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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节

突出重围 作者:柳建伟-第8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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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英明道:“你很善于归纳总结嘛。”

  唐龙道:“以前,我看问题确实有单纯军事化的倾向。譬如,我对日本一九四四年飘炸美国的行为,对日本海军一九四五年初大规模的自杀冲锋都评价不高。这些现象,还可以从另外角度重新审视。二战期间,因为美国本上落过日本国民自制的飘过太平洋的炸弹,美国人就不把这件事看成一个玩笑,甚至郑重地把它记载到正史上。而日本能在战后迅速崛起,靠的也就是这种精神。北方四岛问题上寸土不让;冲绳岛与美驻军接连发生冲突;钓鱼岛问题上则早忘了咱们是五十几年前的战胜国,都是这种精神的体现。喜欢不喜欢这种劲儿是一回事,但谁都明白,这样下去,日本这个邻居还会走到一个极端上。我们是该做多方面的准备。”

  范英明点点头道:“你讲得很有道理。这条河必须渡过去。你的指挥位置就在小凉河边。”

  下午三时整,红军陆、水、空三军在白马滩一线组织的渡河战役打响了。红军一批又一批战士,在唐龙的亲自命令声中,跳入冰冷的河水里,向对岸泅渡。对岸的蓝军冒着红军强大的炮火,用轻重武器死死封锁住河滩。不一会儿工夫,蓝军一面的河滩上,已经倒下了成片成片红军“阵亡”的官兵。

  一个穿着救生衣的军官跑进树林向唐龙报告说:“唐总指挥,抽筋的太多,请再派一个排参加救护队,要不然恐怕要出人命。刚才救上来一个,已经喝饱了,做了人工呼吸,才缓过劲儿来。”

  唐龙大喊:“一团三排,先去参加救护队。斟酒。”

  几个战士拎着大塑料桶把地上排成几排的白瓷碗都加了大半碗酒,二三十个战士跑过去,端起来咕咕咕饮了。

  唐龙摸着下巴看看战士们的鞋,说道:“都把鞋子脱了,用酒擦擦脚心,不要穿鞋了。”

  一个黑黢黢的矮个儿战士,褪下一截裤子,撩开上衣,用尿洗着肚脐说:“总指挥,防抽筋这个法子最灵,用热尿一洗,蹦三蹦,绝对不会抽筋了。”

  唐龙笑骂道:“我可采纳这个意见了,你狗日的要骗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小个子说道:“你早用这一着,肯定不会有人抽筋。”

  唐龙说:“你小子怎么不早说?这个办法要是灵验,战后我给你记功。都愣着干什么?接尿洗肚脐。”

  几十个战士嬉笑着褪了裤子尿起来。

  秦亚男抱着相机钻进树林,看见的第一个画面就是几十个人一起撒尿,下意识地背过身子,骂道:“你们这些混蛋,搞什么名堂。”

  战士们慌慌张张系着裤子,朝树林外窜去。

  唐龙笑道:“大记者,战争中没有女性。你要乱跑,这种尴尬也就没法避免了。”

  炮弹破空的声音一响,唐龙跨两步把秦亚男扑倒了。

  秦亚男爬起来说:“干吗,干吗,这是空爆弹,没事的,摔得我好疼啊,把机子摔坏就糟了。”

  唐龙指着一根烟柱道:“如果是真炮弹,我为救你恐怕已经光荣了。你来这儿干什么?”

  秦亚男说:“这才问得莫名其妙!我是战地记者,哪儿不能去?我在河边听说你们这里还要喝暖身壮行酒,想来拍几张照片。”

  唐龙说:“你看,部队又上来了。等会儿,他们还要撤尿洗肚脐,这一着是防抽筋的,不能省,我看你还是回避一下吧。”

  秦亚男说:“战争中没有女性嘛,你命令他们背对着我完成这一套战术动作,我给他们拍张照。”

  唐龙喊:“斟酒!”

  一个战士跑过来道:“总指挥,我们已经冲过去半个排,李连长让你这边快一点。”

  唐龙说:“二团九排的都有了,向后转。下边用自己的热尿洗肚脐。”

  一个战士举手说:“报告,有女的,我紧张得尿不出来。”

  唐龙走过去朝战士的屁股踢一脚,“这不就好了。”

  秦亚男忍着笑,按下了快门。

  三点四十分,唐龙下令停止渡河作战。秦亚男拿起电喇叭朝河对面喊道:“蓝军的战友们,我们的渡河作战暂告一段落,请你们允许我们用皮划艇把我们‘阵亡’的战友接过来。如果你们前线有多余的棉被等取暖物品,请先送去一些,肯定已经有人冻僵了。”

  蓝军士兵很快冲到滩上,扶起那些嘴脸乌青、四肢僵直的红军士兵在沙滩上跑步取暖。儿个蓝军士兵把几个体质较弱的红军士兵剥得赤条条的,用被子裹了起来。

  朱海鹏和常少乐放下望远镜、都一脸肃穆,都一言不发。

  他们身边的一个参谋说:“他们这不是疯了?大白天搞这种大张旗鼓的泅渡,找死!”

  常少乐说:“你错了!在这个时候搞一次武装泅渡,顶平时练十回八回。这是在表明他们越境作战的决心!演习到了这一步,他们还能做出这样一篇文章,真不简单。”

  朱海鹏很服气地说:“这些方面,我远不如范英明。很细,很务实,解决的又是非常重要的问题。这一比,显得我很浅薄。”

  常少乐拍了朱海鹏一巴掌,“太谦虚了。我们绝对不能让他们轻易得手,要不然,咱整支部队就显得浅薄了。”

  朱海鹏转身对参谋说:“命令二线部队全部投入沿河防御。命令楚天舒,晚上加派巡逻队,沿河巡逻。要是因为疏忽,让他们过了河,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红军。”

  渡河战况上报到演习指挥部,也引起了不同评价。

  赵中荣弹着红军的电报说:“毫无价值!即使非渡河不可,也不能选择在白天。”

  童爱国道:“指导思想是对的,只是付出代价太大了。只怕要冻病一批人。”

  赵中荣说:“没有死人,已是万幸。演习是不是该停了?”

  方英达道:“我倒是同意红军的意见。这是很有价值的思路,对今后全区部队训练,是有启发性的。他们既然把渡河提高到这样一个战略高度来认识,就让他们再斗一个回合吧。”

  是日午夜、李铁率一团特务连由黑龙潭出发,沿河而上,准备在尖沙嘴偷渡小凉河。尖沙嘴东南约两公里,河东边地势较为开阔,适合大部队迅速展开,河西边是一个土岗,可居高临下控制相邻地区。红军的渡河计划是:特务连作为第一梯队于凌晨三点在两岸地形都复杂险峻的尖沙嘴偷渡,然后沿河而下,奇袭河西边土岗蓝军阵地;特务连得手后,迅速由土岗正面泅渡一个加强营,以上岗为中心组成一个阻击阵地;加强营泅渡成功后,舟桥营迅速跟进架桥,力争在天亮前由浮桥运动过去两个摩步营。这是一个丝丝入扣的连环作战计划,拿下土岗阵地是最关键的环节。出发前,范英明、唐龙和刘东旭亲自为特务连送行。

  范英明给第一排战士每人发一瓶白酒,站在中间说道:“渡河前喝半瓶,占领高地后喝半瓶。只准成功,不许失败。出发吧。”

  唐龙叮嘱道:“如果没动枪就得手,不要发信号弹。用手电,三长两短,重复三次。”

  一百多人迅速蹿入山林。

  西南高原的隆冬,也有逼人的寒气。沿河的灌木迎风摇着,把寒气搅得刺骨地凉。唐龙带着准备泅渡的加强营,在河边的灌木丛中已经挨到黎明前的黑暗里。阴死了的天穹,黑如锅底,笼盖四野。河对面,仍是一片坟场一般的死寂,也有手电光偶尔闪烁,却是蓝军巡逻队在照明走路。

  “唐助理,会不会出事呀?”

  “只过了十分钟,再等一等。李铁这家伙有肉不吃豆腐,估计是准备暗下杀手。注意他们巡逻队的活动规律。”

  “我早掐算出来了,四十分钟往返一次。”

  云层渐渐叫风吹薄了。终于,三长两短的手电光从河对岸土岗上射过来了。唐龙扬起手臂挥挥,突击分队带着两根大绳跃人河中,朝河对岸游去,泅渡加强营主力四人一排,相跟着,保持着队形跟进河中。约有十来分钟,四百多人全部渡河完毕。

  唐龙从灌木丛中站起来,说:“发信号弹。”

  三颗红色信号弹划破了夜幕,唤醒了河东岸蜇伏了小半夜的铁龙。舟桥部队、装甲运兵车,迅速朝突破口运动。河对岸顿时出现了响成一团的叫喊声、枪声,接着,就是炮弹的破空声。间或有一两颗炮弹在空中炸响,炸出的却是刺眼的光亮,照明弹把红军架桥现场,照得如同白昼。

  蓝军前线指挥所乱作一团,三台电话,三个参谋同时向部队下达命令。

  楚天舒披着大衣在屋子中央站着,大声喊道:“不要慌张!让炮团先把土岗炸平了,架个浮桥没个把小时架不好。”

  一个参谋拿着话筒喊道:“团长,师长电话。”

  楚天舒垂头丧气接过话筒,“喂”一声,马上引来常少乐一顿责骂:“你是不是在做他妈的春梦了?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一个排把守的阵地,怎么能叫人一锅端了?你给我解释解释?”

  楚天舒说:“师长,这个阵地是怎么丢的,现在我也不大清楚。”

  常少乐问:“他们已经渡过来多少人?”

  楚天舒说:“估计有一个多营,现在正在架桥,同时还有部队在泅渡。我已经在组织反击。”

  常少乐道:“关键是桥,是桥,明白吗?把工兵营也拉上去。不借一切代价,也要把他们的桥炸了。”

  朱海鹏接过电话说:“天舒,不要急,围绕着桥打。只要他们无法把重武器运动过来,局势就不至于过分恶化。我已经通知空军,他们二十分钟后起飞,天亮能赶到。一定要设法拖过这四十分钟。”

  激战一直持续着。红军执意要造成越境作战的态势,自然倾尽了全力,陆空部队大半数都直接、间接参与了渡河作战。天亮后,蓝军的轰炸机轰炸一轮,只能返航补充炸弹。红军以强大的地面火力渐渐控制了战场形势,浮桥终于架了起来。太阳出来的时候,红军的第一辆装甲车开过了小凉河,越界作战态势已成事实。

  朱海鹏和常少乐在战场态势显示屏前默默地对视一会,同时说道:“二比一。”

  常少乐大笑一阵,“能在进干休所前和一个甲种师斗成二比一,也该知足了。我们应该认输了。”

  朱海鹏走过去拿起红色电话说:“接方副司令。我是朱海鹏。红军已突破小凉河。演习第三阶段,他们确实打得很好,我们认输了。这场演习是不是该结束了?”

  方英达说:“是该结束了。原地休整五天,做好返回的一切准备。我要去看看大家。”





突出重围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一波三折,持续了五十四天的“二○○○对抗军事演习”终于画上了句号。

  方英达和陈皓若乘一架直升机在小凉河上空盘旋了一圈又一圈。战场早安静下来了,只有四处冒出的黑烟在娓娓讲述着,讲述着刚刚结束的一场厮杀。方英达将脸紧紧贴着玻璃,仔仔细细地看着,凝神静气地倾听着。六十三年历史的可以纪念的瞬间,穿破了物理的时空,在方英达宽阔无边的心理时空中飘移着,似有无形的丹青妙手,巧妙地移动着这些瞬间,渐渐地,这些瞬间组成了一幅色彩斑斓的长卷。四岁时倚在母亲怀里坐在一辆破旧吉普上从漱沪战场撤离时听到的隆隆炮声;南京沦陷前,乘驳船西去时,扬子江上的桨声灯影;宜昌战役后,父亲送给他的那把山田规一中佐佩戴过的军刀;从重庆到济南,伴他度过七十三天的清嘉庆年间刊印的《孙子十三章》;济南日租界艺妓们华丽的和服;击毙张灵甫的孟良崮恶战;生俘杜聿明的六十万胜八十万的战争奇观;再过扬子江时的万炮齐鸣和千船竞帆;重进大上海的惊奇和陌生;跨过鸭绿江时军列的轰鸣;无名川的拉锯式激战……全部出现了,与眼前的景象重叠了。方英达有些激动,喃喃道:“可以瞑目了,可以瞑目了。戎马一生,痛快,真痛快!再低一点,再低一点。”

  河两岸到处都是睡着的战士,睡相千姿百态,有的手里还端着饭碗,有的嘴里还噙着压缩饼干,有的怀里抱着磕碰得不成形的水壶。刘东旭带着一干人,解着背包挨个给战士盖被子。

  方英达和陈皓若在战士们中间走着。

  陈皓若质问刘东旭:“为什么不把帐篷搭起来?这要冻病多少人,你知道吗?”

  刘东旭搓着手说:“军长,我们没有经验,让大家歇一会儿,这一歇,就再也叫不醒了。”

  方英达面带笑容说道:“战争年代,这种事经常发生。他们恐怕三天三夜没合眼了吧?”

  刘东旭强打精神说道:“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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