的话,我不哭。”

  玉宝给周婶子搀扶起来,头又昏了一阵。他站定闭了闭眼睛,定了定神,再睁开眼来,突然看见大门口放着一口白木棺材。玉宝想起,定是妈妈不好了,忍不住眼泪直往下流。玉宝再没有问,走到外屋,只见妈妈两腿伸直,躺在地上一块门板上。妈妈的脸色已经变得象黄土的颜色一样黄,两眼无光,呆呆地看着屋顶,一动也不动。玉宝一下就跪在妈妈身旁,头伏在妈妈胸脯上,只叫了一声“妈妈!……”就嚎啕大哭起来。周婶子蹲在玉宝妈头边,一边流泪,一边叫道:“高大嫂!高大嫂!你等等啊!玉宝回来了。你看看吧,就在你身边!你就放心的去吧!”玉宝妈腿也不能动,手也不能动,只见她两个眼珠猛然亮了一下,接着就紧紧地闭上,再也不睁开了。

  象大海里翻了船,象高楼上失了足,玉宝失魂落魄地好象想赶快抓住一件什么东西,免得掉下去;但是,晚了,什么也抓不着了;他想找寻一个人赶快来救他一把,这也成了空想,没有一个人能救他了;完了,再也没有妈妈来疼爱了,从今以后,再也看不见自己的妈妈了。玉才在哭,姐姐在哭,刚生的小弟弟没有奶吃,也在哭;同院的邻居,见玉宝妈死了,丢下大大小小一群孩子,想起玉宝妈平日为人贤慧,肯帮助人,没有不掉泪的;玉宝只哭了几声,就昏死过去了。亏得周德春两口子和同院的邻居,忙里忙外,好歹把玉宝妈装了棺材,这棺材也是大伙儿凑钱给买的呀!邻居们帮助,把她送到市外二十多里的万人公墓里埋了,一边还得照顾玉宝的病。周婶子费了好大力气,才把玉宝弄清醒过来。她陪着玉宝,劝了又哄,哄了又劝,整整陪了一宿,不知在哪儿又讨来一碗稀粥,给玉宝和玉才兄弟俩喝了。那刚生的孩子缺奶,饿得哭死哭活的;高学田把老婆埋了,就去找奶,找不着;周婶子四处托人,想给他找一口奶吃,可惜,附近一带也找不到一个女人有奶的。那孩子哭到后半夜,抽起风来,不大会儿工夫,也咽气了。第二天天刚亮,高学田找块破炕席把死孩子裹着,只得自己又夹到野外去埋。

  妈妈死后,玉宝姐弟三人一连伤心流泪了好几天。玉宝又哭昏过去好几次。玉容不能到“三不管”地界去补衣服了,要在家照顾玉宝的病,看着玉才。高学田每天还要出去讨饭,捎带还把家里但能卖钱的破烂东西都拿出去卖掉。高学田也伤心透了,悔不该搬到大连城里来。在大连还没住上半年,自己落得讨口要饭,成了叫化子,老婆死在大连,玉宝差点没病死,眼看着从乡下带出来的破布烂片,一块也剩不下,能卖几个钱就卖几个钱,赶快把玉宝的病治好,赶快回到乡下去,另谋生路,他死也不愿在大连城里再呆下去了。玉宝天天想妈妈,心里难受:妈妈死了,自己也没有送她上山,也不知埋在哪里;想去看看,大家又不让去;还有,妈妈倒是怎么死的?好好的人,怎么就在王大棒子带着日本人来查瘟病那一会儿工夫,就闹死了?开头几天,大家见玉宝太伤心,怕他听了又犯病,谁也不告诉他,他妈是怎么死的;过了几天,玉宝那股太伤心的劲头过去了,病也慢慢好起来,周婶子和他姐姐才把王大棒子那天怎么查瘟病、他妈怎么死的事情告诉他。

  原来那天,玉宝踢坏木板杖子刚逃出去,王大棒子带着日本医生一帮人从南小院出来,对直就朝玉宝家里走来。当时,玉容心里害怕,站在门旁没敢说话;周婶子大着胆子对王大棒子说:“巡捕老爷,他们家没有病人。(她指着玉容说)她妈刚生孩子!你们听!这不是孩子在哭吗?请你们别进去!”王大棒子分明听见孩子哭,他偏不信,硬要进屋看看;周婶子拚命说好话,哀求他们不要进屋,他们偏不听;王大棒子把周婶子打了一个嘴巴,骂她:“臭娘儿们,看你还多管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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