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领:玻璃城,逆旅(出书版) 作者:叶萱-第36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念叨的工夫杨谦进来了,递给他两个一次性饭盒:“科长辛苦了,赶紧吃点吧。”
“不吃了,我回家吃,我老婆做好饭了,”段修才拍拍杨谦的肩膀,再回头看看穆忻,“病好了再来上班吧,换岗的事我去想办法。”
说完摆摆手就走了。
杨谦也是这时候才发现穆忻醒过来了,赶紧凑到床前:“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晕倒了?”
穆忻想起之前发生过的事,眼前自然就浮现出肖玉华那张怨毒的脸,眼泪终于从干涩的眼里流出,流到耳朵里,湿漉漉的难受,可是,止不住。
杨谦见了,深深叹口气,转身拿出显然是刚从家里拿来的穆忻的睡衣:“来换件衣服吧,换好了起来吃点饭。你现在怀着孩子呢,得好好吃东西。”
穆忻好不容易从嗓子里挤出一句话:“你回家了?”
“不回家怎么拿这些东西?你这一住院又不是一天两天,看来这个年都要在医院里过了。”杨谦抖一抖穆忻的睡衣,顺手放到床尾^
“你妈说什么了?”穆忻问。
杨谦沉默一下,过会儿才答:“说你们吵架了,”
“没说要你跟我离婚?”穆忻直直地看着杨谦的眼睛。
杨谦眼底闪过一丝惊讶的光芒,然而转瞬即逝:“没有。”
“杨谦,亊到如今,_瞒着我有意思吗?”穆忻疲惫地叹口气,“再这样下去,连我都要觉得不是你不舍得我,而是我缠着你。算了,别装了,都是成年人,再这祥下去太累了,不如说说下一步怎么办吧。”
“怎么办?能怎么办?你肚子里有我的孩子,你说怎么办?”杨谦急了。
“那是我的孩子,跟你没什么关系。”穆忻下意识地伸手摸摸肚子,“再说……他来得也未必是时候。”
“你怎么能这么说?”杨谦刚说了一句,突然有人敲病房门,俩人一起扭头,看见门被轻轻推开,站在门口的,居然是已经有阵子没出现的诸航声。
“哥?”穆析纳闷地看着诸肮声,“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你没带手机吧,我给你打电话,你婆婆接的,说是你住院了,我就过来看看。”褚航声也皱着眉头,“怎么回事?”
“没亊儿,她身体太弱,怀孕了,体力不支,晕倒了。”杨谦抢在穆析前面回话,穆析皱一下眉头,没再说什么。她想这样也好,毕竟家丑不可外扬,何况她自己也觉得丢人。
“怀孕了?”褚航声先是惊讶,继而脸上浮起喜色,“好事呀!你想吃点什么,我去买。”
杨嫌面无表情地看着褚航声,刑警的锐利目光没有放过褚航声脸上的喜形于色,他的眼神黯一下,继而微微一笑,把裙航声让到一边坐下,然后自己才搭讪:“前阵子,穆析没少麻烦你。”
“这有什么好客气的,本来都是熟人。”褚航声看看杨谦,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这么客气。
“穆析叨扰你好多天呢,本来上次你送她去医院就该好好谢谢你。”
“没必要,应该的,就算换了陌生人也得见义勇为吧。”
“毕竟在你家住了那么久,道个谢也是应该的。”杨谦低下头说。
“―家人不说两家话,再说也没多久。”褚航声挥挥手,扭头看着一直不说话穆析,又问,“你想吃什么? ”
“芝麻酱。”沉默了许久的穆忻突然回答。
杨嫌听得云里雾里的:芝麻酱怎么吃。
褚钪声却笑了,一边往门口走一边回身摆摆手:“我这就出门给你弄去,不过你还得吃点蔬菜,汤也要喝一些。”
说完他打开门离开,杨谦疑惑地看着穆忻:“芝麻酱是什么意思?”
穆析疲惫地叹口气:“杨谦,我不知道你妈眼你说了些什么,但从头到尾都不关诸航声什么事儿。他不是犯人,不要拿审犯人那一套对付他。你想问什么,直接来问我。要是想问我有没有给你戴绿子的话……直接拿《离婚协议书》来就好了,我这就签字。”
“怎么扯到离婚看?你现在怎么动不动就拿离婚吓唬人?难不成你真不想过了?人家判死刑的妇女在孕期还能免于刑呢,这会儿你跟我提什么离婚?”杨谦瞪穆析。
“杨谦你别总拿孩子来说事儿,要是这孩子就是你们娘俩挽留我的唯一理由的话,我可以明确告诉你,第一,这个孩子是我的,跟你无关,第二,这个孩子留不留,也是我来决定,你还是说了不算。”
“他现在名义上还是你丈夫呢,他怎么说了不算?”横空出世一声斥责,穆折和杨谦往门口看去,只见肖玉华站在那里,手里拎个保温桶,表情冷凝。
穆忻没有接话,只是盯着肖玉华看,杨谦急着打圆场,一边接过保温捅一边对穆忻说:“知道你怀孕了,妈特地做了饭送过来。”
穆忻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垂下眼帘,再不看面前的两母子。肖玉华气得直哆嗦,指着穆忻想说什么,可到底还是没说出口,只是狠狠瞪一眼儿子,转身离开病房。杨谦急忙跟出去,一路拖着肖玉华的胳膊,不断说些劝解的话。
就听肖玉华气冲冲地一边走一边说:“你说她说的这叫什么话?什么叫跟你没关系?那跟谁有关系?”
杨谦拽着肖玉华,表情也不好,但仍记得打圆场:“她那是说气话,你别跟地一般见识,回去我说她。”
“你说能管用?”肖玉华瞪儿子一眼,刚想说话,眼泪却哗哗地涌出来。
杨谦吓一眺,赶紧问:“这又是怎么啦?妈你别雷一阵雨一阵的成吧?”
“那是我想雷一阵雨一阵的吗?我是真熬不住了儿子,”肖玉华紧紧拉住杨谦的手,“儿子,妈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都多,听妈一句话,放手吧!这过日子啊,家不是和和气气?怎么到了咱家就是披麻戴孝呢?再说能给你生孩子的女人多得是,何必躭死守着这一个?你看看你媳妇这身子,自己病怏怏的,还得住院治疗,若是再生下个受药物影响不够健全的孩子……你让我怎么去见你爸爸,你让我看见他以后说什么?啊?”
杨谦看着母亲满脸的泪,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后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杨嫌好不容易安抚着把肖玉华送上出租车,转身再回到病房的时候,一推门,就看见褚航声已经在里面。
杨谦站在门口,愣愣地看着屋里的那两个人,看褚航声举着块还冒着热气的松软白馒头,一手拿双一次性筷子,正全神贯注地往馒头上抹芝麻酱。在他手边,一灌芝麻酱发出浓部的香气,混着馒头香一起,在空气中弥散出异样宁静的惑觉。
原来,芝麻酱是这样吃的?
杨谦的目光渐渐沉下去,失落咆哮的水,翻滚着要将他淹没。
这时候穆忻发现了他,紧接着诸航声也抬起头看到他,他们都没有说话,只是那么盯着他看。少顷,褚航声又低下头,把手里抹好了芝麻酱的馒头递给穆忻,穆折接过去,一口口认真地吃,偶尔夹一筷子菜——在满室沉默又凝重的空气中,杨谦奇怪地发现,他自己,竟然成为了一个局外人?
这怎么可以?
杨谦的这种复杂的心情一直持续到褚航声离开——也只有到这个时候,杨谦才感觉到自已是穆析的丈夫,是可以合法合情合理留在她身边的那个男人。而眼前这个女人,是他喜欢了很久,当初很认真才娶回来的。他们不该走到今天这样。
可是,心底里的另外一个声音却不时地冒头,那个声音反复嘶吼,告诉他:你妈妈,那时生你养你的人,她不会做任何对自己儿子不利的事情!世界上如果只剩一个人愿意对你好,那一定是你的妈妈!你为什么不相信她?为什么不相信她当初对你婚姻的预言?她不是早就说过这个女人不会令你幸福吗?你为什么不听?
他还想起了过世的父亲:父亲到底是为什么死的?是因为那天的大雨,还是穆忻刺激了他?看穆忻现在这个样子,刺激对心脏病人来说果然是杀人不用刀。不过话说回来,妈妈今天也不是故意刺激穆忻的。所以即便有口角,穆忻当初也未必是想置自己的公公于死地吧?他们都是可以原谅的不是吗?可是为什么她俩彼此不肯原谅对方呢?尤其是眼下这个情况,要了老婆就不能要老娘,要了老娘就不能要老婆……她俩都摆出势同水火的架势了,自己还搞得定吗?
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不这么闹心……
夜晚,杨谦抱着头,坐在陪护的折叠床上,痛苦地失眠了。他不得不承认,他愿意相信的穆忻,以及他应该相信的母亲,显然无法再拉近到一起去。还有这南辕北辙的“真相”,已经在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之间,对峙到剑拔弩张,对峙到他必须做取舍。
现在,杨谦终于承认,原来,他真的是个失败的水泥工,因为他连稀泥都和不好。所以,他一手砌起的这道围城,眼见着就要变成一道断壁残垣。
第十章原是一场好聚好散
等到穆忻出院的时候,年已经过完了,
因为身体原因,穆忻的轮训也被取消了。而段修才居然真的协调成功,把穆忻换到了没有那么多辐射的收发室,每日里的工作就是发发文件报纸,或是给文件和重要倌函盖公章。
穆忻从内心里再次惑谢自己从没有因为段修才的偶尔刁难而真的和他翻脸,因为肯忍,段修才再心有不平,总归还是愿意放她一马。所以,客观地说,段修才或许偶尔才发现,原来,往昔所有的忍气吞声,不过只是社会教给新鲜人的第一课——许多时候,真小人并没有伪君子可怕,因为前者不过愚蠢的直率,后者才是不动声色的陷阱。
再后来。日子就这样晃悠着走过:收发室里清净,只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姐和穆忻搭档,每天一起看看报纸,聊聊八卦,闲暇时穆忻常犹豫要不要留下肚子里的孩子,但真要去打掉,却又鼓不起勇气,她仍旧住在分局值班室里,简陋却也宁静的环境中,她还可以看看辅导书,准备开春后的考试——虽然一直没有看见正式的招考文件,但穆忻觉得诸航声有句说得很对,临时抱佛脚总归太被动,不如早作打算。
她甚至幻想过,如果能离开这里,那将是多么扬眉吐气的一件事?但她也知道,考试太难,机会又很偶然,就像去年,杨谦因为在外地押解犯人,所以耽误了考试,错过了一次机会,那么今年,轮到她了,她就真的准备好了吗?再或者,她真的能有这个运气走上考场吗?
未来是个迷题,在到来之前,谁都无法解答。
元宵节时,郝慧楠终于休假结束回到秀山。
“休年假的感觉真好。”她躺在穆忻宿舍的床上,意犹未尽地感慨,“如果每年能休52次年假就好了,哪怕每次只有一周也不要紧。”
“还梦见什么呢?”穆忻拿手里的杂志卷成筒,敲敲她的头,“回家相亲了?”
“顶不住我妈的压力,总要去应付几场的。没什么意思,基本上都比较关心我什么时候能离开秀山这个破地方。十个有九个会问我到底是打算考到省城还是考回老家去?也不看看这是我说了算的吗?我打算得再好有用吗?我考个基层公务员都快脱皮了,还想让我考省直、市直,当我是神仙?”
穆忻无奈地笑一笑,郝慧楠看她一眼,叹口气:“别说我了,说说你吧,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
“孩子多大了?”
“两个月。”
“想留下就好好过吧,实在不行就搬出来住,我看只要没有你婆婆掺和,你老公还是挺不错的。”
“你觉得我婆婆会放我们出来自立门户吗?”穆忻倒在对面的那张床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上铺的床板,一筹莫展。
“你对杨谦,还有感情吗?”
这真是个犀利的问题,穆忻看看郝慧楠,没有回答。
“别怨我说话直,我没做过妈妈,可能有些事情体会不到。但是我知道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自己过,挺难的。何况咱还是在机关单位,将来有很多麻烦无法预见。要不要再婚,一旦再婚会不会影响孩子、对方会不会嫌弃孩子,孩子的生父将来会不会来抢孩子……都是麻烦,你没看《知音》?血淋淋的现实!”
“让我再想想。”穆忻疲惫地闭上眼,“让我再等—等,我想看看,他家到底能做到多么绝。”
郝慧楠不说话了,她同情地看看穆忻,再想想自己,觉得生活真是一团理不开的乱麻。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二月末,省委组织部联合省人事厅发布考试简章,指明已在基层服务满三年(包括截至当年七月末才满三年)的基层选调生可以报名参加三月下旬将要举行的公开招考。考试内容与面向社会招考公务员的内容相同,但选调生单独排名、单独录取,不占社会招考名额。招考报名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