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渡时期-第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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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声说:你相好来了。我一回头,就看到马丽站在身后,她后面是她那部白色的桑塔拉。马丽说:凳子粘在屁股上啦。我说:是啊,粘住了。回头对琪琪说:凳子借用一下。琪琪说:行啊,坐完了送回来。我说:送你个头啊,快拿药来。
我每次去开药,漂亮的短发医生总问我要不要开点自费药。她的意思就是说,你要是开自费药,她就给你写成公费。我是这样回答她的:如果你有任务,就给我开点。医生把小嘴巴一张一合,说:讨厌。那天她又问我要不要开自费药,我说:有没有治肛门的自费药。她说:讨厌。她说讨厌的时候,嘴唇特别性感,我就是喜欢看她的嘴唇。
琪琪给我拿了药,还给我写了张薄薄的小纸片,我以为是给我写电话号码,后来才看出是发票。这张小纸片从理论上讲就是钱,但我从来没有报销过,因为手续太复杂。我每次都是拿在手里看看,就随手丢在街上,带箍的老太为此抓了我好几回。这老太婆看我斯斯文文的,也乱丢垃圾,很是气愤,不仅罚我的款,还不停地数落我。我觉得她只有罚款的权力(很可疑),政府没有授权她数落我,就把眼睛瞪得大大的。她就低下头,弯腰把我丢的发票捡起来,塞进口袋里。我后来想一想,才明白那张发票改一改就可以当钱用,于是很气愤,觉得那老太婆得了好还卖乖,真不象话。
马丽来找我,说单位出了事。我说单位出了事关我什么事。马丽说:别这样好不好?同事一场。她还常对我说:别这样好不好?朋友一场。她跟我闹翻了,我就这样说:别这样好不好?相好一场。
前面已经讲过,一哥撤了我的联络官的职,让老陈顶我,可老朱还是整天找我了解情况。我简直是一个传声筒。我一气之下就休了病假,让他们闹去。也就是说,我有三个月没去单位。这三个月里,我除了干些正经事,譬如下棋、打牌、喝夜茶,就是到药店开药,跟琪琪她们聊天。既然病了,就得吃药,假病就吃假药,我说的假药就是维生素、夜宁糖浆一类东西。那些糖浆真是好喝,象日本清酒,喝了上瘾。
马丽说:昨天程关来找过我,跟他一起来的还有刘市长。我坐在马丽的办公室,正在品台湾佬送给她的名茶。我说:这叫病急乱投医。然后我们喝茶,吃日本点心。我们一共喝了二十壶茶,吃了五包日本点心。我肚子有点胀胀的,心想不用吃午饭了。我对马丽说:在你床上睡一觉。她办公室里有个套间,又大又舒适,比西山别墅的总统套间还好,害得我每次都要爬上去睡一觉。这就是说,马丽也会享受,是偷偷的享受。她不张扬而已,但不张扬也会有人找上门来,譬如说一哥。
一哥来找马丽说来说去还是因为老朱在查他领导的那个单位。老朱查来查去,实际上就是两件事。第一件事是一哥利用工程发包收受巨额回扣,这件事查了半个月,因为找不到证人而搁浅,后来管基建的小王交待了一些问题,使得案件有了进展。不过小王交待时讲了一些查实有据的事,也交待了一些查无实据的事。也就是说,他一急就象疯狗一样胡咬一通。有位领导就说:这个人不可信,他讲的东西不能用作呈堂证供。也就是说,这个案子不光要搁浅,简直就是要搁置了。第二件事是西山别墅四千多万巨额建设费用的来源问题。这笔钱本来是市政府要求财政局划拔的,但财局当时没钱,要一家企业暂借,这家企业就是马佩东的南村市建筑工程公司,前面已经讲过,这是家私营企业,而且已经从地球上蒸发了。也就是说,这笔钱到现在也没人能讲清楚。一哥找马丽就是为这第二件事,他要马丽把这堆狗屎揽上身,因为马丽的下属公司有好几个挂名市政府。公司的钱也就是市政府的钱。办法是把这个一年前已经不存在的公司收购。这种主意居然也有人想得出来,真让我气炸肺。对这种不可理喻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理不睬,可不理不睬还不行,因为市长出了面,省委秘书长也打来了电话。除非马丽把投资转到家乡,彻底离开南村人民。
那天晚上我跟马丽去看老陈的儿子。他儿子给人撞了,截掉了一只左手和一条左腿。老陈的两只眼睛肿得象灯笼,他见到我们就说:是谋杀,是血淋淋的谋杀。我要告他,要把他告倒。他说要告一哥,是一哥叫人杀他儿子。这当然是老陈的一面之辞,警方到现在还没找到谋杀的证据,司机倒是抓住了,他说开了几天车,太累,控制不住。老陈在指控一哥时把他拆台的那些阴损事全抖出来了。他说这就是谋杀的动机。一哥不可能堵住他的嘴,就叫人杀他儿子,这叫杀鸡给猴看。我们好说歹说才把老陈劝住,我说:老陈,先治好孩子的病,别的慢慢再说。
从医院出来,我跟马丽去酒吧喝啤酒。我们要了个情侣座。服务员点燃蜡烛,烛光里,马丽面若桃花,香艳无比。我们要了两打啤酒。马丽喝了两瓶就开始胡言乱语。她说:大哥,记得两年前你说过,真想找个地方种草。不如你带我走吧,我们种草去。我觉得很累呀,真的很累。我说:这么多年了,你辛辛苦苦把生意做到这么大,你真的舍得放弃?马丽说:干吗要放弃?能搬的搬,能卖的卖,剩下的交给苗子打理。马丽这么说表示她还是放不下她的生意,也就不可能陪我去种草。也就是说,她喝了点酒,开始胡思乱想了。我说:今宵有酒今宵醉,莫使金樽空对月。我们坐到深夜,把十二支啤酒全喝光了,马丽已经醉了,她不停地说,喝酒,喝酒,抓起空瓶,往自己的酒杯里添,然后她举起空杯,一饮而尽,接着倒进我怀里。烛影摇曳,我抚摸着马丽柔软的发丝,秀丽的面颊,心如潮涌。
二
苗子从北京请来了一个新潮画家,据说这个画家面壁十年,创造了一种新的画法,在字画界引起了轰动。苗子留意到这个画家一是看了他的画,二是南村个别名家的推介。苗子对我说:既然大家都看好这个人,他的画又极具收藏价值,我们就投点资吧。那时我已经准备跟马丽结婚,不知道怎样跟苗子讲这件事,见到她就心神不宁,她跟我讲话我都是听进了半句又跑出来半句,所以我就一个劲地点头。苗子以为我同意了,就把这件事当正经事来办。预备在省城、深圳和南村分头搞画展。苗子已经是字画界的名人了,为了与她的身份相称,她偷偷地拜师学艺,有一天突然画了头牛送给我,我乍一看还以为是晁海画的呢。她每天早上五点起来练字,练到七点才去茶庄打理生意。现在她的蝇头小楷居然也有人收藏了。我每次看到她练字,就问她要不要求人收藏,我说我认识的人多,求人家给个面应该不是太大的问题。听了我的话,苗子除了把嘴噘起来,居然心不浮气不燥,照样笔走龙蛇,看来快修炼成精了。
字画运到南村时,我和马丽都去看了。有些画真是相当不错,极具艺术水准和收藏价值。但也有不少应时之作。我估计不会太有市场。因为这些画走了两个极端,一是艺术化,一是商品化。前者有鉴赏力的人买不起,后者有鉴赏力的人不想买。对此马丽有不同的看法。她说:人有品味高低,市场有档次高低,不是没有市场,而是没有发现市场。她还自告奋勇要做这批字画的经纪人。苗子在一边瞪大了眼,她说:丽姐,南村的生意都给你抢光了,连我这瓢羹你也要来分?马丽说:苗子,姐怎么会抢你的生意呢,姐是想帮你,免得你江大哥愁得肠子都打结。苗子说:什么我的江大哥,江大哥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两人还要拿我打牙祭,我的手机响了,我一看是一哥打来的,就没接。但给马丽使了个眼色。马丽冰雪聪明,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苗子不知道,她看我跟马丽眉来眼去的,心里老大不高兴。后来我们商量办画展的事,苗子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她说:茶庄生意忙不过来,画展就委托马姐帮忙了。她对马丽有三个称呼,如果叫大姐就表示她跟马丽情同手足,如果叫丽姐就表示她对马丽有意见,如果叫马姐则表明她心里老大不高兴。我一看半小时不到就把对马丽的称呼叫遍了,这情绪也变得太快了。好在一直以来我和马丽都把她当小妹妹待,任她侍宠撒娇,更何况我和马丽的事她还蒙在鼓里呢。我就对马丽使眼色,尽管我自认为很隐秘,还是给苗子发现了,她一撇嘴干脆把我和马丽扔在仓库里自己走了。她走到门口时忍不住拿手在脸上擦了一把。我一看觉得心里象有很多猫爪子在抓,嘴角不禁咧了一下。马丽说:大哥,苗子这么脆弱,我怕她受不了,我们还是别结婚了,你有空就过来,实际上还不是一个样。我说:瞎说,什么叫一样,对你就是不一样。我说结婚就结婚,说过的就得算,你想让我出尔反尔,做小人吗?马丽见我突然脾气暴燥起来,不出声了,我知道她心里想的一定是哪儿跟哪儿呀,扯得到一起吗?
我对马丽说:画展的事你操一下心,这可能是我们三个人一起办的最后一件事,完了我们就结婚,找个地方去种草。我曾经对马丽说,单位干得没劲,真想找个地方去种草。马丽后来拿来一篇杂文给我看,这是一个无聊的家伙写的,他说种草是下个世纪的事,这个世纪就应该种芒果。我就对马丽说:下个世纪没两年就到了,我们就熬吧,这两年我们就不种草,种芒果,你不是最爱吃芒果吗?我允许你每天吃半只。马丽把鼻子一哼,接着说:真是孤寒,我自个儿种的芒果我爱吃多少就吃多少。我就扳着手指算给她看,一天吃半只,一年至少吃一百八十二只半,这还不算闰月,你早就破了吉尼斯记录了,当然你一定要吃我也管不了,不过千万不要把自个儿吃成了一棵芒果树,那时就别怪我不怜香惜玉了。马丽说:怜香惜玉?你几时怜香惜玉过?她问完了还说:也只有我和苗子这样的傻女人才会上你的当,由着你胡来。那天我才知道原来马丽也对我有老大的意见。尽管她恨起来更象爱,比爱还过瘾,我还是很不高兴,有几个星期我就不去她那儿了,她打电话我也不接。我整天躲在苗子的茶庄里,吃香喝辣,没几天我就长得象一只海豹,身体圆溜溜,皮肤滑溜溜,双眼咪成了一条缝,看人就象看异类。苗子整天跟我在一起,还没发现我的巨大变化,有一天马丽来了,见了我吓了一跳。她那天手里抱着一只沙皮狗,沙皮狗脖子上用红色的丝巾扎了个蝴蝶结。马丽看着我对苗子说:你几时养了只海豹?养了海豹就不要养沙皮狗了,免得两只畜牲在一起打架。苗子没有听出马丽的话外之音,问:我几时有养海豹?然后她就把我和沙皮狗来回看了一遍,明白了马丽的意思,她说:不要紧,一个在水里,一个在陆上,搅不到一起。然后她们就象运海豹一样把我运到了乡下,圈在一个牧场里,让我吃地瓜、芋头,喝小米粥,还让我围着牧场画圆圈,每天至少画五十个圈。那牧场尽管不大,画一个圈至少要二十分钟。晚上就对着牛讲话。没过几星期我就瘦了几圈,长成了原来的样子。她们开车过来看了,算是验收了,准许我回到城里。可我已经在牧场里住惯了,还跟几只老牛建立了深厚的阶级感情,不太想回城里,无论如何不上她们的车,她们毫无办法,只好开着空车回去了。马丽跟苗子分手后就偷偷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你今天过不过来?我问:过来哪儿?她说:我们的家啦。她以前给我打电话,总是问我过不过来,我一般就说过来或者不过来。如果我问过来哪儿,明眼人不难看出,这是明知故问,她就说公司或者宿舍。说我们的家啦这还是第一次呢。我一听就颠颠地跑回了城里。
大沥的沙皮狗很出名,据说是世界十大名狗之一,最好时排到第三名,后来有只狗儿咬了主人一口,尽管只是一口,也是犯了大忌,排名立即掉了一大截。当然过了这么多年,排名又升上来了,至少是第九名。沙皮狗在今年的比赛中得了冠军。冠军狗在电视上亮了相,正好给苗子看到了,第二天她就缠着我,非要去买一只畜牲回来跟她为伍。我说:有我陪你还不够吗?非要去买一只畜牲回来添乱。苗子说:狗可不是畜牲,狗通人性,我小时候就听到一句名谚,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狗比某些人好得多。她还说:你看沙皮狗多可爱,你看她的皮,她的嘴巴,她的神情,多么迷人,你怎么忍心她找一个不好的主人?我说:你要是这种想法,最好开个狗场,把所有的沙皮狗都买回来养,还有北京狗,德国狼犬也都怪得人怜的,不妨也买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