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一遇+番外 作者:陈之遥(晋江vip2012.06.20完结)-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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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前一天,三十六套走秀的服装开始装箱,容易走形的衣服都穿在人体模型身上,再衬上毛巾和纱纸,仔细装进数十个棕色瓦楞纸箱里,托运到巴黎。次日中午,KEE工作室一行人在浦东机场等待登机,包括方书齐、戴维梁、孙迪、老王、两个设计助理、一个制版助理、两个化妆师、摄影师,再加上苏敏,总共十一个人,还有一个国内杂志社的记者随行采访。
那记者是个年轻男孩子,一路上都在和戴维梁热烈的讨论自己心仪的男装设计师。
“……John Varvatos,几年前得过CFDA的最佳男装设计奖。”一个说。
“我也好中意他的,”另一个附和,“买过好几条裤子和一件外套,窄形的,但是不包……”
记者原本和苏敏坐一排,戴维梁的位子则和方书齐的相邻,两人聊得实在投机,便提出来要换个位子。苏敏无所谓,收拾收拾随身的东西,坐到方书齐边上去了。方书齐并不理她,看了一会儿书,就戴上眼罩睡觉了。
飞了一段,机舱里灯光昏暗,多数人都睡了,要么就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苏敏很累,却还是小孩子出门的那副德行,兴奋的睡不着。她选了一部讲Facebook创始人马克·扎克伯格的电影,心不在焉的看了半晌,其中的一句台词让她颇有共鸣:Facebook is like fashion。 Fashion never ends!她侧过头想把这句话告诉方书齐,但他还是戴着眼罩,安安静静的睡着。她靠在椅背上,长时间的看着他的侧影,看着看着竟然也睡着了。
在她的梦里,这一行十二个人不是去巴黎,而是去山里野营,就像恐怖片《黑暗侵袭》里一样钻进潮湿的熔岩洞。方书齐走在她前面,回头搀了她一把,把她拉近,低头在她嘴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吻。她很清楚这是在做梦,弄不懂自己的梦境里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节,只知道他的手和嘴唇都温暖细致、不轻不重,仿佛触碰到了她的心,让她觉得那么舒服。她任由自己神游在其中,睡得昏昏沉沉,花了好久才醒过来一半,恍惚间发觉自己头枕在别人的肩膀上。这肩膀的主人除了方书齐还能有谁?她心里一惊,打算装睡,然后翻身转到另一边去,才刚一动,右手却被人牵住,有一只手拢过她的身体,在她左肩上轻轻拍了拍,让她只管继续睡。可能是实在太困了,她将错就错的继续睡下去。
20
不知多久之后,陆陆续续有阅读灯亮起来,空乘开始送饮料和小食。苏敏睁开眼睛,有些尴尬的坐直身体。方书齐却显得很自然,替她接过餐盘,放在她面前,又拿出他先前在看的那本书,翻至扉页给她看。那一页空白的地方用铅笔画了好几个小小的肖像,都是她睡觉的样子,几分漫画几分写实,看起来很有趣。
苏敏横了他一眼,说:“你画我干嘛?”
他并不回答,耸耸肩笑了。
巴黎时间下午六点,飞机在戴高乐机场落地。冬春交织的巴黎分外阴霾,一场细雨之后,更是寒风刺骨。
等行李的时候,苏敏看到转盘上方的数字式时钟,突然想起一件事,转身对方书齐说了声:“生日快乐。”
他正在换手机卡,听到她这么说,就抬起头看着她,慢慢露出笑容:“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我替你定过无数次机票,当然知道。”苏敏有些得意,“本来应该早一点对你说的,不过还好,我们现在在巴黎,还来得及。”
他们往西飞了八千多公里,航程十一个小时,在中国已经是第二天了,在此地,时间却只过去了四个钟头而已。
“谢谢,”他回答,“我正式三十岁了。”
苏敏不知道男人会不会也有年龄带来危机感,特别是像方书齐这样的男人,三十岁,有一家初具雏形的设计公司,即将在巴黎时装周上举办第一次发布会,前程未知。
出了机场,一行人租车去位于左岸蒙玛特高地的酒店check in,短暂休整之后,又出发去薇洛为他们在那附近租用的工作室。走秀的衣服已经运到,正在拆包,一件一件挂满了三面墙,在欧洲定做的配饰和鞋子也早已签收,在衣架下面一字排开,一派蓄势待发的样子。
那间不大的房间里,除了那些忙着开箱整烫衣服的助理,还有三个关键人物——负责国际公关的薇洛,秀场导演克里斯和造型师丽塔。
克里斯和丽塔都是凯瑟琳王钦点的人物,号称是巴黎圈内有名的专业人士。苏敏明知这两人见识过的时装周比自己吃过的饭还多,却顾不上向他们表达敬仰之情,径自在一旁暗暗观察那个被称为薇洛的女人——三十岁上下,和方书齐戴维梁他们差不多年纪,因为是女生,看起来似乎更加成熟一些,眉宇间带着明显的亚欧混血儿的特征,身上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卡其色马裤,打扮很是随性。她不禁又想起孙迪的评价来:薇洛的偶像是奥黛丽·赫本和硬摇滚乐队The Ramones,神奇的是她居然能将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两者和谐统一在一起。
“哪位是Emilie?”薇洛突然开口问。
苏敏措手不及,慌忙应了一声。薇洛笑着上来跟她贴了贴脸,甚至还为之前的事情向她说了声对不起。苏敏却不领情,觉得薇洛这样做反显得她很小气似的。
寒暄过后便切入正题,由薇洛主持开了一个短会,交待了一下之后几天的工作安排。KEE的发布会被安排在时装周的第五天,还有差不多一周时间做最后的筹备。虽说来巴黎之前已经做足了功夫,但毕竟是第一次上手实战,所有人都心情忐忑,剩下的工作也还有很多——秀场的布置和音乐,模特要过来面试和试装,每套衣服的搭配和长度都要根据最后确定的模特人选做相应的调整,除此之外,还要确定三十六套衣服的搭配、发型和化妆,在国内没能最终敲定的配饰也需要一一备齐……
薇洛把这些工作一项一项的写在工作室里的玻璃隔断上,从千头万绪变得井井有条。苏敏看到自己名字的缩写反复出现在上面,既紧张又摩拳擦掌。
分派给她的第一项工作是面试模特,一同参与面试的还有克里斯、丽塔和孙迪。时装周两天之后开始,到时候每天都有各个品牌的发布会,模特们就很难按照约定的时间赶过来了。所以,面试要尽量在那之前集中完成。但到达巴黎的头几天,方书齐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接受媒体采访上了,只能由苏敏作为他的代表参加面试,等到吃饭的时候,或是晚上回酒店,再把筛选出来的人给他过目,听取他的意见。
起先苏敏对这工作分派很有些看法,觉得方书齐成天和媒体混在一起,简直是不务正业,常常有事情要他拿主意却找不到人。她是个心里想什么都藏不住的人,几次下来,便颇多怨言。
薇洛无视她的抗议,反过来给她上课:“你知道在1960年代,为了让高田贤三成为顶级设计大师,LVMH集团在宣传上投了多少钱吗?”
苏敏自然不知道,KENZO在她出生之前很久就世界闻名了,她觉得高田贤三之所以能跻身顶级行列,就是因为他有顶级的才华,难道还会有别的什么原因吗?
薇洛笑了一下,自问自答:“时装秀、广告、形象包装、媒体推广、新闻发布会等等,换算成欧元,大约两亿。”
两亿!还是欧元!苏敏作了个鬼脸,即使在半个世纪之后的今天也是个惊人的数字。
方书齐在一旁笑道:“你是在暗示我公关费付少了?”
薇洛挑挑眉毛回答:“难得你听出来了,我看准了以后会有大生意,否则干嘛花时间伺候你这么麻烦的人?”
苏敏看不惯这两人打情骂俏,只得唔唔啊啊的应付过去。孙迪在一旁估计更不是滋味,闷声不响的拖了苏敏继续去面试。
苏敏从小自恃慎高,挺不待见那帮做模特的姑娘们,总管人家叫“那帮九零后”,语气里带着些不屑。
孙迪嘲笑她:“你多大呀你?叫人家九零后?”
的确,苏敏的生日离九零年也只差三个月而已。
面试甫一开始,克里斯就提出应该找两个中国模特展示第一和最后一个造型,他没说出什么具体理由,只说这是中国设计师的惯例。苏敏最不喜欢“惯例”,却也学会了不动声色,没有立刻反对。恰好这一年的中国面孔实在不算出众,看来看去只有一个梅玫。谁知弄到最后,克里斯摆了一张照片到台面上,是个在巴黎作演员的华裔女孩,提出希望由她来走开场。
苏敏心里立刻就不同意,觉得本职不是做模特的,到时候根本压不住场。孙迪也是这个意思,但她是最怕跟人吵架的,法语也不太会讲。苏敏无奈,只能当这个出头鸟,也顾不上克里斯是凯瑟琳钦点的人物,有什么就说什么。最后,两下各让一步,定下另一个欧亚混血的模特走开场,梅玫压轴。
模特定下来之后,还要定造型。
这个系列原先的造型都是孙迪和国内的造型师商量着做的,和丽塔是第一次合作。丽塔一上来就啪啪啪提了许多意见:太清淡了,没有突出个性,发型做的太美国式,把衣服的细节都盖住了,面具最好改成威尼斯式……
苏敏把这些意见一条一条记下来翻译给孙迪听,两人合计之后,觉得丽塔说的有些话的确有道理,有一些则是欺她们初来乍到。原先那些搭配虽然和巴黎秀场上习惯的做法不同,但却更加年轻清新,不落巢臼。苏敏在心里嘀咕,该改的要改,该争的还是得争!她喊也喊了,桌子也拍了,一抹脸儿又开始撒娇,总算让丽塔也看到了她们的长处,做出了一定的让步,最终达成了一致。
那几日,往来的媒体、PR、Buyer、各色眼高于顶的小名媛小明星,都不是容易对付的人物,争论、妥协、再争论、再妥协是每天必定要上演的戏码。苏敏很快发现自己出现了人格分裂现象,别人不把她当人,她也不当自己是人,怎么被埋汰、被鄙视、被忽略、被嘲笑,既不生气也不往心里去,反而越战越勇。
晚上回到酒店,孙迪在方书齐和戴维梁面前夸她:“多亏了苏敏,把克里斯和丽塔都收服了,功不可没。”
苏敏觉得自己并没有孙迪说得这么本事,只是不想发布会有任何的闪失,沉寂已久的小宇宙一下子爆发了而已。夜里睡在床上,她不禁纳闷,什么时候也变得这样护主心切起来。
21
穿上高跟鞋,你就变了。
—— Manolo Blahnik
随后的几天,苏敏跟着方书齐和克里斯去国立艺术学院看场地,商量秀场的布置和音乐,除此之外还要盯着薇洛的助理把请柬发出去,一一确认发布会当天的来宾,再安排座位表。
那个时候,时装周已经开始了,各式品牌轮番登场,既有财大气粗的百年老店,也有和KEE一样的愣头青。连续两年的经济低迷之后,有些名字销声匿迹,立时就被遗忘的一干二净,有一些还在边缘挣扎,秀场从租金昂贵的历史建筑转移到了相对便宜的酒店Ballroom里,甚至是自家的样品间,而与此同时,也有无数新人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头来。
苏敏没有多少时间关心这些消息,只能抽空瞄一眼时装周官网上滚动播放的图片新闻,他们的嘉宾茉莉周似乎应邀参加了不少发布会。她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也说不清是为什么,还以为是孙迪把她带的神经质了。
到巴黎之后,她们俩就住一个房间。一连几天,孙迪都心事重重,每夜都在做不同的噩梦,有时是走上天桥,发现台下一个观众也没有,有时则是秀快开始了,却发现还有许多事忘了做,一下子惊醒,甚至叫出声来。噩梦之后又开始失眠,几天下来憔悴了许多。
那段日子,所有人身上的担子都不轻。苏敏也不例外,许多事情她都是头一回碰到,遇到不懂的想要找人商量,但周围每个人都很忙,孙迪看起来更是一副快要崩溃的样子,隐形眼镜也不戴了,鼻梁上架着副黑框雷鹏,眼睛里泛着血丝,蓬着头。看这架势,苏敏自然不敢再去讨扰,凡事都尽量自己完成。所幸她跟孙迪刚好是截然相反的两类人,孙迪适合安安静静井然有序的工作环境,而她却是那种比赛型选手,平常办事不怎么靠谱,越是事到临头,越是如履薄冰,反而越沉着清醒,再加上出奇的好命,从头到尾如有神助,没捅出什么篓子,就把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的都做成了。
待到发布会前一天的下午,戴维梁抽空去买第二天要穿的衣服,苏敏也趁机出去透口气。她独自在街上逛,看每一个橱窗,手伸进一个又一个镀珞衣架之间,感受着丝绸、羊毛、皮革的触感,闻她最喜欢的薄呢衣料的味道,戴上一顶又一顶贝雷帽,黑色呢料配铆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