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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过渡时期-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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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吗?

  我小时候在乡村的田野里纵横驰骋,肩上掮着一筐粪。心里倍感孤独。那时我就想着要发明一种机器,一天二十四小时生产人屎。那时一点也不知道城市人每天都在生产粪便,只要接一根管子,从城市的下水道接到农田里,我就免了拾粪之苦。现在的城市人生产到下水道里的不只是肥料,还有很多化学物质,这些东西流到农田里,稻子只会越长越矮,要么就只开花,要么就不结果。当然现在的农家孩子也不用拾粪了。我侄女每天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见到牛粪绕道走。我那时可不这样,我见到牛粪就赶紧往家里跑,去拿工具,为防止有人捷足先登,免不了要在牛粪上做个记号:在屎橛子上砸两粒石头。当然也有人不遵守游戏规则,你砸你的我拾我的,谁叫你运气这么差!

  二

  我在南村码头时,洋垃圾象洪水猛兽一样汹涌而至。拉洋垃圾的货柜车在码头门口排成千米长龙。从洋垃圾堆里爬出的百万富翁象雨后春笋一样。江北的大街小巷全是从垃圾里拣出的旧电器。多年以前,我在大学读书时,有一个教文学评论的教授讲了一个故事。他说昆明城外有一大片凹地,后来成了垃圾处理场。环保局的人每天把城里的垃圾收集起来,用卡车拉到城外。这时从四周涌现无数男女,每人掮着两只竹筐,手拿齿耙。他们在垃圾堆里折腾半天,把有价值的东西塞满竹筐,紧跟着往城里赶。这个故事是一位小说家讲的,场景是一个文学研讨会。他说这个故事是献给批评家的。事隔多年,我把这个故事讲给马丽听。当时垃圾场象蝗虫一样遍布南村广袤的田野。垃圾场的乌烟象峰火一样此起彼伏。我把这个故事对马丽讲了好几片,每次都是在桑拿的时候。有时是在休息室,有时是在去桑拿的路上,我每次对她讲时都以为是第一次。直到有一次她对我说,你已经对我讲过五遍了。我在南村码头时,每星期要去桑拿两次。每天从码头出来,我都感觉身上沾满了外国的尘土。这些尘土很可能是核试验场的。我让朋友从部队买了几台核辐射测试机。这种机器就象普通BP机那么大,打开电源开关,它会象蛐蛐那样叫几声。如果核辐射超过安全标准,它就会嘟嘟响个不停。我给弟兄们每人配一台,让他们查货用。可他们一次也没用过。因为不用带到货场,放在办公室内,只要打开电源开关,机器就会嘟嘟响过不停。这说明我的预感非常正确,否则只能有一个解释:这些军工产品全是假冒伪劣。

  核辐射对我的心身伤害极其严重。我天天做噩梦。有一天梦见我和总署最高领导在一起,我们并排站着,我至少比他高三个头,他才到我的肚脐眼。或者蚂蚁长得比牛还大,扛着我就象扛一粒米。接下去天天梦广岛和长崎。我只好去看心理医生。这个心理医生是我朋友,原来还是我的同事。那时我在办公室,他在码头。等我到码头时他就辞职了。那时他仕途正旺,刚提了正处。有关他辞职的原因,有好几个传说的版本:捞得不清不楚,不收手不行了;犯了作风错误,旁证是跟老婆离婚;跟“大哥”搞僵了关系。诸如此类。这个朋友辞职后开了家牙医诊所,他本来是学医的。诊所的生意很清淡,来看病的人大都是心火旺的人,并不是真的有牙疾。我朋友不是一个好公务员,但是一个好医生,至少他知道要标本兼治,除了吃消炎药,还得降心火。降心火有两种办法,一是吃药,有种药是去心火的,一是饮汤,南村人讲究煲靓汤,去心火的汤有好几种。但这只是治标,治标不治本,心火还是降不下来。譬如有人喜欢日夜码长城,你就算是让他把药当饭吃,把汤当水喝,他要是不停手,心火始终旺得很。所谓治本就是心理治疗。我这朋友有一个特点,就是口水多过茶,据说这是他升官的法宝。他现在又拿这法宝来赚钱了。他一边给人消炎,一边跟人神侃,侃着侃着居然把人家的心结给解开了。后来他的名气越来越大,找他看心病的人越来越多,他干脆把牙科诊所改成心理诊所了。但他狗改不了吃屎,给人看病时除了要穿白大褂,带口罩,还要拿一支不锈钢匙在病人嘴里乱搅。我找他看病时他也拿起一把钢匙,看那架式就想往我嘴里戳。可我把嘴闭得象密封舱。他说:你太紧张了,该找地方放松一下。

  从诊所出来,我给马丽打电话,告诉她诊断结果。因为她对这事比我还关心,三天两头问我有没有去看心理医生。搞得我虚火攻心,眼看就要去看牙医了。可我朋友已经把牙医诊所改成心理诊所了,尽管每天还拿着不锈钢匙比比划划的,业务想必已经很生疏,难保不会把好牙当坏牙拔掉。马丽说:找地方放松还不容易?我带你去。她带我去桑拿。在水龙头下冲一冲,在热水里泡一泡,在凉水里浸一浸,再找个妞按一按。感觉还不算坏,觉得美国尘土去了个八九不离十。

  在桑拿的时候我老对马丽讲那个捡垃圾的故事。马丽因此对我很担心,以为我头骨坏了,我一坐在她旁边她就拿手摸我后脑勺。除了觉得头骨大,似有反骨,也摸不出什么不正常来。马丽说,你怎么就得了这毛病呢?我一定要给你找个好医生,我总不能亲手把你送到精神病院吧,所以我一定要把这毛病改掉。于是我又去看心理医生,仍然是我那个朋友。他拿住一把钢叉又想往我嘴里插。我仍然把嘴闭得象密封舱。他说:太紧张,要学会放松。我把医生的要求告诉马丽。她说,行,晚上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下了班我就在办公室里等。同事全走光了。感觉码头上除了我就是垃圾。马丽开着她的桑塔纳来接我,她穿了件低胸连衣裙。从我的眼睛看过去,乳沟很深也很大。于是她滚圆的双肩也很抢眼。衣服的颜色是一种黑白小格子的。我喜欢这种打扮。她也知道我的爱好,每次都把露和藏处理得恰到好处。当然这是单独跟我在一起,有外人时她就把自己藏起来了。藏得天衣无缝。

  马丽带我去桃花潭。马丽在这儿搞房地产,桃花潭方园五里都是她的产业。马丽的过人之处在于你看不出她在开发房地产。第一期工程她搞的是度假村,表面上看度假村里什么都有,娱乐城,酒店,高尔夫球场,与一般的度假村没什么两样,但明眼人看得出来,工程的重点在园林。独具匠心的江南名园格局让人怦然心动。尽管在夜晚,又给马丽兜得晕头转向,我仍然觉得这是一个让人心旷神怡的地方。马丽说,这是一座迷园。在晚上,如果没人带路,谁都会迷失方向。马丽得意地说,扫黄最多扫到山脚下。这话有两层意思,一是说她的能量大,连公安厅都不会来骚扰她;二是说桃花潭地形复杂,就算鬼子进了村,也休想找到八路。小车在蜿蜒的山路上缓缓前行,后来停在马丽的二期工程前。也就是中央电视台桃花潭影剧娱乐城。门前是一片巨大的草坪,车灯射过去,能看见中央电视台英文字母缩写:CCTV,是用深一色的草植出来的。二期工程实际上已经完工,就等中央领导同志来剪彩。马丽做了几年生意,真正学到了四两拔千斤的功力。

  影视城方圆二平方公里。有一个人工湖,几座宫殿,一处江南水乡,一条香港澳门街。都是拍电影用的。马丽带我在城里走了一圈,走了近两个小时。后来我们进了天王府,躺在天王的大床上。马丽枕着我的胳膊,一脸幸福笑容。她说,如果你愿意,这儿就是我们的宫殿。我本来正在抚摸她丰满的双肩,正准备向乳沟纵深挺进。听到这里,赶紧跳了起来。我说:别,千万不要,不要让全国人民唾骂我。

  三

  马丽有一天对我说,她把洋垃圾给停了。我一听吓了一跳。这句话听起来很简单,可它至少包含三层意思:一是马丽每天至少损失十万;二是码头每天少三四百个标准柜,也就是每天损失二十万;三是某些人不能坐在家里收钱了,事隔多年,他们也未必能在码头重操旧业。对于垃圾行业来说,这不啻是天灾人祸。我说:马丽,你不是开玩笑吧?马丽说:我干吗要开玩笑,我要把垃圾从眼皮底下赶走。我问赶到哪里。她说:山区。她还说,这也叫扶贫嘛。

  马丽不做洋垃圾可能与我有关,因为我工作的地方实际上就是垃圾场,我整天与垃圾和垃圾佬打交道,觉得自己也象垃圾,后来还发展到去看心理医生。长此以往,我迟早要跟她“沙扬娜拉”。她觉得我是她的大恩人,救我于水火是她义不容辞的责任。带我去桑拿又不是长久之计,长久之计是把垃圾赶走。所以她自己先把垃圾停了,她停了别人不一定停,这道理我也懂,所以她得把市场赶走。南村是全国出名的垃圾市场,傍着垃圾吃饭的人可多了,市长还指望垃圾佬给他拉选票呢。我对马丽说,你这不是自毁前程吗?马丽说,还不是为了你。为了我就太不值得了,我就半条命。之所以说半条命,是因为我的内脏差不多全坏过,大学时得了肺炎,后来又得了肾炎,工作后得了肝炎,后来又得了胃炎,最近胆囊又出了问题,医生建议我把它割掉,因为苗子不同意才没割成。苗子说:那是一个器官啦,怎么能说割掉就割掉。医生说,不割也行,癌变了别来找我。苗子说:吓唬谁呢,天下好医生多的是。回到家里苗子还是很后怕,她放心不下,生拉硬扯要我去省城找个名医看看。我这人最大的特点就是讳疾忌医,除非趴下了,你别想让我上医院。苗子没办法,就叫我少在外面吃,多回家吃。她怕我嫌添麻烦,还说,很方便的,加把米就行了。

  我对马丽说,世界大着呢,你管得过来吗?马丽知道我担心她,她说:大哥你放心,我做事从来滴水不漏。这一点我相信,她从一个小姐一步步做到大老板,如果老漏水那还了得。可这毕竟是砸人饭碗毁人前程的事,尽管也算是利国利民。马丽笑起来既大度又优雅,笑容里有一种功成身就的过来人的良好感觉。她觉得我一直以来就太低估了她。

  对洋垃圾我一向深恶痛绝,除了它毒害中国人民,还在于它首先毒害了我,可我对它一点办法也没有。但马丽有办法,她说要把洋垃圾赶到山里去,说干就干,还真让她做到了。

  对洋垃圾我一开始并不太反感,这是因为当时关税任务老是完不成,洋垃圾一进来就把关税任务提前完成了。除此之外,南村相当一部分人靠着洋垃圾富了起来。靠垃圾致富,我从小就有体会。我发蒙之前,每隔十天半月就会看到货郎先生。尽管货郎人模狗样,他贩卖的那些东西天天让我发白日梦,可他实际上就是一个捡破烂的。货郎一到,我就叫隔壁的小三,小三听到货郎的吆喝就知道我叫他干什么。他出来时手里抓住一支牙膏,我们一路小跑,跑到货郎面前小三手里只有牙膏皮了。货郎说:两粒玻璃弹珠。我说:三粒,而且要不同颜色。小三家里可换的东西多了,牙膏、鸡肫皮、鸡毛。他还有三个姐姐,长头发也可以卖钱。货郎一来,小三的屁股就要肿几天。因为他每次都不长记性,把牙膏从村头一直挤到村尾。

  我们换了弹珠就在牌坊前疯玩,直到前后肚皮贴在一起才回家。我从锅里盛了一碗疙瘩饭,坐在门口石凳上吃,这时就听见小三在房子里鬼哭狼嚎。一会儿他捧着一碗油面出来了,蹲在大槐树下。因为屁股已经肿了,不能挨石凳。小三的三姐比我大三岁,每次小三挨了揍她就来我家讨说法,说是我把她弟教唆坏了。这实在冤枉了我,我家是没有牙膏,漱口用的是盐水,否则我也会向小三学习。后来我开始有意识地收破烂,常把人毛、猪毛、狗毛,鸡肫、鹅肫、鸭肫混在一起欺骗货郎,但货郎的眼睛是雪亮的,总是不上当。

  关于捡垃圾还有一点要补充。我有个本家的奶奶,在省城扫大街。她那时就知道靠山吃山,每次扫了街就把一些看起来还有点用的东西拾掇起来,拿去卖。这有点象后来说的第二职业。本家奶奶每次回乡,穿得就象电影里的地主婆,用起钱来大手大脚,还乐善好施,在乡亲面前极有威望。至少我觉得增光不少,与异姓人吵架,开口闭口就是:我奶奶在省城。在省城的本家奶奶不经常回来,两三年回来一次,每次回来都极风光。乡亲也都知道她在省城不是做什么高尚的职业,也就是个拣垃圾的。在乡亲们看来,拣垃圾并不丢人。有一年,老爷子带弟弟去省城看病,举目无亲,只好去投靠奶奶。原来奶奶的住房也就两平米,一张床占了一米半。奶奶左思右想,决定带爷俩去麻烦邻居,可邻居很不给本家奶奶面子,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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