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出重围 作者:柳建伟-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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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海鹏严肃起来,认真说:“这玩笑可开不得。我和范英明是对手,但更是淡如水的朋友,就是他后院红杏出墙,我也会视而不见。朋友妻,岂可戏?方怡找我,是谈一宗冰冷的交易。”
江月蓉给朱海鹏剥了个桔子,关切地问:“话别说得那么难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海鹏道:“她给我准备一个新空间,要我脱军装去当她的总经济师。铁算盘已经打出了结果,每年付我二十万,从我身上榨八十万。关键是她能把我老娘变成C市人。这恰恰是我最无能的地方。我若在部队,不足千元的工资也无法养活老娘和丫丫。可这么做了,我实在又不甘心。所以就想听听你的意见。”
江月蓉托着下巴想了一会,说道:“商品时代了,能做一个大商巨贾也不错。可是,你的生命最美好的部分不是已经融进了这身军装了吗?你心里乱,我能理解。五年前,有朋友劝我脱军装,开个计算机公司,主营软件,我也犹豫过。我看等一等再给方小三回话,如果你在部队上升空间不再存在,那就从商。”
朱海鹏兴奋地伸出手,“谢谢你的支持,就定下这个方针吧。”
江月蓉犹豫了一下,伸出了手放在朱海鹏张开的手里。
常少乐推开半掩的房门,正好看见两个人拉着手,知场面不免尴尬,干脆双手捂眼,大咧咧走进,嘴里道:“我可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
江月蓉脸颊绯红,说道:“你看见了就知道这不过是握个手而已。”
常少乐笑道:“头不疼了吧?一握手肯定就不疼了。你们快收拾东西,车已经备好了。”
朱海鹏问道:“怎么回事?”
常少乐说:“方副司令一定要在今天见到你,一个小时内打了仨电话。梁秘书说秦司令和周政委昨天一到家,就提出开常委会,专题研究演习风波。我看八成风向要变。”
江月蓉忙去卫生间把泡在盆子里的军服拎出来,找个塑料袋装好,手脚麻利地往箱子里装小东小西。
朱海鹏原地转着,一仰头说:“常师长,一定要按那天说的方针办。力保你这杆大旗不倒。”看见江月蓉碰掉一包东西,弯腰一拣,看清是开了口的一包高级卫生巾,江月蓉忙夺了塞进衣服里,合上箱子。
常少乐说:“海鹏,反正我的领导责任也跑不了。我也想通了,如果这样的事也不让干,我就早一点解甲归田。那方针改一改,把你洗干净留在部队更好。”
朱海鹏边下楼梯边说:“可惜无法洗清楚天舒。你不要为我担心,方家三小姐已经为我留了后路。要是有调查组来,让楚天舒把责任都推给我。”
常少乐问:“方小三给你一条羊肠小道?”
朱海鹏说:“总经济师。干得好,方小三还准备禅让。转告楚团长,别为后路担心。”
江月蓉打开车门,刚要放鸽笼,只听空中传来一阵鸽哨声,抬头一看,只见一只白鸽子凌空飞来,叫一声:“海鹏,像是那只鸽子。”话音刚落,白鸽子跌落车顶摔在地上。
朱海鹏抢先一步捧起鸽子,看见鸽子右翅膀上有伤,说:“汽枪打的。”
江月蓉慌忙找了绳子扎住鸽子的翅膀止血,抱着白鸽子,一脸悲伤地上了车。
常少乐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朱海鹏说:“常师长,你就别送了。”
常少乐道:“政委不在,我也不敢不奉诏就闯宫。时间来得及,我送你们到县城,请你们吃顿饭。海鹏,吉凶未卜,你要见机行事。”
两辆轿车相跟着,驶向盘山公路。
突出重围第四章
第四章
军车在现代化都市的宽阔大道上奔驰。
江月蓉指着前面一个三岔路口说:“小孙,你在前面路口停下,宠物医院就在那条街。”
司机小孙说:“江姐,拐一下送你过去,等会儿我再来接你。”
江月蓉道:“不行,军区早上班了。你用不着接我,把箱子和脏衣服放到我们研究所传达室就行了。”
红色桑塔纳紧贴着人行道停了下来。
江月蓉拎着鸽笼抱着伤鸽子下了车,走了两步,又扭头喊道:“等一下。”放下鸽笼,紧跑几步到一个售货亭买了两包口香糖,一杯菠萝味酸奶,隔窗递给朱海鹏。
朱海鹏说:“你买这些干什么?”
江月蓉道:“压压满身酒气。劝都劝不住,硬要喝白酒,惹事。”
朱海鹏感激地看着江月蓉,插了吸管喝口酸奶道:“喝白酒?还不是为自己壮胆。一个戎马几十年的中将,火速召一个捅了娄子的上校,我只好向酒借个胆了。”
江月蓉叮咛着:“忘年交归忘年交,你能分清中将和上校的区别,不算醉汉。走吧。”
看着融入车流的红色桑塔纳,江月蓉又为朱海鹏担心起来。想着朱海鹏八成要到方怡的公司,江月蓉心里又很不是滋味,轻叹一声,弯腰拎了鸽笼,折向窄街,去找宠物医院。
朱海鹏在军区司令部大楼前的台阶下碰见了腋下夹个文件夹的童爱国。
童爱国问:“到机关办事还是找首长?”
“见方副司令。”
“你是热点人物,别往枪口上撞,我刚挨了一顿剋,晾一晾再来吧。”
朱海鹏无奈地耸耸肩,“老人家十万火急召见,是麻是辣是烫,都得吃,晾不成。”
童爱国伸手拍拍朱海鹏的肩,没再说什么,匆匆走了。
梁平看见朱海鹏,马上把朱堵在走廊里,压低着嗓子说:“你可来了。上午会议于你不是十分有利,说话要当心。”
朱海鹏一连遭遇三次真诚的关心,心里不觉一热,说了声:“谢谢。”
梁平拉住朱海鹏的胳膊,伸鼻子嗅嗅,“别离太近说话,最近首长对酒特别反感,好在你喝得不算多。”
朱海鹏取下军帽,夹在左腋下,以手当梳理理头发,走进套间,
一面墙的防区地形图正中间,镶着石雕一样纹丝不动的中将方英达。地图两侧煎,一边竖着国旗,一边竖着军旗。宽大乌紫的办公桌上,很显眼地摆放着一个古战车模型。整个房间呈现出庄重、肃穆、威严的气氛。
朱海鹏大声报告说:“副司令员同志,陆军学院战役教研室主任朱海鹏上校奉命赶到。”
方英达动也没动,入定般地站着。
朱海鹏喉结滚动一会,再次报告:“副司令员同志,陆军学院战役教研室主任朱海鹏上校奉命赶到。”
“听见了。”方英达慢慢转过身,冷峻的目光直射朱海鹏,“我没有听错,是朱海鹏上校,不是朱海鹏上将。一个中将,求见你这个上校可真难。”
朱海鹏张张嘴,没有说话。
方英达走到办公桌前,两手撑在桌上,身体微向前倾,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朱海鹏,“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朱海鹏笔挺地昂首站着,不回答。
方英达冷笑一声,说:“以你的聪明,应该能想得到。”
朱海鹏倔强地沉默着,硬不开口。
方英达火了,“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把军区批准的集团军演习计划视同儿戏。你说话呀!”
朱海鹏答道:“首长训示,我正在聆听,不能说话。”
方英达脸上掠过一丝笑容,“给你一个严重警告处分,不算莫须有吧?”
朱海鹏道:“首长量刑太轻。朱海鹏愿为演习事件承担一切责任。违抗命令,导致一个有光荣传统的甲种师丢尽面子,哪一项都该受到复员的处理。如在战时,该接受审判。”
方英达踱过来道:“你很理智,不像是一时冲动走了这步棋。”
朱海鹏道:“首长英明。这是朱海鹏处心积虑数年想做的一件事。看到演习方案,我就到C师进行了周密的策划。我的不可告人的目的C师师团领导始终未能察觉。出事头一天下午,我去煽动C师一团团长楚天舒实施这个计划。”
“你为什么要死保常少乐?”
“C师今天的局面,寄托着海鹏对中国军队未来的希望。戏剧性的结局,证明我的判断没有错。常少乐留在C师,我到了地方后,这希望就不会破灭。”
“是不是小三找过你?”
“今天上午,她亲自去C师请我脱军装,任昌达公司总经济师,年薪二十万。”
方英达点点头道:“价码不菲呀!你真认为你在部队已经没了用武之地?”
朱海鹏答:“不是。”
方英达指着沙发说:“坐下。很高兴你有这个态度。这些年,我也有点官僚,对你面临的一些个人无法克服的困难缺乏了解。”
梁平走进来给朱海鹏沏了一杯茶。
方英达道:“我找你来,主要目的不是批评你犯了错误,而是想听听你对科技强军、质量建军的认识。我对你的实践能力低估了,你能拿一个甲种师开刀,证明这些年你思考了一些全局方面的问题。”
朱海鹏还不太适应这种促膝谈心般的气氛,说:“我是考虑了一些,毕竟站得太低。”
方英达笑道:“你急什么?每一个将军都是由士兵成长起来的。说说看。”
朱海鹏站起来,从办公桌上拿起一盒图钉,从一个盒子里抓一把红红绿绿的塑料牌,走到地图前,钉了七八个牌子,然后拿起识图棒说:“方副司令,这就是我区自八十年代中期以来建立起来的含有高科技成分部队的分布情况。电子对抗团、快速反应师、特种飞行大队、特种技术侦察大队、陆军航空团。可以说,最先进的兵种,我区都具备了。自九十年代以来,发展更为迅速。但是,它的总量还是太少了。你看它们整个像个什么形状?”
站在门口的梁平脱口说道:“一盘散沙。”
朱海鹏笑了一下,“言重了些,但形象。方副司令,恕我直言,我们在建立新型部队方面,存在着与经济建设上盲目引进类似的情况。”
方英达站了起来,“思路不错,讲下去。”
朱海鹏道:“这里面有一大部分兵种,放在我区,形象尴尬,有些仅仅只是证明我们也已经拥有,但基本上是为了展览给上级首长看的。在实战中它们能起到什么作用,常常被遗忘。”
方英达道:“提法很尖锐。”
朱海鹏继续说:“不幸的是,这些部队中有相当一部分,还未显示出优劣,恐怕就要遭淘汰。这样,当初建它就没有意义。科技强军、质量建军的目的,无疑是让这支部队能在高科技条件下打赢局部战争。高科技的发展速度很快,跟人学步是要挨打的。”
方英达严肃地说:“你在C师搞出那个监视系统,是不是已经自信能战胜A师?”
“就是A师动用了装备两年的自动化指挥系统,我也坚信C师一团必胜。”
“你把话说得太满了吧?我不是批评你武器决定论。我这些天也在考虑这方面的问题,希望能把坏事变好事,借这次演习事件促一促全区一线部队的进步。”
“如果这次演习没有出现这个必然的戏剧性的结果,谁也不会轻易相信战场监视系统有什么大威力。如果一个乙种师拥有全区这些特种部队,它能打赢所有甲种师。”
方英达眼睛一亮,“实践才能检验真理,你是不是个赵括,还需要打一仗才能定。”
朱海鹏大喜,“那太好了。”
方英达说:“天不早了,你先回去想想,明天陪我到这些宝贝部队走一走。到底以什么方式进行对部队的全面检验,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定的。”
朱海鹏走出办公楼,就看见拎着鸽笼在花坛边上踱步的江月蓉。天已是傍晚。
江月蓉迎上来关切地问:“怎么样?”
朱海鹏说:“看来暂时用不着脱军装了。方副司令要我陪他视察高科技部队。方中将心中怕是已有个大计划,想让我帮他论证论证。”
江月蓉大喜过望,连声说:“太好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朱海鹏问:“你好像对军队有什么情结。”
江月蓉边走边说:“我爸当了一辈子空军,离休前只是航校校长,空军大校。我哥在一次飞行事故中双腿致残。都没有圆将军梦。你过了这个坎儿……”突然住了口,低头走路。
这段话显然已经把朱海鹏当成自家人了。朱海鹏佯装没听明白,忙扯出另外的话题:“鸽子的伤要不要紧?”
江月蓉道:“医生说恢复一周就可以了。你一忙不知又要忙到啥时候,我先带回去养着。”
方怡的车悄然跟了朱海鹏和江月蓉一段,突然加速,一个急刹车停在路边。方怡喊道:“朱海鹏——”
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