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当道-第6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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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含笑着躬身后退而去了。立刻有大臣出来奏对,禀报了一下朝中的大事,然而各地臣僚藩王亦出来奏对,上报各地的情况。情形与一般大朝会无异,然而这次毕竟是不同的,朝会开了半个时辰便都围绕着动乱纠结了。众臣言辞激愤,百家意见商讨,一时朝堂上争论不休。
妫婳冷淡地看着,眉眼轻扫向楚王,只见他立于高端,身后环着玉石扶栏,大片的皇宫底衬在他身下,他俯视众生,清风中朝服威仪,玉冠高华,俨然已经有帝王的气势。只是,不知为何,妫婳看着他眉眼,总觉得有些忧郁,定定地看着那些大臣,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切进展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了,只要时机一到便是逼宫夺位,这一切,他都设计得很好,那么,他还忧郁什么呢。
妫婳垂眸,转眼忽然见了汲墨兰,此时他正灼灼地看着她,仿佛在审视她,清冷的眸子坚硬无任何感情。妫婳忽然觉得累了,这样的日子,她已经越来越乏味,不知何时是个头。遂缓缓地闭上眼,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问了,真想如果能什么都不管多好。
思绪又飘回以前朦胧的旧梦,大哥抓着她的手亲自教她书画,剑宇哥会从厨房里偷偷带东西给她吃,那时他们是能给她依靠的人,如今,她身在皇宫,便只剩下孤单了。
“臣有事启奏!”在争论不休的声音中,忽有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宛如一道惊雷,一下震醒了妫婳。妫婳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猛然睁开双眼,冷冷地盯着下面。
凉州太守卢大人持笏走出来拜道:“臣凉州太守卢知节有事禀报。”说完跪下去,又道,“凉州近年地震不断,哀鸿遍野,民怨四起,而朝廷多次决策未能处理,不得不猜乎鬼神之怨。常言天道忌杀,忌暴,奸臣当道,则民怨,愚主当道,则天怒,凉州地震不断未能根治,实乃天神愤怒也。如今民怨四起,各地反兵不断,为天下苍生安平着想,臣以死进谏:太妃仁断,当废愚主,立明帝,以平天神百姓之怒。若太妃不从,臣宁可血溅朝堂而不侍愚主!”说着,猛然磕头,触地见血,抬首又悲愤道,“请娘娘恩准!”
妫婳忽然冷笑:“哼,卢太守,你好大的胆子,‘废愚主,立明帝’也是你一个小臣能说的吗?你说皇帝不明,那谁才是明帝,本宫又该立谁?”
“天石降世,言‘荆州水兴,莫之则亡’!”卢抬手叩首道。
“哈哈哈,这是本宫听到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妫婳冷声道,朝堂上的人都感受到她凛冽的气势。
“臣有事请奏!”忽又有一位大臣出来奏对,跪下道,“上位当明而服全民,为君当贤而震全国。如今愚主当道,出无强功,内无业绩,何以服众?愚主当大任,贤者居其次,何以平民心?臣愿同卢大人死谏,誓死叩求立明君!”说着也磕头。
“臣有事请奏……”又有大人站出来了,妫婳淡淡看着他,当然也是一位出来要求废愚主的。看到有人站出来了,于是越来越多的人也激愤站出来,一时朝堂上跪求声震天,几乎所有的大臣都出来了,可见楚王的实力,一时呼声震天,众臣皆呼喊废愚主,立新帝,荆州水兴,莫之则亡!这一片声音中都是要立楚王的啊。
隆帝呆傻地坐在高位,不知是不是意识到了什么,此时他已经不玩弄他的手指了,而是呆呆地望着跪拜磕头的人。妫婳冷冷地看向楚王,今天他的狐狸尾巴总算全部露出来了吧。如今朝堂上最强大的人便是他,他要是当场杀了隆帝也不会有人说什么,更何况只是一场堂而皇之的逼宫朝会呢。楚王不杀隆帝,而逼他禅让,为的是给自己留下一个好名声吧,能做到这样的弄权者,真是高手中的高手了。
群臣吆喝,楚王却低着头,嘴角含着薄凉的笑,却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抬眸,看见了妫婳,妖娆的眉眼慵懒一笑,很淡,也很清冷。
妫婳忽然笑,轻声道:“你办到了!”微笑是祝福的,可是眼神却很冷,很冷很冷,冷如冰窟,又轻声道,“可惜,你还差了一步。”
楚王慵懒地看着她,清润的眸光渐渐沉了,火焰熄灭,只剩下暗淡的色彩,轻轻地道:“你终是让我失望!”语气里清冷如冰,是莫大的哀痛。
妫婳仍然笑,只是越笑越冷,终于,猛地一拍龙案。似应声而出一般,太极殿中央忽升起一束火光,飞上天际,爆炸,绽放出绚丽的火花。全场官员震惊,愣愣地看着天际。忽然,广场下边的禁卫军应声而动,皆操戈拿刀冲上来,同时四面八方也有许多甲衣操戈的禁卫军冲出来,浩浩荡荡的人影忽然如蚂蚁一般迅速包围整个太极殿,场面很肃杀。
官员们都震惊了,似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戏,此时皆错乱得失了手脚,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措了。
禁卫军中忽然走出来一员大将,怒目龙精,虬须抖擞,一身铠甲,手中一把大刀,脚步声铿锵有力,却是国舅陆将军。猛地吆喝一声:“楚王乱党狼子野心,陛下乃先帝圣旨亲奉正统,岂容尔等侫臣贼子质疑?如若再呼喊大逆不道言词,本将定通通拿下,清君侧以定天下!”
一番话说得大臣惶恐,皆偷偷望向楚王,楚王只低头含笑。风情云淡,忽然抬首看向太妃,眉眼慵懒,淡淡一笑道:“妫婳,我一直在等,不到最后一刻我都不放弃,本还以为我会等到你,可是你终究还是让我失望,让我深深地失望。”楚王说的时候,笑意渐渐消失,只剩哀痛的眼神忧郁地看着他,看来这一刻,他也是心死大于哀了。
妫婳冷冷地看着他道:“楚王殿下,本宫从来没有给你什么希望,本宫甚至曾经言明过我们……至死都不会走到一起,所以,一直以来,你都等错人了。本宫厌倦了纠缠不清的生活,今天,我们就做个了断吧。”
“了断?”楚王讽刺一笑,“怎么了断,杀了我吗?妫婳,这就是你的决定?”楚王眸光沉沉,伤痛郁结地看着她,仿佛化不开的冰,禁锢了他的心,只剩下一片冰冷坚硬。
妫婳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楚王垂眸,似笑非笑,笑里却总有些讽刺,似平定了一下心思。忽然抬头,终于换上风轻云淡的表情,看着她,慵懒地道:“可是妫婳,你终是低估了我的能力!”说完眸光转冷,随即表情也转冷,如妖魔幻化出一丝戾气,盯着她陡然一挥手!
下边立刻也有了动静。宫墙城楼上,忽然不知从何处哗啦啦冲出来许多禁卫军,围了城墙一圈,都举着弓箭瞄准下方,一触即发。而更令人惊讶的是,广场上的禁卫军,忽然有一半的人突然“唰”地翻了甲衣,露出一片红色,胸前背面上都书了一个“楚”字。
妫婳几乎是大惊地站起来,不敢相信地看着这一切。早前她已经命刘公公布置好,楚王的军队绝对是无法入宫的,现在怎么还冲进来这么多人,而且她的禁卫军中,怎么有一半变成了楚军?妫婳几乎是一瞬间瞪向楚王道:“你偷梁换柱?”除了楚王暗中换了人以外,他的军队绝不可能进宫了。
楚王却悠然淡笑道:“没有换人……”斜眼淡淡地盯着她,慵懒地道,“禁卫军本来就是本王的军队。”
一句话震惊得妫婳差点倒地,愣愣地看着他,许久,才冷声道:“军符是在我手上!”
楚王笑:“妫婳,世上总有些军队是只认主子不认军符的,早前禁卫军一直由本王带,带了将近十年,只是后来父皇又收回了兵权我便等于无权利而已,可是禁卫军已经形成认人不认军符的习惯了,现在的很多大将几乎都还是本王的属下,本王便是他们的军符。”
妫婳忽然很无力,这一刻,仿佛知道自己要倒塌了,遂缓缓地坐下来,喃喃地道:“你藏得好深……藏得好深……”
楚王忽然回头对百官道:“一切闲杂人等,都退下去!”百官立刻惊慌逃跑,陆将军抽刀道:“楚王,老夫要和你拼命!”周围立刻“哗啦啦”地响起很多抽刀声,许多禁卫军都举刀指着陆将军,只要他稍有动静便被碎尸万段。
“好……好……你们都背叛老夫……你们这些狗养的东西!”陆将军大喊大骂,可是没人理他,他也是不敢乱动。
妫婳恍惚地看着这一切,眼里忽然没有了希望。汲墨兰随着众官走下去,忍不住,忽然回头看她,一瞬间仿佛定住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眼里的绝望他还是很震惊,心就被吸引住一般定在那里。萧铭感觉到什么,忽然回头道:“墨儿!”
汲墨兰回神看向父亲,迎向他凛冽的目光,这才微微痛苦的闭上眼,握紧了拳头便跟着他走下去,再也不回头。
她与他,已经没有关系了。
楚王忽然走上来,弯下腰,捏起她的下巴与她对视,眸光泠泠,轻轻地道:“妫婳,不要反抗,你知道你永远斗不过我,你为何却总是要反抗我呢?”
“因为你不合适我,你强求,我必定反抗。其实你我都深深知道,我们两个根本不合适在一起,在这个权力的路上有太多的阻力,即使是你也不可能排除万险保护我的。虽然现在你对我很好,可是那是建立在你条件宽裕,无任何压力的基础上的。可当你真的走上权利的顶峰,万众膜拜的时候,你身上也肩负了许多责任,你还能保证在那些责任的压力下保护好我吗?你能保证不会像把我送给邝将军一样再次把我推出去。其实你自己也深知不能保证,可你却为什么还是要强求呢?”妫婳的眼泪忽然默默流了下来,“有时候,我多么奢望你放我一条生路的,但我知道你不可能,从一开始你就没打算放过我,永远没有。所以,我只能和你拼得你死我活了。”
“你以为我会杀你吗?”楚王语气很轻,像呓语,却很心痛。
“不会……但是,在权利的运转下你我必须死一个,而你……得到了这个权力,你是舍不得死的。”妫婳轻轻地道,定定地看着他,眼泪流下来。
“妫婳……”楚王闭眼,伤痛道,“有时候,我很希望你能了解我,但有时候,知道你了解我我又很心痛,因为你总是了解到不该了解的东西,而我想要你了解的,你却永远不花心思去了解,这就是你为我关闭心扉的原因吗?”
“所以,我必须得死,你还是更爱你自己的,楚王殿下。”妫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也很痛,终于到了摊牌的时候,“可惜,楚王殿下你想错了,我也是很自私的,我也很爱我自己,我也想活下去,如果注定不能活下去,我也要拉要我死的人一同陪葬,我就是个恶毒的女人!”说着灼灼地看着他,绝丽的眼里有一股很绝,仿佛下了重大决心,忽然嘴角一挑,笑了,静静地笑了。洁白的牙齿却沾了血色。然后一行血迹缓缓地从嘴角滑下来,衬着雪白的肌肤,触目惊心。
楚王忽然惊愣,瞳孔渐渐收缩,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惧的事情,捏着她的脸道:“妫婳!”
妫婳没有应他,一直在笑着,仿佛办到了天大的好事。
楚王愤怒了,捏着她的脸大声喊道:“妫婳,你吃了什么?”
汲墨兰听到了动静,又忽然停住,回过头来,见妫婳这样,突然心中一窒,大喊道:“妫婳!”便要冲上来,萧铭猛然拉住了他怒道:“墨儿!”汲墨兰定住了,可是却不可离开,一直站在原地心痛地看着。
妫婳淡笑,语气很轻道:“没有吃什么,只是一种毒香,药性本来也不强烈,可是日夜熏到头发上,长期熏染,便也成了致命的毒了。”
“头发……”楚王刚意识到什么,忽然五脏便传来剧烈的疼痛,随即轻轻咳了一下,嘴角也缓缓滑下一行血迹。
又惊又怒地看着她道:“你想和我同归于尽?”
妫婳微笑,这回却真是舒心地笑了,“没有办法,楚王一向防卫很严密,如果不拿我自己做药引怎么伤得了楚王……但是……我不想死……其实……我更乐意看着你死!”说完忽然凛冽地大喊道:“来人!”
不知从何处立刻飞出来许多暗卫,黑夜蒙面,如蝙蝠掠影从高空,从角落里迅速出现,行动迅速鬼魅,一瞬间便包围了整个场地。众人还在惊愣中,妫婳已经下令:“楚王乱党,杀无赦!”
然后一阵刀枪声,下面便大开杀戒,一片混乱了。官员们抱头跳脚慌忙逃跑开了,暗卫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皇帝的影子,武功高强,冷血无情,虽然人数不多,但是对付那些禁卫军却绰绰有余。禁卫军虽然围击着他们,却还是显得溃不成军。
楚王震惊,愤怒,猛然捏住妫婳的脖子道:“你调动了暗卫,你居然调动了暗卫。”
妫婳努力汐喘息,却还是笑道:“为了杀王爷,我也可以不择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