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富贵天成+番外 作者:朱女(晋江vip2014-08-21完结)-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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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军医摸摸胡子,稍一点头:“也好。”
他转身挑开帘帐,迈着大步出来,稍看了眼日头,只见方才还是彩云上的朝阳初生,现下竟已出了大半截。
靠近京城的官路上,沈泽立在一块青色的大石上,目光幽远的望着前方小树林里,那里人影绰绰,均是身穿普通青衣,脚踏布靴,腰板挺得比标枪还直的力气汉子,然而这其中,却无一个是他想去寻到的人。
“将军,没有人。”
沈泽神色一动,“再找。”
“将军,没有人。”
“老大,这边也没有。”李副将的光头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没有。”
四面八方传来通报的消息。
沈泽目光下移在自己手上,他手心处正挂着一截带血的长布,浅蓝色的衣缘和布料,与少女当日所穿的衣衫一模一样。
他看着这条长布,迎风如飘动的红绦,眸色渐深。
没有是什么意思?没有人?她去哪里了?为什么他会在这块青石上找到这样一块标识,他离开之后,这里又发生了什么?
那个书生……不是挡在她身前的吗?沈泽攥紧拳头,将布条在手心里夹得紧紧的,仿佛这样可以让它再也跑不掉。“继续找,南边的树林,一个角落也不要放过!”他从大石上跳下来。
北边搜寻的一个兵哥兴奋的拎起青衣男人的领子:“将军,这里有个人。”
沈泽迅速转目望去,是个男人?他目光稍沉了沉,然而待看到对方的脸时他猛地一惊,不由心下一跳。“是你?”
那人听闻此言讶然一惊,仔细的瞧了瞧沈泽的长相,见其身姿挺拔,单单站在原地便已压得旁人抬不起头来,林昇暗暗思索,自己似乎从没见过这个人……他此刻被人拎着领子,不适的皱着眉头,抬头问道:“你是……”
沈泽盯着他的眼睛,半晌凝声道:“林家姑娘在何处?可有人伤了她?”
林昇哆嗦了一下,这才仰着脖子真正观察起沈泽来,他眼眶渐渐微红,嘶哑着声音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可知……这是什么。”沈泽举起手中染血的布条,林昇却再也忍不住,原本只是默默流泪,后面更是扯着嗓子嚎啕大哭起来。沈泽死死皱起眉,拎着林昇的兵哥见将军脸色不好看,猛地拍了下林昇的脑袋,“再哭砍断你脖子!”
林昇吓得一噎,结结巴巴道:“把、把你手中的东西还给我,那是我的……现下林姑娘没了,我也唯有这一个念想了。”
“我看到那么多黑衣人从小树林里退出来,我跑到不归崖时,崖上没有人,只有一地的鲜血,我不敢看,我真的不敢看。”
他眼睛盯着上面的血,忍不住又要哭,可到了嘴边却又憋了回去。
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哭甚么,他该好好活着,为林姑娘报仇。
“你……”甚么叫林姑娘没了?甚么叫唯一的念想?甚么叫一地的鲜血?沈泽不敢去想,但依然忍不住飞快理解了林昇话中的意思。
他来晚了,不,是他回去的太早,是了,他还没将她救下,心还没放下来,怎么就能随随便便走了呢?
沈泽脊背僵直,原本比刀光还凌厉的目光渐渐晦暗下来,深如黑墨。他不由后退一步,只觉得喉咙里干涩的厉害,掩着唇低咳了两声。
一抹血丝从指缝中里渗出,弯弯曲曲的滑落在手背。
“将军!”兵哥都看傻了。
“老大,你伤势竟仍未痊愈,我老李太傻,可上了将军的当了!怎么就这时候和老大你出来了,快跟我回去找刑军医!”李副将看的眼睛都快凸出来了,他家将军从小到大身子比营里那群莽汉还壮,什么时候吐过血?
“不必。”
“将军……”
沈泽闭上眼睛摆摆手,脸色不知何时已结满了寒意,“走吧。”
不必再找了。
四周一片静默,不知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将军的背影,很沉很累,仿佛风一吹,下一刻就要跌倒似的。
林昇怔在原地:“可我的布条……”
“闹挺把你,看把将军说成什么样了。”兵哥拍了下他的后脑,撒开林昇的领子,追了上去。
林昇:“……”
官路上四下荒凉,太阳高高停在头顶,唯有沿途的小树林中还算有几分凉意,却是发着阵阵阴凉。
“对了,老大,原先跟在沈家下头从商的林家族长前几日找上了门,愿意重新归在咱们帐下,林家现在虽不如以往繁盛,却毕竟忠心,收下也不无不可,老大您意下如何?”李副将策马上前,小心翼翼的问道。
沈泽沉默了一会儿,慢慢点头,目光依然低低垂在腕上的布条,不曾移动。
回程的第三日,也不知是否李副将通风报信,往前行了几里路便遇上刑军医和赵副将军一伙人马。
邢老头扯着药箱翻身下马,看了看沈泽的脸色,又抬手拉住对方的手腕诊脉,沉吟片刻,摸了两把胡子:“恩,果然是心病。”
李副将挠挠头:“心病?老刑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治不好,谁也治不好。”他看了看沈泽的神色,“不过将军自己明白的很,更应当心里清楚,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沈泽冷然地扯了扯嘴角,当做一个笑。
“明白。”
日头太大,真想一箭射下来。
不过,也快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依然双更合并。
第三十四章 得见佳人
第三十四章【得见佳人】
方圆半里都是密林的剉柲镇中,头两年来了伙姓林的外地商人,初来时落魄至极,也不知谁想出的点子,这两年姓林的这伙人靠着人力和马匹,去外地倒卖镇子里的粮食瓜果,倒发了一笔小财,也有了一栋落脚的小院子。
林家院落的东屋里;林常乐坐在主位。
他身侧放着只黄纹拐杖;一身暗青色衣袍;七十多岁年纪,年纪面容枯槁,一双眼睛也如涂了浊水般混沌不堪。
也不去看厅里众人,他左手自顾拖着杯低;手臂在抖,茶杯也在抖;瓷碗发出一阵高频率碰撞的声音。周围的族人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这碗茶;像是生怕老爷子手脚不灵便,将茶水打翻。但大多数人眼睛虽看着前头;面色却隐隐露出几分兴奋和酡红;仿佛天大的好处正在慢慢地靠近。
有人交头接耳:“怎么还不来?”
“莫急。”林常乐右手抬起杯盖;就这么抖着抿了口茶水,“都给我打起精神,腰板儿也挺起来,不能弱了气势——那沈家的人可都是军里出来的,靠上这棵大树,不愁林家不兴旺。咱们林家,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忠心,以前林家太爷跟随沈家的时候,那个风光,五品大员都得客客气气的……现在沈家又发达起来了,往后咱们一样能重振雄风。”
老爷子颇有气势的把茶杯往桌上一磕,单这一番话,说的众人心头大热,恨不得一头钻进沈家营里。
“族中女眷可都有准备了?”
“二叔放心,姑娘们心里头都明白着呢……”
林常乐点了点头,“明白就行,就怕有不明白的,闯下祸端,沈将军若非见咱们林家是以往跟随的下属,哪会这么轻易派人来接洽?给人看上了,是她们福气——女人嘛,到了不就是求个嫁得好,嫁的有权有势,才帮得到族里,不然养来干什么……”
“放开!二叔在哪,我要去见他!”
他话未说完,冷不防叫外头一道断喝打断,林常乐哑了哑声,收起刚露出来的一抹笑意,气愤的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道:“竖子不知礼数!谁在外头喧哗?叫他进来!”
四下寒噤。
没一会儿厅里闭气的大门从外面被人推开,林父踉跄一步出现在众人眼前,他脸色气得通红,尽量收起怒火,对林常乐恭敬的鞠了一躬:“二叔!”
林常乐花着眼睛瞅了他半晌,终于认出来人,出乎大家所料,只见老爷子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突然又又多了几分笑模样,他眯着眼,亲切的招招手:“哦,原来是远思啊,你有什么事?镇子里虽也是小地方,却不比澧成差了多少,你回来可还习惯?”
林父也静下心来,他拱拱手,诚恳道:“二叔,让我回去,我还得在澧城等我闺女,现下走了又是怎么回事?”
“等人什么时候等不一样?现在咱们林家正有大机遇,你留下来,也好加一分筹码,跟着将军移居蜀中——不过一个闺女,往后林家起来了,你再多几个闺女都养得起。”林常乐可不傻,当年林家这么多口人,还就只有他以前瞧着颇为木讷的六侄子出息了,其他人平平常常,只够个温饱,沈家倘若来评定林家的价值,必须得把林思远包含在内,这可是重头戏。“好了,不必再说了,你好好在镇子里待着,二叔保你富贵。”
“二叔,你……我得走!”林父青着脸说不出话来,什么叫不过一个闺女?他搁心里宠着的女儿别人不当回事,他还当个宝呢!得了荣华富贵又怎么样?以前穷的时候日子他们不也过来了?
林常乐拉下脸,重重地将手中的木纹羊头点地两下,“把他捆起来。”
“是!”当下林家几个小一辈的年轻人提着绳子跑来。
“六叔,得罪了。”
“住手!放开我!”林父挣扎着往院门跑,外头‘吱呀’一声,恰好有人走进来,铁靴塔子地上声音有种不同的质感,是个身穿铁甲的兵哥,后头跟了一列同样打扮的人,林父讶然抬起头,眼睛却不受控制的越过院门前头的几人——直直看着刚从马上翻身而下的男人。
铠甲未动,利落的翻身落地,沈泽抬起头来,他身姿挺拔,面色冷凝,如墨描绘的眉间稍一展开便尽是刚厉,周身气质森然。
林父也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什么人出众,什么人普通,他也是一眼就看得出,他停在原地没敢做声,只是心中有些不明白,这样的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乡野小镇中?稍一愣怔,林父的手臂已被几个小辈捆住,动弹不得。
他心下恼怒:“你们这帮……”
未等他惊怒出言,门外的人却扣开腰间的刀鞘,一抹寒光闪过,他背后的绳子已断作两截,林父心中一动,却见出手相助之人,正是他方才观察到的冷面将军,此刻对方皱着眉头,正打量着他,眼中有惊疑,似乎与他相识。
但林父敢肯定,自己从没见过这样的人。
因为对方身上这样冷硬的气质,即便他先前只瞧过一眼,也绝不会忘掉。
“多谢壮士相助。”
林父测过身子正对着沈泽,手背规整的相叠,双手交互在头顶上方,朝着这个方向深深鞠了一躬。
也不知处于什么心理,沈泽跨前两步,如冷下的铁烙一般坚硬的手腕猛地伸出,挡下林父的手臂,他目光停留了一瞬,莫名闪过一丝哀恸。这一刻,风声减小,耳膜外的声音变得愈发清晰,沈泽微微垂下眼:“你……”
他顿了顿,想到自己已不是猪身的富贵,却又如何说曾认得林父?
他侧了侧脸,声音冷淡下来:“不必多礼。”
李副将不明所以的看着林家这一出闹剧,指了指地上的绳子:“老父,他们方才为何要这般对你?”
这倒没什么不可说的,林父稍作一番解释,又拱手辞道:“我们一家都在澧城,在下添为城中如意坊掌柜,今日壮士相救,他日若有所需,林远思必定相报。”他转过身,准备接了屋里的陶氏离开林家。
若有所需,必定相报?他所需的……只怕再也得不到了。沈泽心下只觉得闷生生的,压得他呼吸浅了一分。
他伸出手,“老父还请稍等,随我去一趟正堂。”
林父疑惑的停下脚步,迟疑片刻,竟信任地跟上他的步伐。
“你们是什么人?缚了六叔是二爷爷下的命令,哪容你们来私自放人?!”几个小年轻在后头不服气的捏着拳头。
沈泽看也未看他们一眼,他单手搭在腰间的刀鞘上,拇指微动,便是磕出一小截亮目的白光,后头的小年轻吓了一跳,只听他收回刀柄淡淡道:“沈家人。”
暴跳如雷的几人恍遭雷劈,登时目瞪口呆。
沈、沈家人?
这就是沈家人,他们果然来了?
几人心中既惊又惶恐,恨不得拍自己两嘴巴子,生怕因了方才的出言不逊,毁了家族的大事。
林常乐做梦都想不到自己才刚处理了林远思这桩小事,竟因此引出了座大神,眼瞅着沈泽将进屋后林远思请上主位,林常乐不由觉得嘴里剩下的这三颗牙都酸的很,可他万万不敢拂了沈泽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