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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黑心 作者:徐大辉-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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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发的透水的事故,刘宝库束手无策,傀儡就是等待人来操纵。差不多十几个小时过去,老板始终没发来指令,他心能不急吗?傍晚来临,他抓起红色电话:“怎么样,扬哥?” 

        “没消息。” 
        “追,再追呀!” 
        “你是吓懵啦,还是傻啦咋地?老板让等着就等着!”张扬责怪,“老板是随便追问的吗?” 
        8 
        一块巨大石头突然落下来,两个正在扒石头的矿工被砸成肉饼。老庄带头往出扒人,压在胖子身上的石头有千斤重,搬开不容易,也不能这样瞧着四肢露在外边的胖子就这么的压着。 

        “他死了吧?”郭德学问。 
        “恁大块石头压着还不死,除非他会奇功什么的。”老庄说,“怎么的也得把他抠出来,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石头压着,不能见死不救啊!” 
        “是啊,真的见死啦,救出来也是死的。” 
        “死的也得救,他是个人,不是小猫小狗可以不管它。”老庄说。 
        巨石挪开了,胖子成了一张皮紧贴地面,很像屠宰后的牛皮晾晒在石头上。 
        长脸矿工死相更惨,整个人给折叠了,头贴在脚上,是人常说的那种两头扣一头。 
        老庄打开一个折叠纸箱似的,把长脸身体放平。 
        面对挨摆的两具尸体,郭德学不知如何告别,问:“给他们磕头吗?” 
        “都是一个槽子吃食的兄弟,行个礼就成。不过,行礼时你得念叨,在早刽子手临刑前都要叨念两句……” 
        “那我说什么?”郭德学行了三个礼,不知说什么。 
        “随便说吧,都是兄弟。”老庄说。 
        黑暗中,兜齿儿蹲在一块很小的岩石上哭泣。同村的两人给石头砸死,他吓坏啦。大水正漫上岩石,用不多大工夫,岩石将被淹没。 
        老庄看到了危险,要紧的是劝他离开岩石:“你快过来兜齿儿,岩石上不安全。” 
        兜齿儿像似听不懂老庄的话,只是哭。 
        “水太急了,冲得动石头,连你也要给冲走。”老庄迅速脱下上衣,扯成条系成绳,抛过去,说,“抓住!” 
        兜齿儿是拒绝营救,还是真的吓傻啦?他纹丝不动。 
        “抓呀!你快抓住!”郭德学也在喊叫。 
        老庄见劝说无效,想出一个办法,说:“胖子不是答应你,把他的女人给你睡几宿吗?” 
      第二章隐藏罪恶(5) 
        奇迹发生了,兜齿儿抬起头来,说:“他骗我,谁肯把自己的女人给别人睡啊!” 
        搭上话就有门,老庄延长兜齿儿感兴趣的话题:“胖子的女人白不白?” 
        “白,精面粉似的。”兜齿儿说。 
        “白好呀……胖子死啦,你去找她呀!”老庄趁机说,“抓住绳子!” 
        为一个白精面粉似的女人,兜齿儿突然间想活了,去抓老庄抛过来的绳子,意外的事情发生了,一个浪头打过来,兜齿儿手梢刚触到绳子,身子一仄,落入水流中,瞬间被冲走。 

        “唉,二十几岁的年龄,真可惜。”老庄叹道。 
        “托生一次爷们,没碰过女人……”郭德学替人遗憾。 
        现在,逃生的路上只剩下他们两人。 
        扒开前面的石头是唯一逃生出路,本来有五个人来挖,进度还快一些,两个人的力量实在有限。 
        “咱们俩匀乎、匀乎劲干。”老庄说话的气力有些不足。 
        “庄师傅,你……” 
        “哦,没什么。”老庄隐瞒实情。 
        老庄的脸变了形,是饿的,也是疼的。由于饥饿,胃疼得厉害。 
        “你歇着,我来挖。”郭德学说。 
        老庄在一块岩石上躺下来,他说:“你也过来直直腰吧。” 
        “我能坚持,挖一会儿。”郭德学硬撑着。 
        “别硬拼了,攒攒劲再干。”老庄说。 
        郭德学爬上岩石,躺在老庄身边。 
        “关了矿灯,省省电。”老庄问,“你有女人吗?” 
        “有。”郭德学说,“有两个。” 
        画饼充饥,望梅止渴,绝境之中讲女人实属高明之举。老庄的胃疼忽然减轻了许多。他说:“你有两个女人,一胖一瘦?” 
        “不,一死一活。” 
        “噢?” 
        “一个炕上,一个墙上。”郭德学说。 
        老庄糊涂了,怎么个炕上墙上?一死一活通常说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炕上不难理解,郭德学家睡火炕,炕和床一个意思。那墙上怎么讲? 
        “我把白菜的骨灰抹在墙上。”郭德学说,“我俩经常说话。” 
        白菜是一个女人的名字,白菜是郭德学的女人。女人叫白菜,肯定有故事。在偏僻的农村,白用在女人身上,例如小白鞋,大白梨,那这个女人就有故事了。白菜,日常食用的极其普通的蔬菜,用它形容女人,水灵灵,脆生生。 

        郭德学的女人叫白菜,与他的特别才华有关。 
        桂花村人公认郭德学是才子,赞赏:“郭德学真有才!” 
        才子是有些绝活,郭德学的绝活是吟民谣。他文化不高,是“田夫野竖”,可你说哪方面的民谣,他张口就来。例如说酒鬼:“酒是汽流水,醉人先醉腿,嘴里说胡话,眼睛活见鬼。”又如数九:“一九二九,在家死守;三九四九,棍打不朽;五九六九……” 

        “小白菜。”妻子铺好被褥说,说民谣成了他们夫妻就寝前的必修课,她不听一段民谣就不睡觉。 
        “不说了,今晚累啦。”有时他也腻歪,不愿意说。 
        “好,你不说,行,别进我被窝。”妻子使出杀手锏。 
        进不得她的被窝睡不着觉,这样威胁很有效。他说:“给你说小白菜。” 
        小白菜, 
        遍地黄, 
        两三岁上没了娘, 
        跟着爹爹还好过, 
        就怕爹爹娶后娘…… 
        妻子听民谣竟然能听落泪,又瘦又小的白菜勾起她的辛酸往事,自己就是一棵命运多舛的小白菜。 
        “我是棵小白菜!”妻子说。 
        从此就管妻子叫白菜。 
        白菜在一个夏天忽然枯萎,先是眼睛黄,后是全身黄,不久就死去了。乡下不准土葬,火化后郭德学抱回妻子骨灰,做出了令人瞠目举动:将妻子骨灰和成泥,抹屋挂了墙里子。 

        在郭德学心里,白菜生长在墙壁上。 
        每晚,他都和墙壁说话,和白菜说话:“铺好被褥了,我给你说民谣……那什么,你不愿听这首,我换一首。哎,我得进你的被窝,让我进去。” 
        老庄一声沉重的叹息。 
        “白菜天天长在墙上,灯花来啦。”郭德学说。 
      第二章隐藏罪恶(6) 
        “我猜着了,灯花是你说的炕上妻子。”老庄说。他挣扎起来,准备干活儿。“灯花,与民谣不搭界吧?” 
        “搭界。”郭德学扭亮矿灯,“她姓宋,原来也不叫灯花,我吟了那首验月份的蒸灯歌她才改的名。” 
        正二三月水没腰, 
        四月灯碗刚发潮, 
        五干六湿七八焦, 
        九月十月干裂瓢, 
        五谷丰登家家乐, 
        冬月腊水勿须瞧。 
        流行东北农村的“蒸面灯”、“蒸十二月灯”,《关东文化大辞典》载:农历正月十五晚,以荞面或黄豆面掺适量水和好,分十二份,捏成上端直径寸余的圆形油灯碗,灯身柱形而细,底部略大而圆,每灯碗口缘上捏出一至十二个锯齿状的花牙,以别月份。再于每碗内置黄豆一粒,同入锅蒸之,揭锅时看各月份灯碗中豆粒膨胀程度推测该月份气候。膨胀大则寓降水多,少则寓降水少,适中则寓风调雨顺。在揭锅时还要唱蒸灯歌。 

        老庄对这一风俗知晓,小时候随大人们做过。爹是地道的庄稼人,验气候征兆特别认真。蒸灯歌他听来倍觉亲切。 
        “她的生日是正月十五晚上,就让我叫她灯花。”郭德学说。 
        9 
        “透水!透水!”刘宝库惊喊起来。 
        身边的许俏俏急忙拉开灯,见他一脸大汗,先惊诧,后大笑起来。 
        刘宝库清醒过来,见许俏俏瞧着自己笑,问:“笑什么?” 
        侧着身的许俏俏把一对被解放,而挺拔的东西塞回睡衣里,说:“你们男人是有意思,床上的话也能马上梦到。” 
        一颗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些,不过没完全放下,担心梦中喊了不该喊的东西,而泄露机密。他试探地问:“我都说些什么?” 
        “真出息你,透水!嘻,人家刚刚创造的新词儿,你在梦里就给用上了。”许俏俏娇嗔地说。 
        “喔,说明我太爱你。”刘宝库遮掩过去,为了让她更深信不疑他的话,伸手将她塞回睡衣的东西掏出来,拉向自己的嘴巴,亲它一下。 
        “哟!”她轻声惊叫。 
        “怎么?” 
        “它激动啦!” 
        别墅再次响起猫一样叫,一个小时的此起彼伏的叫,即使假的,装出的,也够辛苦的,猫和那个玩猫者都疲惫不堪。 
        熄灭了灯,猫很快睡去。 
        刘宝库没睡,身体软绵绵的。猫有足够的精力,他倒有些力不从心。猫二十出头,自己四十出头。 
        透水,卐井透水前,准确说就是那个夜晚,身下的许俏俏突发奇想,说自己是一口井。作业中的刘宝库,也觉得自己是一个井匠。在民间,打井是门手艺,掌握了它,如果技术高超而称起匠,便可以有饭碗。 

        “你在干什么?”她挑逗。 
        “打井。” 
        “打井好吗?” 
        “打井好。” 
        “出水了吗?” 
        “还没有。” 
        打井的目的就是为出水,不然你的手艺就不怎么的。刘宝库不想愧对称号,将作业进行到底。不妨也搞个中国式,外国式,譬如离婚什么的。 
        “透水!透水啦!”她忽然喊叫。 
        “啊!”刘宝库吃惊不小,一跃翻下井口。 
        “你怎么啦?”许俏俏惊异。 
        刘宝库才如梦惊醒,这不是煤井,最可怕的字眼——冒顶,粉尘,透水都是一种浪漫。 
        “看把你吓成这样。”她安慰他,用身体。 
        惊惶在柔软中像雪一样融化,刘宝库说:“透水可不是随便说的呀,我们下边……”他说明地指了指床下,“很多人在挖煤,透了水还了得啊。” 
        许俏俏开始责备自己,说自己不懂事,是乌鸦嘴。从今以后不再说井了,更不说那冒顶粉尘透水诸如此类的忌讳和不吉利的话。 
        床上的情话全当是戏言,全当她无知,乌鸦不合适宜地叫了,刘宝库不计较这些。但是,透水两字还是碾压了一下心头,他觉出了重量。老板曾传话给他,卐井的防水墙不十分坚固,离水库很近,必须注意,不能出问题。 

        问题到底还是出啦,乌鸦嘴不幸言中了。 
        刘宝库以为这次能见到不曾谋面的老板,他会从幕后走到前台来。 
      第二章隐藏罪恶(7) 
        无比煎熬中刘宝库度过一天,红色电话机响起时夜幕垂落罂粟沟,那一时刻夕阳已经移出办公楼,室内的颜色秋天葡萄一样渐渐变浓,他焦虑的神情淹没在黑暗里。 

        “开灯吗?”许俏俏勒细嗓子问。 
        “不,你先回别墅。” 
        “我留下陪陪你吧。” 
        “回去到床上陪我。”刘宝库故意把话说得轻松些,倒不是缓解自己心里的压力,而是在女秘书面前装出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许俏俏悄悄地离开,关门轻到刘宝库都没听见。 
        老板的话是通过老渠道扬哥传过的,老板命令他把屁股擦干净。扬哥详细交代擦干净的办法:由刘宝库亲自,强调必须亲自到现场,监督四黑子看好井口,看有没有人上来。 

        “到场的人越少越好,知情范围缩小到极限,天黑时动手。”张扬叮咛。 
        刘宝库放下电话发愣半天,两年来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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