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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提拉米酥-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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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现在才通知?!
  我们三年前就登了启事。
  这什么报纸,你们地区的小报!我们那根本没有!
  那总不至于登人民日报吧?一直无人认领,我们还以为是打工仔。要不是这次医院清理无名氏遗物,你们现在还是没有消息!
  和欢盯着照片看。曾主任说,这照片是他?
  警察点头。
  肯定是他?
  警察点头。
  曾主任说,那其他遗物在哪里?
  临州二院。曾主任说,你们哪位是事故处理警察,请带我们去医院。两个警察互相看看,其中一个抓起帽子。
  临州二院是个小医院,但是,那个一路抓着帽子,却始终不戴上帽子的警察说,这一带交通事故多,别看它们小,很多医生手术水平还挺高。曾主任哼了一声,又看和欢。远远的,老周停好车,也急步追了上来。和欢一直没说话,脸上也看不出任何表情。
  接待他们的是个年纪不轻的护士长,一张大脸上布满黄褐斑。警察好像跟她已经熟悉。护士长看着和欢,眼睛里闪出了莫名的兴奋,哎呀!也真是怪呢,我们都是定期整理无名氏遗物的,不可能这么久的东西还在。它根本不在正常的柜子里偏偏我昨天突然就想连那个柜子也一起收拾一下,偏偏我又整理得特别细——平时你不可能这样做的,忙啊——听说是个年轻的老师?
  没有人搭理那个兴奋的老护士长。曾主任嫌她慢,自己伸手夺过了她刚从一个白矮柜中提出的一个塑料小袋。曾主任把里面的东西一一取了出来。
  一本两指宽的小通讯录,上面有很多人的电话号码,有的页码快掉了;一张工商银行卡,背后有祝安的签名;一张折小的职业学校的便签,上面有学校的电话,也就是曾主任办公室的电话;还有两张名片,一张是吴杰豪的,还有一张是不认识的人的。此外,还有一个穿着红线的小玉片,这个和欢知道,是祝安母亲求来的护身符,平时是挂在祝安的脖子上。
  如果照片很模糊的话,那么,这些遗物已经能百分百地确认,它们的主人,的确是死了。早在三年半以前,在那个初秋的下午。他的骨盆和脑颅骨都碎裂了。
  和欢身子忽然摇晃了一下,老周急忙扶着她。和欢把祝安的护身符拿了起来。曾主任看和欢站稳了,又迟疑而仔细地看了看通讯录和银行卡后面的祝安签名。
  我想问一下,曾主任口气很冷:既然祝老师所带信息这么完整,为什么当时不联系我们?为什么要等三四年之后?!曾主任指着桌上的遗物:这!这!这!这里任何一样东西,只要你们有心,都能指引你们在当天就联系到我们!联系到家属!你们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护士长一时难以接受曾主任的指责,她用无辜的眼光看着警察。警察说,这可能有误会。按我们的工作程序,总是积极查找被害人亲人的。他身上没有电话——不然肯定没这些事;当时抢救的现场比较乱,他的穿着也像外地打工仔,颅骨破了,根本没醒来过——不然也好办;等人不行了,我们登报认尸体,也没有结果,所以就分析那些东西,会不会是偷来的。所以……
  你们就不能试打一个电话?小偷?!太荒唐了!我这辈子还没听过这么荒唐的事!一个电话就足够了!曾主任重重地拍了桌子,祝安的银行卡和小玉片在桌面轻轻跳了跳。
  警察说,你干吗?!
  老周说,胡闹嘛!一个人又不是一条狗。
  曾主任说,既然在这,我们想向抢救医生问点当时情况。警察说,我们已经调查过了,当时的医生已经找不到了。
  那入院记录呢?
  他们也来调了,护士长拿眼睛看警察说,结果也找不到了。还好找到了这些,多少也是个定心的事。要不你到现在也还不知道你丈夫去了哪里。护士长侧脸看和欢,你说是吧?和欢木然地盯着窗外一个点。
  那肇事者在哪里?判了多少年?曾主任又说。
  警察说,还在抓捕中。他逃逸了。
  逃逸!那祝老师骨灰呢?
  无名尸处理当然就没有骨灰。
  都是屁话!曾主任说,简直太不负责任了!
  戴眼镜的!你说话注意点!
  真他妈荒唐绝顶!天下还有这么浑蛋的事,你还让我注意说话?!
  十三
  回程途中,老周用感慨的口气说,主任啊,你这人真的很仗义,简直比自己的事还急呢。
  曾主任不知道老周是真心赞美还是贴切的马屁,反正听了直笑。曾主任说,的确太过分了。小和,你别怕,学校会支持你找他们讨说法的。我看恐怕要请个懂法律的来办。
  告谁?医院还是警察?老周说。
  我看都该告。看谁在草菅人命!曾主任看着和欢,和欢一直漠然地看着窗外飞驰的景色。曾主任说,小和,你怎么一直不说话?这事肯定有人要负责的,好好的一个人,三四年没下落,不可能谁都没责任。是吧?
  和欢点了点头。这时,电话响了。曾主任听出是和欢包里的电话在响,看和欢仍然盯着窗外,似乎没听见,就动了她一下。和欢迟钝地看了他一眼,几乎同时也听到了自己电话在响。
  是那个蔫蔫的落榜生打来的。和师傅,我想问一下,你是跟我整个换班,还是让我只替你中班?
  和欢说,我快进城了。我来了。车还放海洋之心吧。
  那太好啦!晚上正好有场足球赛。好,我就把车停那。噢,和师傅,听说你丈夫有消息了?听说在外面开了大公司?
  和欢没有说话,也没有挂机。她的眼睛始终看着车外。电话里停留的时间太长了,那个蔫蔫的落榜生醒来似的说,嘿,那回来再说吧。晚班就交还给你了。
  一路无话。到市区的时候,曾主任说,你要去哪里?我们送送你吧。
  和欢没有讲话。老周回头看了他身后座位的和欢一眼,又拿眼睛看曾主任。车子又跑了一段路,曾主任说,小和,是不是要接班了?我们直接送你到广场好吗?顺路。
  和欢看着华灯初上的大街。远远的前方,更加繁华锦绣、星光灿烂的郑成功东西大街发出梦一样的光华,接近地面的夜色苍穹染得金红氤氲。曾主任以为和欢不会回答什么了,正在和老周交换困惑的眼神,和欢却开腔了,声音很轻:你要是不想和警察打交道,你就要先问清楚他的名字;他也要问清我的名字——要和身份证上的一样——不然麻烦就大了——
  你说什么?小和?
  到了。谢谢。
  曾主任和老周目不转睛地看着和欢像梦影一样下了车,往海洋之心的郑成功东路天桥那走去。一辆白色的高大的洒水车就在凤凰树下。
  十四
  海洋之心广场放射出去五的条路中,郑成功东大街、郑成功南大街都是双向八车道的繁华大街,台湾东街也是六车道大街,它通过紫荆大道可以一直连到海天大桥。
  下班的高峰期刚刚过去,但是,来来往往的车灯依然喧嚣,被洒水车喷洒过的路面,黑黢黢的成了水路泽国,把车灯的灯影拉得很长,让人想回家。看不到人影的汽车,来来去去走走停停的样子,总是非常可爱的。郑成功东大街、郑成功南大街,再取水,然后洒水车上了台湾东街。就像在一个喷泉的中心,和欢在水中央突突突地行驶着,所到之处,汽车的灯光都映照出满地的莫名的忧伤。其实,不仅路人,还有汽车,尤其是私家车,看到那张着巨大水翼的行进洒水车,都有了畏缩和逃避的姿势。
  并不喜欢使用音乐提示的和欢司机,忽然打开了音乐开关。她把音量开到了最大,车里车外,机动车道、非机动车道,甚至是洒水车水翼接触不到的绿化带边的人行道上,人们都听到了那个蔫蔫的落榜生最喜欢放的周杰伦的《简单爱》。
  我想就这样牵着你的手不放开
  爱能不能够永远单纯没有悲哀……
  我想带你骑单车,我想带你去看棒球
  爱可不可以简简单单没有伤害
  你靠着我的肩膀你在我胸口睡着
  像这样的生活,你爱我,我爱你……
  想简简单单—爱
  开关已经不能再开大了,但是,和欢突然把左边右边的洒水开关统统变成冲水开关,这原本是规避行人车辆、夜深人静才使用的冲击清洁方式,她突然全部打开了,而且冲水转速和车辆时速都打到了极限。
  劈面激流中,车辆,几乎所有的车辆都停下了;
  劈面激流中,行人,几乎所有的行人都愣住了;
  紫荆大道上,那辆有着女人图案的公交车,看到这辆飚行的洒水车,有人慌忙关窗,那个身首分离的美丽女模特儿变成了一个完整的身姿。
  洒水车和它猛烈地邂逅。
  这个恐龙般的洒水车,在震耳般的《简单爱》提示音乐中,向着两边喷射着激烈的水翼,就像一只巨大的翼龙在夜色中几乎要离地飞翔。它挟持着两侧巨幅的水的翅膀,奔驰着横扫台湾东街、紫荆大道,一直冲向海天跨海大桥。
  爱能不能够永远单纯没有悲哀……
  爱可不可以简简单单没有伤害……
  海天跨海大桥上,传来一连串紧急的汽车刹车声,汽车车灯在惊慌地互相交错;而那个水势磅礴的洒水车,终于像一只真正的翼龙,它超越了大桥护栏,在音乐中,在海天之中腾起、飞翔。


  第二部分

  淡绿色的月亮(1)

  一
  不是谁都能看到淡绿色的月亮的,它只是有的人在有的时候能够看到。
  芥子在那天晚上看到了。她是在钟桥北的汽车里看到的。桥北到机场接回了回娘家一周的芥子。然后,他们停好汽车,手牵手开门进屋。桥北在开门的时候,顺势低头吻咬了芥子的耳朵。
  保姆睡了。她把房间收拾得很干净,能发亮的物件都在安静地发亮。玄关正对着大客厅外的大落地窗,阳台上的风把翡色的窗帘一阵阵鼓起,白纱里子就从翡色窗布的侧面,高高飞扬起来。卧室在客厅侧面隐蔽的通道后面。
  芥子的头发还没吹干,桥北已经在床上倒立着等她了。说是倒立健脑,桥北还有很多健身的方式,比如,每天坚持的2000米晨跑,周末三小时的球类运动。桥北无论生活还是工作,都充满创意。比如,做爱。近期,桥北在玩一种花生粗细的红缎绳。芥子叫它中国结,桥北不厌其烦地纠正说,叫爱结。红缎绳绕过芥子的漂亮脖颈,再分别绕过芥子美丽的乳房底线,能在胸口打上一个丝花一样的结,然后一长一短地垂向腹深处。桥北给全裸的芥子编绕爱结的过程,也是他们双方激情燃烧的美妙过程。芥子喜欢这个游戏。
  入睡的时候大约是12点。芥子一直毫无睡意,起来服用安定的时候,她不敢看钟。再次醒来的时候,她第一感觉是谁在喊叫。有一只人高的小白兔站在她床前。眼睛很涩,她睁开眼睛马上又想闭上,可是,她突然打了个激灵,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是的,不是做梦,真的有人站在她面前,手里有刀!桥北不在身边。那人脸上戴着小白兔面具,白兔一只耳朵翘起,一只耳朵折下来;客厅灯亮着。芥子一张嘴就想喊桥北,小白兔一下捂住了她的嘴,刀尖差一点就要扎在芥子的鼻子上。芥子闻到那只陌生的粗糙的手心上汗味混合着什么的怪味。
  小白兔的表情始终是得了大萝卜的高兴表情,可是面具后面的人挥着刀,手势十分凶狠:敢喊,我就不客气!喊不喊?
  芥子慌忙摇头。小白兔用力捏了下芥子的脸颊,拿开了他的手,但刀没移远。出去!那人说。
  芥子下床。她穿着冰绿色的细吊带丝质睡裙,睡裙长达脚面,可是胸口比较低,所幸爱结还在脖颈上,松松垮垮地吊着,芥子觉得多少掩饰了一些空档。
  桥北在客厅,他被绑在一张餐椅上,一个带着大灰狼面具的人站在他身边。没有看到保姆。一见到芥子,桥北就做了个没有食指配合的“嘘”的表情。芥子知道桥北要她安静、镇静,可是,芥子克制不住地颤抖、想哭,也想叫喊。小白兔晃了一下耳朵,大灰狼就过去拖过一张餐椅。大灰狼去拖餐桌椅的时候,芥子发现他是个不太严重的瘸子,不知想平衡,还是想掩饰,大灰狼用跳跃的方式行走。
  大灰狼把椅子放在沙发前,离桥北四步远的地方。芥子被小白兔用力按坐了下去。大灰狼马上拿着不知从哪里拿出来的棕绳,要绑芥子。芥子尖叫起来,小白兔一巴掌就甩了上来,芥子噤声,转头看桥北。桥北没什么表情,似乎闭了下眼睛,还是要芥子安静的意思。芥子的一颗眼泪掉下来。大灰狼就把芥子的手熟练地反绑在后面了。桥北对芥子说,别紧张,没事,他们不是有困难,不会到我们家的。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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