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的热爱你-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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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政治生活中必不可少的重要内容和既定程序。“党委挥挥手,政府动动手,人大举举手,政协拍拍手。”民谣虽然显得有些无知和偏颇,却也有些尖刻的可爱。如此听起来,人大会似乎比政协会要多一些份量。——毕竟,一个是最高的国家权力机关,一个是各民主党派参政议政的组织形式。在会议日程上,也可以看出这一点。一般都是政协会先开幕,开幕之后就做自己的工作报告,然后是人大会开幕,政协委员们就要列席人大会的开幕式。并且还得列席听取来自于财政、法院以及检察院等各方面的多个报告。而人大代表无需列席政协的任何一次会议。当然,前者比后者重要还有一个众所周知却不能摆到桌面上的理由:选举权的范围差异。政协会只可以选举政协内部的班子,而人大会决定的却是政府要员的升迁。二者的含金量如此不同,所以对很多仕途中人来说,“两会”就成了一个鲜明的分水岭,自此,有人平步青云,有人则逐渐隐退。有人春风得意,有人秋叶枯黄。与之相跟的势力也会随之涨落。亦如种树,有人把根扎下,让自己的枝枝蔓蔓也随之蓬起,稳固并扩大着自己的一方天空和土地。而有人则被连根拔出,称栽到了别处,它周围的根系也就随之易地、收敛和枯萎,渐渐失去踪迹。
作为其中一棵大树的根系,方捷清楚地知道,她的分水岭已经近在眼前了。那个重要人物早就告诉过她,今年人大会他就届满,到退居养老的时候了。说这话的时候,他无比清晰地显示出几丝强烈的老态,方捷的心里萌生出一股难过的温情。难道真如有人所说,成功的事业就是男人最好的回春剂和壮阳药么?几年前,她跟着他来到这里安家落户,她结了婚,生了孩子,后来又离了婚,开美容美发店、酒店,直至这个洗浴中心,无论她干什么,这个男人都一直在背后给她撑着。当然,她也很争气,虽然不时碰到一些小麻烦,但是几乎没有给他捅过什么大漏子。他们合作得很好。她给他钱,陪他睡,心甘情愿,甚至心存感激。她知道,他不缺钱也不缺女人,他要她的钱睡她的人,是心里有她。后来,随着洗浴中心一茬茬年轻女孩子的到来,他们已经很少在一起过夜了,他在她的感觉里逐渐变成了一个亲戚。她对他始终怀着一种无法言喻的亲切。当然,她知道自己的这种感觉与爱情无关。——他们两个人的世界里,还有爱情这个词么?
他们是灵魂的连襟和精神的近亲。她觉得。
她相信他对她也是这样。从客观的评价上,也许可以说他既腐败又肮脏且老还色,不是什么好男人,而自己也决不是好女人,但是这能妨碍他们之间产生一种亲密的关系和感情么?她觉得不能。如同人们常说的“狼狈为奸”那样,当狼和狈并肩作战的时候,谁能说他们仅仅是在互相利用?他们之间难道没有知已的信任和至交的默契么?古人也曾说“君子以义结交,小人以利结交”,可这世上有几个纯粹的君子小人呢?谁做君子的时候,没有做过哪怕一瞬间的小人?谁做小人的时候,没有做过哪怕一瞬间的君子?而所谓的君子之交就完全没有利么?所谓的小人之交就完全没有义么?她觉得这种观点简直统统都简单得可笑。她决不会让这些观点来左右自己的生活。
有太多的事情是无法用固定的道德来评判的。因为有太多的人,那些道德并不认识。有太多的事情,那些道德并不知道。她想。
前些天,她盘点了一下近几年的收入,发现真正给她带来滚滚财源的还是冷红和冷紫姊妹来这里之后。除去房租、水电等杂项的支出和员工的薪水,她每月的纯收入最少也有十万元,现在,她银行里的存款早已经到达了七位数,够她舒舒服服地过后半辈子了。当然,再干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她手里已经积累了丰富的进贷渠道和充沛的销售对象。可是,她也清楚地知道这钱是踩在钢丝儿上挣的。钢丝下面都是刀尖儿,只要她一脚踏空,就会被扎得透心儿凉。以前,有那个人在,就象在她的身上栓了个保险绳。现在,保险绳就要解走了,再找新的,谈何容易。即使找到了,她还得用实践去证明这个保险绳栓得紧不紧?保险系数有多高?再或者保险绳的要价太贵的话,对她而言也是得不偿失的。她的钱已经够花了,何必再去冒这种掉脑袋的风险给别人送钞票呢?她没有那么傻。
如果说自己算是一个聪明人的话,她觉得自己最聪明就在这个地方。她没有被钱遮盖住一切。她思长虑多,有分有寸。知道出手,更知道收手。她甚至觉得对这一行来说,收手比出手更重要。该出手时不出手,顶多也就是失去一个捞一把的机会。可是该收手时不收手,丢掉的很可能就是命。
就象陈子明。
还有一个原因使她决定立刻收手。这个原因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但是,也是真的。——冷红冷紫姊妹的分裂使她失去了继续下去的最后一丝激情。从某种意义上讲,她觉得她们俩是她的一个杰出作品。她对这个作品甚至比任何嫖客都有感情。这个作品曾经让她充满了成就感。——如果她们不是老给她惹麻烦的话,她很可能会更喜欢她们。现在,随着冷紫的离去,这个作品已经破碎了。她觉得自己事业的高潮期也已经随之而去——如果这一行也能算做事业的话。
她开始慢慢实施停业的步骤。先是放出风说生意不好需要裁员,裁过之后又说还是不能维持,必须得缩小开支于是关掉了厨房和美容室。然后她顺理成章地打出了转租广告,不日便宣布全盘停业。终于,在“两会”召开前期,她给剩下的员工们发了最后一个月的工资,告诉她们,必须在三天之内离开。
冷红是第一个走的。临走之前,方捷来到了她的宿舍。两人相对沉默了许久。
你打算去哪里?方捷问。
不知道。
干什么?
冷红沉默着。方捷从这沉默中听出了回答。她还能干什么呢?
你来这儿有五年了么?
唔。
方捷看着冷红,眼前浮现出她刚来时的样子。那时候她多么小啊。其实,人只要跟自己过去一比,就知道自己老了。
手头也有些钱了吧?
冷红没有说话。这是个敏感的话题。
你不说我也知道。方捷笑道:你怕什么呢?我又不要你的。
你当然挣够了。
难道你没有挣够么?方捷尽量把语气放温和:往后咱们就要各奔东西了,可能再也见不了面了,有些实心话想告诉你,你想听就听,不想听就算了。
你讲。
这种活儿,你至多再干一两年就别再干了。钱这个东西,挣得差不多也就行了。你……
你是在劝我从良么?冷红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
你必得从良。方捷说:没有人能卖一辈子。
我知道。
我是在为你好。
当初你劝我干,说是为我好。现在,你劝我不干,还是说为我好。冷红说:你可真好。
方捷决定停止谈话。她觉得自己已经对冷红仁至义尽了。她清楚地意识地冷红虽然聪明,但是还是和自己的层次相差得太远,她们之间几乎不存在平等交流的可能。
她道了再见,转身就走,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下。
还有一件事情。她说。
什么事?
我曾经答应过你,要告诉你拿走你初夜的那个男人是谁。方捷说:你现在还想知道么?
不。冷红说。知不知道这个人对她来说已经毫无意义了。她想,无非是个男人而已。她不想让一个毫无意义的名字占据大脑的位置。
第二天,冷红去了水晶宫夜总会,水晶宫不包住,她在外面租了一间房子。
晚上八点,冷紫才回到租住的小屋,这是一个大杂院里的一小间平房,月租金一百五十元。她拿出钥匙去开门的时候,发现锁眼儿插着一朵小小的牵牛花。一定是张朝晖来过了。她想。她把牵牛花取下来,含在嘴里,开了门。一进门她就被拦腰抱住了。她惊叫了一声,又被捂住了嘴。
她听到了熟悉的嗤嗤的笑声。很快镇定下来,安恬地躺在了那人的怀里。
干嘛吓唬我?
让你的情绪产生一个落差,惊喜惊喜。张朝晖说: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打扫卫生呢。
你一个人?
他们都是拖家带口的,我是一个人,又是新来的,当然得多干点儿。冷紫舒展着酸痛的胳膊。今天她一个人蒸了十屉馒头,累极了,可是也很开心。这里的工资不高,除掉房租,刚好够她一个月最基本的零用,但是她打心眼儿珍惜这份工作。因为这份工作不仅仅是她一直向往的阳光下的工作,更重要的是这个工作是张朝晖介绍的。她是以张朝晖的女朋友的身份来接受这份工作的。而且她还和张朝晖离得那么近,她决不能给张朝晖抹黑。
那咱们也赶快拖家带口,好不好?张朝晖一边给她捏着胳膊一边说。
瞎说。冷紫红了脸。人多么奇怪啊。她想,以前她在别的男人面前赤身裸体居然都麻木得失去了感觉,可是现在,张朝晖的一个玩笑都会让她不好意思。仿佛以前她早已经崩溃的感觉系统,都被张朝晖重新建立了起来。
往后,我也帮你去打扫。
不。冷紫贴在张朝晖的怀里,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我不让你干这种脏活儿。
你要把我惯成一个大懒虫么?
是的。冷紫说:我要让你长这么胖,这么胖。我要让你站在手术台边弯不下腰来。
看着冷紫边笑边比画的孩子一般的神情,张朝晖不由得吻了吻冷紫的脸。冷紫笑着推开他,脱掉了外套。
你知道么?美雅关门了。她说。
你怎么知道?张朝晖的声音里立时流露出明显的不悦。他本能地讨厌冷紫和这个地方再有任何联系。
我只是想打个电话。冷紫说。她有些畏惧地注意着张朝晖的脸:她毕竟是我的姐姐。
她配做姐姐么?世界上有这样的姐姐么?你和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冷紫的恐惧愈发让张朝晖肯定了自己的生气是对的。难道不是这个名字把冷紫带进了万丈深渊么?
可她毕竟是我的姐姐。冷紫无力地重复着。
张朝晖意识到了自己的过分。是的,无论他怎么不愿意提到冷红,冷红毕竟都是冷紫的姐姐,而且她还存在着,生活在冷紫的惦念中。这是事实。他不能否认这个事实。更不能因为这个事实而去怨愤冷紫。冷紫是无辜的。他把自己的情绪控制了一下:她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冷紫说。
她肯定没事儿。要是有事儿她肯定会来找我们的。她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在哪儿。张朝晖安慰道。他又把冷紫搂进怀里。两个人很久都没有再说话。她以前也是这样躺在别人怀里的么?在这沉默的空档中,一个念头突然迸到了张朝晖的脑海里。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痛恨这样的念头,可是他无能为力。他不喜欢冷紫提到冷红,也是出于这种原因。——冷红几乎是刺激他这种念头的标志。是一号黑体的大标题。他甚至不想让冷紫长这么漂亮,——只要不和冷红长得一样。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冷紫纯净如玉的脸。冷紫也敏感地迎着他的目光正视着他。她眼光里的犹疑让他明白,她此时正想着一个与他相呼应的问题:他真的一点儿都不在乎我在别人的怀里躺过么?他真的一点儿都不在乎我曾经是那样一个人么?
她象小鹿一样胆怯而又自卑的神情仿佛是两道明亮的月光,一下子就落在了张朝晖心里最柔弱的地方。
小紫。他终于说:我曾经对你犯过罪。
冷紫默默地看着他。
我曾经想过不要你,就在冷红告诉我真相的那两天里。因为我想维护那种所谓的纯洁。——幸亏我没有真的去犯那样的错误。其实我知道,脏的只是那些事情,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在,它已经和你没关系了,和我们的爱情更没有关系。可是,有时候,我真的还做不到就当那些事情根本没有发生一样。这是我的自私和狭隘,不过这也是一个男人在遇到这种事情时的最起码的正常反应,无论这个男人的心理原本有多么健康。不是么?所以,请你理解我。我一定会注意克服的。对于冷红,我也一定会学着尽量平静对待。如果在以后的日子里,我没有管好自己,偶尔说错了话,或者流露出了一些其他的想法,请你一定要原谅我。他摩挲着冷紫的头发:请你,给我时间。
冷紫的泪水破堤而出。能听到这样诚挚的声音,她觉得自己近乎是一个仙人。
一个周末的下午,张朝晖带着冷紫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