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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节

我的团长我的团 (全本)作者:兰晓龙-第6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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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希望天崩,地裂,禅达的火山爆发,泥石流席卷我们所在的街头,因为再过十秒,我们就会掐个你死我活。
  我会掐死他之后再跪在他的尸体边哭泣。我转开头,找一个别的可以掐死的人,我看见救星。
  我转开头,我看见小醉,她拎着一个菜蓝子,里边有一些新鲜的青菜,因为我的转头,我们互相瞪着,我们每次见到都这样,连不意外都成了意外。
  我说:“你……”
  小醉说:“你……”
  “……怎么在这儿?”
  “这边有菜园子,小菜便宜。”
  我没话找话,“还新鲜。”
  雷宝儿舔着糖,晃着他的拨浪鼓,扑通扑通,阿译的脑袋转得像拨浪鼓一样,看我,看小醉,扑通扑通。
  小醉重复我的话,“还新鲜。”
  我点头,“蛮好的。”
  小醉也说:“嗯,蛮好的……后来你……”
  我赶紧说:“军务繁忙。后来我……嗳呀!”
  小醉连忙问:“怎么?”
  “你家的烟囱。”我说。
  那天我卸下了她家装错风向的烟囱,却发现没能为装上去。后来就放在那,我想第二天就去给她装上,但第二天我们审了死啦死啦。
  小醉安抚地说:“没事的。我现在做一个菜就出来,放一放烟。蛮好的。”
  “蛮好的?”我问
  “蛮好的。”她肯定地说。
  我呆呆看着她,她很美丽,而且我肯定是除了我,别人看不出来的美丽。
  说到烟囱,就想到为什么要卸烟囱,和那个我不想再去的地方。我现在像条被等着拍拍头的哈叭狗,可连阿译都知道她只是一个土娼。刚缩回头的毒刺又开始抖擞,禅达的火山爆发吧,泥石流席卷我们所在的街头,我宁可掉回头掐死阿译。
  于是我看着阿译,而阿译很警惕。“干什么?”
  小醉则把这误会为我要向她介绍我的朋友,“你的朋友?”
  “我的上司。他管好多个我。”我隐隐有些快乐地看着阿译受伤的神情,“这我儿子。”
  阿译说:“你……”
  小醉说:“我……”
  我发现我的手搭在雷宝儿头上,而那小子若无其事地舔着他的糖,但我心里的毒巢还在喷云吐雾。我伸手抢了雷宝儿的糖,“叫爸爸。”
  雷宝儿就叫:“爸爸。”
  我把糖还了给他,同时看到小醉曾经焕然了的神情变得很黯然。
  禅达的火山爆发吧,泥石流席卷我们所在的街头,我居然玩得很高兴。
  小醉艰难地说:“他好像你……漂亮。”
  我便把雷宝儿地脸转过来,捏得他的嘴里几乎要流了糖汁。“像我吗?漂亮?”
  小醉把雷宝儿从我手里抢走了,她蹲着。她不看我了,只是对雷宝儿没来由地爱怜着。
  “叫阿姨。”小醉跟雷宝儿说。
  “是小阿姨。”我纠正道。
  郝兽医说小孩闻味认人的,大概是真的,雷宝儿立刻亲热地对准了小醉,或者我该说他和他龙爸爸一样好色的。
  他乖乖叫道:“阿姨。”
  “好乖好乖的。”小醉从手上捋着一个玉镯子,那玩意儿戴得很紧。所以她大概捋得自己很痛,而且才褪出一半,“这个送给你。”
  我吓了一跳,“干什么?”
  小醉捋得自己都快哭了,“戴好久了。要费力气。”
  “你妈给的嫁妆吧?给小王八蛋干什么?!”
  我都听见她捋得自己骨头响了,咔地一声,终于捋了下来,小醉连忙擦掉也不知痛出来的还是怎么出来的眼泪,然后把那玩意套在雷宝儿手上,“保佑你平平安安的。”
  我便去雷宝儿手上夺。而雷宝儿七拧八拧地绝不就范,还加上一个小醉竭力阻止。
  “还回来!干什么玩儿真的?”我一边夺手镯一边对小醉说。
  小醉一再说:“送给他啦,真的送给他啦。”
  “阿译!”我在纠缠中抬了头向阿译求助,“这小王八蛋是我什么人?”
  阿译脸上悻悻的表情立刻让我后悔了,我想起来我们刚还在互相扎刺的。
  “他是你儿子没错。可她是你什么人?”果然。阿译如是说。
  我大吼:“你是我什么人?一个为了不尿裤子只好对我放黑枪的人!”
  小醉呆了,雷宝儿也被我吼呆了,没呆的是阿译,他声嘶力竭地抡了回来,“我是被你们当日本人一样待的异端!就算对日军你们也没有对我这样的仇恨!”
  然后我们听见一声炸雷,在禅达某个遥远的地方绽开。
  小醉发着呆,并且本能地拉着架。“你们……要下雨啦。”
  我和阿译发着呆,听着那声炸雷后的连接几声炸雷,以及一种怪异的呼啸。
  禅达的火山不会爆发,泥石流也不会席卷这样平缓的地形,但是——
  “趴下!”我大叫。
  我把小醉和雷宝儿全扑倒在身下,阿译无措地跑向一个地方,在险些撞墙的时候终于学样卧倒,呼啸声飞越我们头顶时快要刺穿了耳膜,而后巷头炸得天崩地裂,幸好那里并无人烟。
  我一下明白了,“日本人!打过江啦!”
  阿译现在没有怒气了,灰头土脸地爬起来,蔫头搭脑地,“怎么办?”
  “回团里!在这里就是散兵游勇!”
  何止散兵游勇,我们根本也武器也没有,阿译立刻也觉得这种决策是何等英明,他已经开始拔足狂奔,我盯着他的屁股拔步,几乎被绊了一跤——雷宝儿抓着我的裤腿,说:“我要回去!”
  我茫然地想起小醉还在旁边,就说:“你跟阿姨待着!”
  “我不认得她!”
  “你就当她是你妈!”
  我愣了一下。我看着小醉茫然地跪在那里,我这话让她清醒了些又茫然了些,于是她茫茫然把雷宝儿抱在怀里。
  我把雷宝儿抢出来,往旁边一坐——这么皮实的小子先一边待着吧。我扶着小醉,觉得她轻飘得不行,而小醉让我觉得弱得不行。
  “你不要死。”她说。
  我瞪了她一会儿,狠狠亲了她一口,然后我开始狂奔,我知道我奔的时候会瘸得越发难看,所以我回头看了她一眼——她又把雷宝儿拉回来,在怀里抱着。
  “王八蛋才是他爸爸呢!他不是我儿子!”我大叫。
  我不知道在越来越密集的炮弹中她是否听到,只知道我拐过巷弯时她还抱着雷宝儿跪在那里,我只庆幸当日军找准了试射点后,就不再往她所在的地方开炮。
  我在近处地烟尘和远处的爆炸中奔跑,阿译的屁股有点儿遥远,幸好他跑得很跌撞,并且常做不必要的掩蔽动作,以至我这瘸子都追得越来越近。
  一只蜗牛——我是说学生追在我身边,跟我说:“老总,给支枪吧!一块儿抗击倭寇!”
  我哇哇地吼回去:“妈巴羔子老子自己还现找枪呢!”
  他很失望地站住,我没管他,烟尘把他遮没了。
  这个晴天已经不再像晴天了,但是我终于追上了阿译。
  阿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问:“回团里……再怎么办?”
  我理直气壮地答:“问死啦死啦!”
  这答案很无赖,但很有效。是啊,管他对错呢,有个人会帮我们拿出主意。
  然后我就被一家院门外倒着的一辆脚踏车绊到了,摔得如此惨重,以至阿译要回身扶我。
  我踢了一脚那脚踏车大声地骂:“简直是日本鬼子的地雷!这破车——”
  我没往下骂的原因是因为这破车实在破得非常熟悉,它没有车座。然后我们看着狗肉像——发狗炮弹一样从烟尘中飙了过去。
  “团座他——”阿译说。
  话音未落,一个爬墙又踩中了浮砖的家伙扑通一声从我们前边的墙头摔了下来,声都没吭半个,推起我们身前的脚踏车就开始助跑,那家伙上装扣子没扣,裤子倒是扣啦,但皮带迎风招展地挂在裆头。
  我叫道:“……死啦死啦……”
  那家伙飞身上车,然后在一声惨叫中又摔在地上——你尽可以找一截光杆用他那种姿势飞身上去试试。
  死啦死啦便爬起来冲我们大叫:“我钢盔呢?!钢盔呢?!”
  看他那架势,倒好像我们是跟他一块来的,并且他在进这不知道做什么的院子之前把钢盔交给了我们保管似的。院门子开了,一个女人——她不去做土娼太浪费了,烟视媚行的,而且是在这种时候,一手拿着钢盔,一手拿着死啦死啦的外带,她拿外带的头敲了一下钢盔。
  死啦死啦便冲过去拿了,百忙之中还要挤一个男女之间的媚笑,“走啦走啦!”
  那女人叮嘱:“过来玩哦。”
  死啦死啦眼观六路地媚笑着点了点头,把车座——就是他的钢盔,扣在光杆上,外带都没空系,搭在肩上,这回成功地上车了——我和阿译晕乎乎地追在旁边,马前张保,马后王横。
  我边追边问:“那个?谁呀?”
  死啦死啦说:“巾帼不让须眉吧。炮打成这样还知道卖弄风骚,要招了她扛枪怕是比你们都好使。”
  阿译追问:“谁呀?”
  死啦死啦说:“战防炮。”
  “谁呀?!”我有点儿急。
  死啦死啦到底回答了,“咱师军需官在禅达养的小老婆。”
  我和阿译都噎得立定了,那家伙脚下如风,一辆破车都冲出一小段,我们咽下这股怪兮兮的玩意儿后再度追上。
  “怎么办?团座?怎么办?”阿译一叠声地问。
  “要完!有麻烦!小日本爱死了中国的三十六计,现在看他们筑防就是让咱们安逸,中国人又就爱安逸——是传染病!我都被你们传染得以为小日本还会给咱们多少时间!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我大吼:“现在傻子都知道!问你怎么办?”
  “回团!回团!我哪儿知道怎么办!”
  于是我和阿译面面相觑,一边跟着他的破车玩儿命地跑。
  回团,是想回到这家伙身边,在他身边让我们觉得安全。可回到他身边,立刻就想起来了,在他身边绝无安全可言。
  今天帮迷龙搬家的家伙们还在路边,了不起的是迷龙还赖在床上,更了不起的是他老婆仍然陪着。这地方视野可以直看到山边,一帮混蛋在那片景致中分辨着炮声的方向。
  冷黄脸还就着窗洞在跟迷龙置气,“打炮啦,军爷。”
  迷龙神闲气定地说:“天没塌呢。塌了也就死你家门外。”
  冷黄脸也不是善茬儿,“那我那生枢就留给你用啦。”
  “那不用。我这人活着要住个好房子,死啦草席卷巴卷巴一埋就行。”
  “那就接着。”
  “王八接不着。”
  而这时死啦死啦蹬着破车,我和阿译跑得半死不活,从坡上一路叫嚷下来
  “怎么都死这?还在搬家吗?搬你个乌龟壳!迷龙你弄这么大口床,是要全伙人都上你床吗?”
  不辣宣布:“师部被炮击啦!”
  死啦死啦简直是幸灾乐祸,“让他们疏于防范,找个那么扎眼的地方!——走啊。跟老子去打仗!迷龙滚下床!放下鸡巴拿债本子,讨债的时候到啦!”
  我们乌匝匝呼啸而过,那乱劲儿比冲南天门还过。于是迷龙被晾在床上,他望炮火望我们望他想住的房子望被我们扔了一地的家具,最后望他老婆。
  “相好的!老子没叫日本人打死再来接着跟你玩!”跟冷黄脸说完,迷龙对自己老婆说,“你也是。”
  冷黄脸接口道:“王八接不着。”(`文`心`手`打`组`手`打`整`理`)
  迷龙噎了半天。“……千年王八万年龟!谢你给老子祝寿啊!”他喊完了就冲他老婆说,“我做本份事去啦。”
  迷龙老婆叮嘱他:“别冲得太前,那不是对得起你弟兄。”
  “嗯哪嗯哪。”
  他有口无心地应,全神贯注地跑。大有后来者居上之意。
  豆饼一一直还在那里死着,只是因为迷龙跑啦。已经没那么坚强。
  “迷龙哥?迷龙哥?!”
  “打鬼子啦!打鬼子!”迷龙招呼着。
  于是豆饼就翻起来跟着跑。他跑了,门也开了,冷黄脸站在门洞里,在门洞里支了张小桌子,他真做了两个菜。
  迷龙老婆就只好远望那个背影合入直通往怒江东岸,城郊没边的青空绿野。
  我们乱哄哄从禅达街头跑过。我们不算最乱的一群,还有很多的兵也在跑,他们有枪,我们没枪,可我们总还有死啦死啦这个苍蝇头,他们是无头苍蝇。
  阿译认出来了,“那是守东岸防线的兵!”
  不辣便冲一个最近的嚷嚷:“日军打过江啦?”
  那兵叫唤着:“打过来啦!往东跑吧!”
  我倒是看清了他的番号,“瞎问什么?他是守师部的!”我找准了另一个兵,“你是守东岸的?”
  那兵答道:“是啊,打惨啦。”
  我问:“日军打过江啦?”
  “师部被占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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