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2006年第4期-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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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几架飞机只是狡猾敌人抛出的诱饵,他们往往先派少量飞机来引开我护航战机,然后以大队主力袭击我轰炸机或者运输机。抗战初期年轻的中国空军多次上当吃亏,几次著名空战都是因为中了敌人的“诱饵战术”损失惨重,所以中正机队早已识破敌人诡计,依然占据高空不为敌人诱饵所动。
敌人主力很快出现了。
三十多架敌机从东方飞来,它们借助刺眼的太阳光作掩护,气势汹汹地扑向中国轰炸机。飞行员俞世城从敏锐地发现敌机到辨认出这是敌人速度较慢的“中岛式”战斗机只用了短短几秒钟时间,他不由得感到纳闷,因为老式的“中岛式”战机属于敌人陆军航空兵,无论火力性能均不及我军的苏制战机,而日本人擅长以多击少的狼群战术,比如著名的南京大空战和淞沪大空战,日本人动辄出动上百架甚至更多飞机,可是这次他们在数量上也不占优势。俞世城不明白,敌人先进的海航“三菱式”战斗机都到哪里去了?难道在睡大觉吗?
中国飞机立刻从高空扑下来,如猛虎下山勇不可挡。日本飞机发现我护航机队立刻兵分两路:一路迎上前与我机缠斗,另一路则企图寻机攻击我轰炸机。一时间近百架飞机在天空搅成一团,隆隆炮声响彻长空,到处都有飞机互相追逐,到处都有机关炮射击的红光闪烁。俞世城咬住一架敌机猛烈开火,被击中的敌机立刻冒出一股黑烟来,但是这个被击伤的法西斯分子竟然不顾一切冲向一架正在低空投弹的苏联轰炸机。尽管俞世城企图用密集子弹拦截这个空中强盗的自杀性攻击,但是为时已晚,敌机如同一枚歪歪扭扭的飞弹在空中划出一道黑色弧线,然后撞上轰炸机宽大的腹部。随着一团火球轰然炸开,轰炸机凌空解体四分五裂,溅落的金属碎片化作一片燃烧的彩云。
豫东空战以日本飞机的可耻失败告终。
中苏联合空军击落击伤敌机十多架,自己亦有不小损失,俞世城少尉本来极有可能再击落一架敌机,但是关键时刻子弹打光了,只好眼睁睁看着敌人逃走。由于遭遇敌机突然袭击,轰炸机群难以实施准确轰炸,有的轰炸机被敌机击伤,有的来不及瞄准就把炸弹扔下去。为了避免更大损失和误炸自己人阵地,指挥部命令轰炸机群迅速撤离提前返航,轰炸行动被迫取消。
新飞行员俞世城英勇击落击伤敌机各一架,获得一枚青天白日勋章。
4
火力强大的铁甲列车“中山一号”和“中山二号”首尾相衔地开赴兰封前线,炮手大林和副炮手二林坐在漆黑一团的车厢里,两人睁大眼睛耿耿难眠。
这对双胞胎兄弟都是来自南洋的归国华侨,志愿为抗战效力,他们原本可以选择在后方城市做义工,或者参加陈嘉庚先生组织的南洋机器团,不用上前线冲锋陷阵。但是一次残暴的敌机空袭彻底改变他们的人生方向。敌机不仅向广州投下许多炸弹和烧夷弹,丧心病狂的敌人飞行员还追逐手无寸铁的人群,向妇女和儿童俯冲扫射。仇恨像火焰一样炙烤他们的心脏,兄弟俩不顾一切地报名参了军,成为这支威力强大的铁甲列车部队的炮手。
由于豫东战事日趋激烈,兰封火车站反复争夺拉锯,中国大本营命令铁甲列车十万火急星夜驰援,决心予敌致命一击。为防止暴露目标,铁甲列车实行灯火管制,沿途车站也一律实行戒严。大战前夜,归侨兄弟同所有参战官兵一样心绪起伏难以入睡,其实哥哥和弟弟已经进行过千百次的反复演练,他们动作准确配合默契,熟练掌握火炮射击的一切要领,所以他们丝毫没有胆怯或者畏惧,而是满怀胜利信心,欲将炮弹和仇恨一起填入炮膛,然后向着万恶的日本侵略者猛烈开火。
车外天地混沌,车轮碾压在钢轨上发出永无休止的哐啷声。列车仅在郑州稍作停留,加足煤水后马不停蹄继续东进。随着战场越来越近,风把火药和硝烟的刺鼻气味刮进车厢里,仿佛提醒人们战斗的时刻就要到来。人们自动做起最后的准备工作:炮手检查各个战斗部位,装填手给炮弹装上引信,副炮手把炮膛擦拭一遍又一遍,让黑洞洞的炮口直指车外。在运送步兵的车厢里,怀抱步枪的突击队员默默地抽烟,烟头火光此起彼伏,映亮他们一张张像岩石一样坚毅黝黑的脸膛。
在开封车站,一群身穿灰布军装的长官登上列车,他们沿着拥挤的车厢视察部队,为首的将军还同士兵一一握手。当将军得知林氏兄弟都是主动放弃优裕生活回国来参战的南洋归侨时,不由得十分高兴,紧握住他们的手连连称赞说:全世界中国人同仇敌忾天下一心,何愁区区倭奴不能驱逐?
官兵斗志高涨信心百倍。铁甲列车在黎明前的夜色掩护下悄悄抵达兰封前线,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埋伏起来。
5
东方既白,曙光刚刚染红天际,两条钢铁巨龙突然出现在惊惶失措的日本人面前。
本来日本人已经在路轨上设置许多障碍,铁道两侧还筑有坚固的地堡和沙袋工事,但是他们万万没有料到中国军队竟然开来两列庞然大物的铁甲列车。铁甲列车不仅装甲坚固火力强大,而且前端装有专门对付路障的清障器,所以毫不费力就突破敌人封锁,把敌人苦心经营的防线统统碾得粉碎。
这是一场在军事学上被称为“非对称性”的悬殊战斗。
负隅顽抗的日本人本已苟延残喘,他们勉强支撑的战线就像一艘千疮百孔四面漏水的战舰,遭此致命一击立刻就像风化的岩石那样四分五裂了。其实阻止铁甲列车前进并非难事,就是把铁轨提前拆毁即可。
兰封火车站注定要成为埋葬侵略者的坟墓。
炮手大林全神贯注地观察敌情。前方出现一幢水泥楼房,楼里隐藏着敌人重机枪和迫击炮阵地,敌人试图以密集火力阻挡铁甲列车前进,但是敌人的垂死抵抗完全是徒劳的,因为那些机枪子弹击打在厚厚的钢板上就跟炒豆子一样不起作用。接连几发迫击炮弹落下来,有人负了轻伤,但是铁甲列车依然隆隆开进。大林感到自己内心积蓄的怒火像岩浆一样翻涌,他看见兄弟二林手握炮杆严阵以待,两人交换一个会意的眼神,决心把这些顽固的敌人统统送下地狱。
复仇的大炮怒吼起来。
一团浓烟腾起来,敌人火力顿时哑了,大林从观察镜里看见目标已经被炮弹准确击中,一些敌人的残肢断臂被气浪高高地抛向空中。随着大炮持续不断地猛烈轰击,那幢楼房就像泥糊的房子一样很快被狂风席卷而去轰然垮塌。
忽然从公路上开来一辆敌人坦克,林氏兄弟眼疾手快,不等敌人开炮就瞄准目标抢先开火。敌人不可一世的铁乌龟顿时被掀个底朝天,变成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球。车厢里顿时欢声雷动,官兵都为战友取得的胜利倍感骄傲和心情激动。
绝望的敌人不甘心失败命运,他们发动最后的疯狂反扑,派出怀抱炸药的爆破手企图炸毁铁甲列车。但是早有准备的我军突击队员纷纷跳下车来主动迎击,将敌人爆破手击毙在铁道线以外。同时潮水般涌来的主力部队也大举跟进扩大战果,消灭顽抗之敌收复阵地。
日本人开始动摇了,他们眼看山穷水尽大势已去,终于放弃抵抗向城里逃跑。铁甲列车继续来回开动扫荡残敌,它们简直就是两条威风凛凛高歌猛进的陆地蛟龙,一路摧枯拉朽势不可挡,把敌人藏身的堡垒工事轰成平地,把跑得慢的敌人送上西天。它们是中国军队一个回肠荡气的胜利宣言,宣告顽固不化的侵略者末日来临。
当天,一面国旗终于高高地飘扬在兰封火车站上空。炮手林氏兄弟英勇击毁敌人火力点和坦克,受到上级奖励。
6
龙慕韩师长奉命火速来见桂军长。
军部设在路旁一座普通民宅里,军长背对房门,盯着地图埋头思考,龙师长不敢贸然惊动长官,只好站在门外耐心等候。军长转身看见门口肃立的龙师长,连忙紧握住他的手说:第八十八师打得很好,真是英勇无敌啊。等打完仗我一定要向校长汇报,澄清这个误会。
军长的话令龙师长如沐春风委屈顿消。
此时桂永清找他来是有用意的,兰封火车站收复,形势一片大好,第二十七军团团包围了兰封县城,问题是我军恰恰缺少攻城重武器。日军虽然残破,但是他们火力依然猛烈,而且还能凭借高大厚实的兰封城墙和建筑物顽抗,总之我军要完全吃掉这股敌人十分困难。军长指着地图说:你来看看,虽然我军把兰封城包围得如同铁桶一般,但是最新情报表明,徐州方向敌华北派遣军主力已经开始救援行动。倘若我军久攻不下,势必腹背受敌进退两难,后果将不堪设想。
龙慕韩眉头紧蹙,他想起宋军长先前警告,校长担心正在于此,那就是把敌人放进城来却啃不动,以至于陷入被动。他一时猜不出桂永清有何高招破解这个难题。桂永清仿佛看穿部下心思,他淡淡一笑说:如果我要赶土肥原出城如何?
龙慕韩困惑地说:他何以要出城?难道他不敢据城死守,与我军拼个鱼死网破吗?
桂永清信心十足地回答道:只要我们给他一个暗示,他一定会弃城而逃,因为他是土肥原而不是别的什么日本将军。你看他连剖腹自杀的勇气都没有,在罗王寨火车站他不是已经狼狈地逃跑过一次,连御赐军刀都扔下了吗?这次我跟你打赌,他还会表演一次快速逃跑。
龙师长将信将疑地说:既然难以围歼,当初为何要主动将其引诱进城,岂不等于多此一举吗?
桂永清呵呵大笑道:德国哲学家有句名言,人不能两次?过同一条河流,因为此河水已非彼河水也。土肥原入城之前是一支来势汹汹的王牌师团,拥有完整的建制、强大火力和充足弹药,现在他们却是强弩之末,是一群自身难保的残兵败将,那些切断陇海铁路,包抄我军后路的战略企图已经统统化为泡影,难道这些都是多此一举吗?我军重新收复兰封县城的重大胜利不是意义深远吗?
龙慕韩恍然大悟,他心悦诚服,连连点头称是。
军长下令说:我军集中炮火轰击,你师立即猛攻东、西、南三门,留下北门赶土肥原出城。
龙慕韩临出门请示说:兰封县城收复之后如何行动?
军长拍着他的肩膀亲热地说:土肥原的命运最终掌握在校长手中,你我都服从命令吧。
桂永清不愧为一代有勇有谋的抗战名将,他果然掐准土肥原死穴,驱逐战略大见成效。随着兰封火车站胜利收复,陇海铁路全线恢复通车,滞留在砀山、归德(商丘)前线的数十列军列源源不断地驶过兰封火车站,而郑州、开封方向的增援部队和军事物资也及时运达前线,豫东战场形势一派大好。在中国大军的乘胜进攻面前,敌人战线则出现彻底动摇的迹象来,支撑不住的土肥原眼看大势已去,终于放弃死守的决心从兰封县城北门狼狈逃窜。
攻克兰封成为整个豫东战役的根本转折点。
前线捷报传来当天,蒋氏夫妇立即离开郑州乘机返回武汉。委员长毫不怀疑,这一仗日本人输定了,他看见一片胜利曙光正在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
7
2003年深秋,我在河南朋友陪同下来到豫东罗王寨火车站。
这是陇海铁路干线上一座陈旧和毫无生气的四等小站,尘封已久的候车室门上挂了一把大铁锁,窗台上落满灰土。据该火车站仅剩的两名留守员工说,因为高速公路兴起抢了铁路的饭碗,小站已经废弃好几年了。
我向他们打听有关半个多世纪以前那场中日大战的情况,不料他们均对我摇头,表示一无所知。我看见历史的河流在这里停顿下来,两条锈迹斑斑的钢轨一直通向烟雾缥缈的岁月深处。罗王寨与火车站紧邻,准确说这座废弃的火车站算得上村落的组成部分,然而过去那场战争的痕迹在这个日渐兴旺起来的村庄里同样消失得十分彻底。我看见村里盖起许多新瓦房,也有公路和水泥桥梁,询问几位晒太阳的老年人,得知这里曾经因为战火、洪水和灾荒发生数次变迁,原先的村民早已四处逃荒不知去向,当然过去的事情包括缴获土肥原御赐军刀、飞机轰炸和侦察兵深入虎穴等等也就没有人说得清楚了。我不禁有些惆怅,放眼四顾,村庄树木萧瑟,田畴也很荒凉,抓起地上一把泥土,那不能被称之为沃土,而是一把无法捏拢成团的黄沙,说明这里曾经也是黄河故道。远处有一辆拖拉机正在隆隆作业,一缕黑烟缓缓腾起,在寒风中显示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