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微光 作者:eskimoz(晋江2012-04-13完结)-第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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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着就听见了范泽凯的声音,先出来的人是董事长秘书金鑫,看见新婚夫妇简单地点个头便告辞。马歌见过这个人几次,看上去不大爱说话,不过听说是范泽凯的得力助手,很安静的样子,斯文得倾向于书生气。
蜜月很快过去,全新的生活就这样向她展开。住进这栋大房子,会让他联想到一些不太现实的事。她记得在大学时常看的一些小说名着,诸如《白衣女人》和《呼啸山庄》。草地庭院给了她无限的想象空间,她甚至把自己套进那些情节里。
早上吃饭的时候她对泽安说到了这个想法,泽安问她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和泽安在一起事幸福恬淡的,他能轻易理解她天马行空的想象,也愿意倾听她儿时那些丰富多彩的理想。她想这就是所谓的完美结局吧。新生活在这样的惬意氛围里开始——是她向往的全部。
星期五,下午三点,心理医生访谈时间。
当她终于决定以端正的心态来接受一切的时候,她还不知道,噩梦远没有结束。
“我想请你回答我,那个梦最近还在出现吗?”
“没有了。”
“那最近有没有失眠的症状?”
“还好,睡眠不错。”
“还爱幻想一些不真实的场景吗?”
“是的。”
“都想些什么?”
她想要痊愈,前提是承认自己的确是病了,如果她否认一些时候编织的幻境是病态的话,她永远不能听进去医生的话。于是他告诉他了呼啸山庄,那医生摇摇头,说那不是病症而是用脑过度。
“其实在一个月多月以前我看见他们了,在同一个时间和地点。”
“然后呢?”
“然后他们很快消失,我没能跟上去。当天晚上我看到了他们其中一个人,夜里又做了那个梦。”
医生在他的笔记本上记下些什么,“我想你再复述一次,你梦见了什么?”
“我梦见……漆黑的晚上我沿着小路向前走,走到路口的时候天就亮了,然后我看见有个男人站在一栋高楼上面像是要自杀,我觉得那个人是高杰,就想上楼阻止他。当我正在想的时候没想到他已经跳了下来,可那个人却不是高杰,而是范泽贤……他的身体下面渗出了鲜红的血,样子很可怕。我一下就慌了,心想,那高杰在哪里呢?于是我就到处找,后来,我看见他站在玻璃墙的后面,我听不见他说了什么,我想要找到可以过去的路口,可是我怎么也找不到,我很着急,想要找东西打碎那面玻璃墙,结果还没等我找到,我就听见了枪响,我转过身去,看见他顺着玻璃倒下,而在他后面是拿着枪的范泽贤,他满身是血……”
马歌没有再说下去,梦里的恐惧足以让现实变得亦真亦幻,让她在屡屡想起的时候胸闷窒息。
医生递上一杯水,回到他的办公桌前。
“知道梦是什么吗?”
“是什么?” “是欲望没有达成的表现。在现实生活中,很常见。如果是因为某种原因而逃避导致现实中的不如意,那就会以梦的形式释放出来。”
“我病得很重对吗?”
“不,你只是有些紧张。”
“那为什么之前那个医生保留了我近一年的case?”马歌好奇起来。
“这我就不大清楚了。不过我认为你没什么毛病。你会因为一个新环境慢慢忘记这一切的,当你适应了新的环境并且享受它的时候你的病就会痊愈。”
这位医生是高妈妈介绍来的,这是她的第三次治疗,和泽安请的医生观点没有相同之处,她到底是病了,还是没病,她有点茫然。
“如果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我。”
马歌点点头,道谢出去了。泽安本来是反对她换医生的,但在她的坚持之下他还是妥协了。这个医生让她感觉不再那么压抑紧张,在他告诉自己没有病的时候,她几乎欣喜若狂。人真是种奇怪的生物,虽然嘴里不承认自己有病,却又在别人的判断里断定自己有病,当自己认为的确病了的时候,别人又肯定地说你一点病都没有。难道在泽安的眼里她真的是个病人,还是无数次的噩梦让他也同样不安起来,所以才要执意要她看病。倘若要忘记他们,她真的能很快地融入那个新的环境吗?
☆、青花瓷瓶(一)
高杰看着左前方变换着画面的悬挂式电视,把自己陷在一张舒适的红色沙发里,琥珀色的酒水在光线的衬托下颜色愈加深沉。
白天没有多少人,也没有了各式各样的异味,因此酒精在体内的挥发也降到了最低点,背景音乐里某位爵士大师的沙哑嗓音配合着钢琴声不遗余力地将香烟、酒精、欲望杂糅在一起,营造出纸醉金迷的氛围。
这个酒吧属于蓝宇产业,二层空间专为喝烈酒的男女们准备,让他们惯于从这里打量前来烧钱买乐的红男绿女。
他顶着高家的头衔从这里俯视下方。这个时候下面很空荡,并且亮着如同办公室一样的白炽灯光,甚至有两个穿着很不入时的中年人握着笤帚分别打扫着。
高杰也没有觉得哪里别扭,他把头靠在沙发背上闭眼睛。
是他假装腐化堕落?还是已经腐化堕落?如果没有适合的答案,那就换个说法吧,可能是已到某种境界,以至于他根本分不清自己是谁。是曾今的他还是现在的他,是警察还是罪犯,或者,只是一具被人操纵的木偶?
昨天公司开会的时候他一直盯着高磊看,看他的样子以及他说每句话时的神态。他自来比他聪明,在感情上懂得克制,事业上拥有野心。遇事不乱处事不惊,他的本质就等同于冷静和理智。
也许从小时候开始他或许就已经在冷眼旁观这个世界了。
小学时代的一次经历让高杰印象尤为深刻,高磊不仅充当了长兄的角色,更有着父亲的做派,可以让人信服并且最终妥协。其实就是一件小事,在高杰不断“惹是生非”的童年甚至是少年时代,可谓小巫见大巫。如果不是因为如今的局面,他也想不到那么多。
大概是小学三年级的上学期,他在放学路上遇见正在向低年级学生索要零用钱的“鼻涕虫”。他平时就挺看不惯那个长着斗鸡眼、流着鼻涕的总是用蛤蟆和昆虫一类吓唬女孩子的小坏蛋。那一顿打得很扎实,“鼻涕虫”居然被打断了近节指骨。现在想想也奇怪,那家伙不仅没有嚎啕大哭,也没和同伙反攻他,而是一溜烟地不见了踪影。高杰以为事情就此罢了,结果第二天家长就带着打着石膏的儿子上学校兴师问罪来了,幸运的是在路上被高磊拦了个正着,这也是后来连学校都不知道此事的原因。
那家长挺凶的样子,眼看着上来就要给不到十岁的男孩子一巴掌,幸而高杰反应快让他给躲了过去,也是这个时候高磊赶到了,一把将弟弟拉在到身后,问是怎么回事。
那家长长了一脸的赘肉,凶神恶煞。高磊也就十二三岁,正值初中一年级。基于他的身高,鼻涕虫家长没有继续动粗,见高磊像个通情达理的孩子也就把事情跟他说了。
接下来,就是一个半大孩子同一个大人间的辩论。高磊的原话他记不清了,总之他的样子很镇静。说事情私了,要对方不准伸张出去,这样对谁也没有好处。他叫弟弟在一边等着,又和人商议了十来分钟。高杰远远看着,恶煞般的表情到最后成了思考和疑虑,最终以笑脸结束。
高杰的思想很懵懂,毕竟才十岁,也没有联想到跟父亲以及整个家族背景在这场事件里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他甚至觉得那根被他打断的指骨不算件什么天大的事。可后来还是被父亲知道了,他跪在大厅里整整一个上午。而那时高磊只是静静地坐在父亲身边,一言不发,猜他是想要两面都当好人。看着对面的父子,头一次觉得他们是如此相似。
后来他一直为了此事耿耿于怀,更不觉得高磊是帮了自己,但还是少不了对他的敬畏。再后来,他从“鼻涕虫”那里才解到,第二天高磊就带着一张有父亲签名的支票去了他家,事情就此结束,“鼻涕虫”也从此甘愿做高杰的跟班。
事情就是这样,很明了,也很很简单。一张支票可以瞒住老师,同时瞒住家长。被父亲知道居然是后来“鼻涕虫”的父亲欲要高攀有钱人而捅了篓子。不得不承认高磊想得不算周全,可是他的潜力也在无形之中渐渐显露。
高杰揉了揉眼睛,把桌上剩余的酒都倒进肚子。酒是越喝越让人清醒,就连记忆中的印象也格外鲜明。酒是怪物,想醉醉不了,不想醉却又如同步入沼泽在记忆里越陷越深。
“2005年8月于北京郊区失窃的这对青花瓷大瓶产于元代官窑景德镇,属宫中器物。在元代,青花瓷大多出口到伊斯兰国家,并不是宫廷和市井社会的生活必需品。而这对梅瓶做工异常精致,其上饰有牡丹和龙纹。据史料记载,成宗皇帝非常喜欢这对瓶子于是留作自用,后在朝代的更迭中流失民间。据专家估计这对瓶子要是放在拍卖会上至少也是一个亿!”
“飞七的确在黑帮火拼案中将这两只价值连城的青花瓷瓶子收入私囊,然而因为欧阳江和周子峰两大集团的追杀让他根本没法出手,于是在死前和把宝贝交给了他唯一的朋友、也是他的狱友——贾小波。而两年后,贾小波试图将其变现,放话说要在黑市上卖掉瓶子,谁知话刚一出人就失踪了。”
一只鸽子在天空里盘旋,扇着翅膀很快滑出了望远镜的视野。夏琪欣悬着两只脚坐在办公室桌上,开始搜索着其它动景。
“目前警方没有任何关于他的消息,我们也请各派出所的同志帮忙查,大家有什么看法没有?”邱秦继续他的话,看了看另一边正在玩手铐的光头,“亚飞?”
后者摇摇头。他的目光又移到杨帆的身上。
“想要那瓶子的人太多了,更何况线索不明,根本无法排查。要我说呵,无异于大海捞针。”
“你们的线人呢?”
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摇头。
“琪欣?”
夏琪欣终于放下望远镜,邱秦以为她没有听见他的话于是又问了一遍,她也摇头,然后又开始她的远程搜索。这个时候,手机响了。
他开始注意起某些细节来,他想知道她到底在忙些什么,那种警惕性的回答没有透露任何他想要获得的信息,他只是凭借敏锐的嗅觉觉察到些异常。
夏琪欣说家里有点事要耽搁一会儿,就给邱秦象征性地请了个假。
少强问过她是不是家里有什么困难,可她什么也没有说,笑地很勉强,像在和全世界的人、物保持距离。
两个月以前,她要一个朋友帮忙打听消息。有人告诉她两年前那场事故的肇事者如今回又到了北座并且在北座江附近的棚户区时而露脸。
半个小时以后她到达了电话里提到的那个地点,朋友站在另一个路口给她个手势。那是在告诉她,人就住在他身后的屋里。
白球冲过来,各色球四散,定格在绿色背景下。
球杆顶端轻轻一击,一球轻松入袋,接着又是一球。
娱乐室的灯光很暗,阿彪正在同击球的人讲话,看上去按捺不住焦急埋怨的神态。大概因为对方水平太高,让他开局以后没得上一分。
高杰没有理会他的坐立不安,直到打完所有绿球才坐到回到椅子上。
目光越过黑球投向握着啤酒瓶的人,阿彪很不甘:“难道就没有失手的时候?”
白球冲过来,和黑色球擦边而过直接滚进了洞里。高杰呵呵地笑出声,阿彪则一脸无趣,将球杆扔到一边,端起酒瓶子。
“华瑞垮台以后老大是风光了,我们这些做小弟的呢也没落得多少好处,血汗流了一大把倒头来还没那些马屁精更讨人欢心,妈的,什么世道!”
酒水在喉咙咕咚咕咚作响,大半瓶眼看着下肚,用手抹去嘴上的泡沫星子,阿彪继续说道。
“你看看我这帮兄弟,哪一个不是跟我出生入死那么多年?我们拼死拼活为了什么?还不是想要过好一点,如今混到这份儿上还真是可悲!瞧,老子这一身都是伤!货真价实的!”
说着便撩开衣服。伤疤纵横交错,新旧不一。
今天晚饭时他们喝了不少酒,又是一场庆功宴。据说是吞并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帮派。欧阳江犒赏了这帮兄弟。给了阿彪市中心新开盘的一处房产,又给他疾病缠身的老妈交清了两年疗养院的护理费。可这个从了欧阳家十几年的人还是闷闷不乐,原因在于本属于他的风头被普桑抢去了,现在立了头功的不是他阿彪,而是那个投靠老大两年仅凭在一次意外事故中救了欧阳江一命的普桑!那家伙本低他几个头衔,这么一来猛然成为头号贴身保镖,并且事事不把他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