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机器人 作者:[美] 杰克·威廉森-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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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里斯特没有等她说完,就一头冲进大厅,他可光着脚,穿着那件宽松的蓝色睡衣,样子很是滑稽。大厅里的铑磁屏幕使许多被征服了星球清晰可见。他一进了大厅,一阵无言的惊恐不禁使他倒退了一步。
因为这时,有两个机器人从大厅另一头冲进来,它们的脚步声却听不见。虽然眼睛看上去是瞎的,但动作却快得要命,其中一个机器人手里拿着一根闪亮的小东西——是皮下注射针,针筒里面装的一定是欣快剂,福里斯特想道。另一个从身边带的袋子里急速拿出手榴弹似的东西,手往后摆动,准备投掷。
福里斯特本能地把孩子拉到自己的身后。她人稍向后仰着,她那忧郁的黑眼睛从福里斯特的肩上看过去——两个机器人都僵立在那里不动了。拿着皮下注射针的那个机器人古怪地横翻筋斗,另一个往前扑倒在地,从原来它想投掷的那种东西里爆出一小股灰色烟雾。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孩子提醒道,“怀特先生说那颗炸弹里喷出来的烟雾会使我们昏睡的。”
福里斯特转身就跟她跑,远离正在扩散的烟雾,这时他的脚感觉到地板上的温暖,才发现自己是光着脚丫的。他迟疑了一会,回头寻找着鞋子,没有找到,爱整洁的机器人一定是用铑磁锁把它们锁在某个箱子里了。女孩拉了拉他的手,他就随她在宽敞的大厅里赤脚跑着,跑过挂着闪光壁挂的墙边,但外门又挡住了去路。他们等到勒基先生从遥远的溶洞里为他们打开后才逃到了微熹的晨曦之中。
楼前下沉式花园,就如它后面的那些闪光的景物一样,透着诡秘奇异的气息。各种各样的红皮高茎植物,顶上巨大的花蕾已经萎蔫,但冒出了几朵怪异的大花,在空气中自由自在地、不停地摇摆着,犹如笨拙的变色巨蛾,展开色彩斑斓的脆弱翅膀,紫色的、灰黄色的、黑色的,慢慢地飞舞着,激烈地搏击着,尖声地叫唤着,在花丛中尽情游戏,恣意亲吻。这些怪花飘出的气味浓郁,就同露丝玩积木时倒在身上的香水气味相仿,散发出来的花粉粉尘使他停住脚步,不住地打喷嚏。
“这些该死的花!”珍妮直往后退。“你认为那些黑物为什么种这些怪花?”
福里斯特猜想:可能是为了给那些欣快剂的受害者带来些愉悦而种的吧,因为他认为,没有记忆力的头脑,很容易被这些巨大翅膀的猥亵性舞蹈转移注意力,很容易被那种毫无意义的、永恒的爱情和死亡的那些激动人心的场面所吸引。但是他不想回答。他不停地打着喷嚏,已经气喘吁吁了,还和瑟瑟发抖的女孩一起继续向前奔跑,一直跑到能看见那幢旧搜索楼才停下来。
搜索楼就在那个新挖的深坑边上,西墙已经被推倒,混凝土的圆顶也已经倒塌了半边,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摇摇晃晃的醉汉一样站立不稳。但不知怎的,不见了挖掘机的踪影。他想,还可以到达暗藏的升降机里去。
他一边打着喷嚏一边不停地跑着,不时地用衣袖擦着眼睛边的汗水,还注意着前边的路。所有笔直的新路和整齐的新草坪都不见一个机器人,他觉得有点古怪,草坪上还丢着一台电动割草机。他想,那些机器人一定是怕珍妮.卡特的眼光,就躲藏起来了。
“别跑了!”她突然抽泣着说,“后面有飞机……奥弗斯特里特先生说那些机器人打算把飞机开到我们头上,降下来把我们压死。”
他们同时转过身,福里斯特看到停在起飞坪上的飞机,飞机就像一枚巨大的银蛋,反射着晨曦。他还看到两个机器人从蓝色和琥珀色相间的别墅里出来,飞快地奔向飞机,他把这两个机器人指给珍妮看。她看着它们,它们扑地而倒。
“快点,”她催促着,“快点跑,它们马上会发现的。”
平坦的新路跑到尽头了,他一把把她拉过一条阔沟,就跑上了那片凹凸不平的楼前空地。多年以来,他都没有这样剧烈运动过了,此时已经疲惫至极,浑身无力,肌肉阵阵收缩,不断颤动,呼吸也显得困难,胸口如针刺般疼痛,石头的棱角如刀般割着他的双脚。
楼前空地过了一半的时候,珍妮停住不跑了,上气不接下气地啜泣着,吓得脸都发白,她指着前面那条新堆成的原土和碎岩路堤。
“挖岩石的机器,”她轻轻地说,“来了!”
他们猛跑一阵,但是太晚了,那辆巨大的挖土机,原先在慢慢地把山顶切成整齐的几何图形,现在却滚过路堤,向他们斜压过来,不再是慢腾腾的了。在第一束阳光的照射下,它那明晃晃的巨铲闪着黄光,粉红带黑的铠甲放出红光,隆隆地压过来。
第十七章
那个吞吃山脉的蜥蜴似的挖土机,不再是慢腾腾地爬行,而是张牙舞爪,咆哮着、怒吼着,巨大的铁铲杀气腾腾地砸下来,残酷的钢牙在机口闪着寒光。
“啊,怀特先生!”珍妮·卡特绝望地叫喊着,“请救救我们,奥弗斯特里特先生……请告诉我该怎么办。我不知道怎样才能使它停下,我……我找不到上面的黑物。”
福里斯特脚步停了一会,等待着那些在溶洞堡垒里的那些人把挖土机停下来,但是,它还是继续冲过来。他抱起小孩,又跑向大楼,那个摇晃着的装甲怪物却突然转向,挡住了他的去路,他试图往回跑,它又转过来拦住了他,他佯装着往右跑,却飞速向左逃,挖土机试图跟着他,但是它那巨大的履带却被新堆成的路堤上的散石卡了一下,他就侥幸地逃脱了它的魔掌。
挖土机陷入深坑,在里面挣扎,几乎将自己埋到了黄泥和碎石堆中去了。倾斜的大楼又能看见了,近在眼前,就在挖土机那边。这时,福里斯特被脚下一块石头绊了一下,跪倒在地,他这样一跌到,挖土机又争取到了时间从坑里爬了出来,滚动着履带来追赶他们,他又往右边逃,它又把他挡住。
“他们不能使它停下吗?”他气喘吁吁地问珍妮,“你也不能毁掉上面的那个机器人?”
“上面没有机器人,”她微弱地啜泣着说,“怀特先生说,它是直接受四号翼星上的那个大脑机器控制的,没有黑物,我怎么能消灭!”
现在,挖土机已经到了坚实的平地上,就猛地向他们冲来,他手里抱着珍妮,看到它驱赶他就像在驱赶牲畜,要把他赶离那幢倒塌的大楼,把他往悬崖上赶,路越来越窄,一边是陡峭的新路堤,一边是锯齿似尖锐的岩石。
“求求你……怀特先生!”孩子焦急得发狂,带着哭腔恳求着。“求求你……难道你也帮不了我吗?”
但是,挖土机雪崩似地压过来的,决心将他们碾得粉碎,没有什么能够阻止它。福里斯特试着往路堤上爬,爬不多远又滑了下来,跌倒在小路上的一块石头上。尘土几乎把他呛死,尖锐的岩石在他身上划开了一道道口子。怀里的孩子成了沉重的负担,再也抱不动了,但是他还是设法把她抱起来,一步步向悬崖顶端退去,路越来越窄,处境越来越危险。
“往上爬!”珍妮尖叫道,“怀特先生说往上爬!”
他再次转身摇摇晃晃地往碎石斜坡上爬,爬了几英尺远,总算找到了落脚处,但碎石承受不了重压,他又往下滚去,尽量扭曲着身子,还好没有压在孩子身上,但是一块石头滚下来,撞在他的胸部,使他喘不过气来。一阵剧痛使他几乎失去了知觉,手脚乱抓乱踢,但碰到的都是滚石,这些滚石把他往下带去,滚石的方向恰好就是挖土机的前面,挖土机扬起大片尘土,轰鸣着开过来,张开巨大的铁铲,要把他们压扁,或把他们抛下悬崖。他想把珍妮推出挖土机的可及范围之外,但是他实在是疲惫至极,一丝力量也没有了。
“啊!谢谢你!”她喘息着说,“谢谢你,勒基先生!”她的身体在他怀里放松了。
红黑相间的金属蜥蜴转向了,挖土机在他们的身边滑过,巨大的履带扬起黄色的尘土盖了他们一身。超速转动的传动装置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突然就无声无息了。山头还在微微颤动,下边的斜坡上传来一阵沉闷的声音。
“就是阻止不了它。”孩子恐惧未消,说话的声音干瘪;她站起来,拍拍破旧黄色连衣裙上的尘土。“因为,挖土机上没有一个黑物。但是,奥弗斯特里特先生看出,它就像是不同种类的机器人,所以怀特先生同勒基先生说了把它推下去的方法。”
福里斯特从地上爬起来,站在那里,身子笔直僵硬。滚烫的身子微微发抖,膝盖上、脚上划破了的伤口粘满了黄泥,黄泥染得通红,已经变硬。扭伤的脚脖子阵阵钻痛,呼吸困难,只得张着嘴喘息着。
孩子看着他,担忧地问道:“你受伤了?严重吗?”
他摇头,气喘得太厉害,连说话都困难。他们拖着沉重的没有生气的脚,离开通往悬崖的小道,到那幢即将倒塌的大楼去,到了大楼的门口,珍妮停住了脚步。
“怀特先生说,我必须在这里等着,”她说,“为你挡住机器人。”
“五分钟就够了!”福里斯特轻轻地说,“我只需要五分钟的时间。”
他摸索向前,到了满是灰尘、黑暗的大厅里,从这里可以通往他原先的那个办公室,这时,他听到墙上的灰泥、木材和那些钢制材料在倾斜的圆屋顶的重压之下,发出阵阵不祥的劈啪声和哀怨的呻吟声。他知道这些钢筋水泥结构随时会倒塌下来,把他压扁,就气喘吁吁地往前跑,突然掉下一块灰泥,挡住了他的路。
他在那里等着屋顶压下来,回头一看,看到了珍妮·卡特浑身被灰泥遮盖,笔直地站在明亮的大门,显得非常渺小,她使劲地朝他挥手,要他往里走。他屏住呼吸,抬手保护着头,冒着如雨般纷纷落下的灰泥,只顾往前闯。
呻吟着的地板突然向下倾斜,他疑窦顿起,接着就有重物砸在他头上,他一阵眩晕,但是他还是设法进入了办公室旁边的更衣室里,很高兴这些都是人类能开启的门。活动穿衣镜还在原地,挂衣架上还挂着那些尽是灰尘的衣服,踏脚垫还在老地方。他想,看来机器人也不是万能的,其效率也不是无所限制的,因为他明白,没有迹象表明它们已经发现了这个暗藏的升降机。
墙壁又震动了一下,他急切地推开穿衣镜,猛按了标有“下”的按钮,升降机没有反应,只听到又传来砖瓦建筑崩塌下来的响声。天花板还没有倒下来,他就试着开灯,没有电,他不禁一惊,心头生出新的恐惧。
机器人使用任何需要能源的设备,其能源都从四号翼星上通过铑磁束来供给,所以就把所有旧的电源供给系统都拆除了。但是闪电计划有自己单独的发电、供电系统,所有设备需要的电力都是由安装在地下室最底层、导弹发射台下面的发电系统供给。电灯不亮,又给他出了一道难解的谜,但是他竭力抑制住惊愕的感情。一定是阿姆斯特朗,他怕双联发动机工作时产生的振动或排出的废气被机器人觉察,就关掉了自动发电装置。但他坚信:那些导弹一定还处于待命状态,随时可以炸毁四号翼星。
他使劲地揿着按钮,还是没有用。他双腿发抖,跪了下去。把踏脚垫往后一扔,掀起太平门,里面是深深的黑暗、浓浓的黑暗,黑暗中传来一阵阵燃油的气味,因为断电,通风机也就停止了工作。
他笨手笨脚地爬过升降机里,疼痛的双脚探到了紧急出口的梯级,就摸索着爬进了寂静的黑暗之中。溅到了外面的燃油使他屏住了呼吸,受伤的双脚踩在金属梯级上,就像是锋利的刀刃割着般疼痛,但是他还是不顾一切地往下爬,通风井下面的地板上积满冷水,他踩到了水中才站住。
他离开梯级,在水中摸索着向发射室走去。水中不知什么东西擦着了脚趾,钻心的疼痛使他倒抽了一口凉气,总算找到了甬道的门,推开门,艰难地走出通风井,狭窄的甬道上就传出了他沉重的脚步声。
他被黑暗包围着,伸手不见五指,找到开关,灯又不亮。但是,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在这里干着那种残酷的工作,对这里了如指掌,就自信地在黑暗中轻轻向前走去。他在头脑中已经看到了那个发射室,发射室里的凳子、工具、发射架和最里面的发射管。他知道那些待发的光滑导弹的确切位置。他走到甬道尽头——却一脚踩空了。
他立脚不稳,一跤向前跌去,发射室的钢地板不知哪里去了,他跌入坚硬的岩石上,里面尽是刺骨的冷水,只觉得右腿噼啪一声,似乎变成了两条,一股难忍的疼痛感随之直窜脑门,接着隐隐感觉到膝盖和大腿越来越痛。他试着站起来,扑地而倒,脸朝下浸在满是油渍的水中,这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