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人懒办法-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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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众肯相信了。我认识一位演员,有一次他把假发放错了地方,只好顶着自己的头发匆忙上台饰演主角,而他是黑头发。结果,观众席上对于他的每一次投入高尚情感的表演,都报以一片嘘声,因为他的这个样子在观众眼里就是个恶棍。他——羞涩的年轻人——爱着女主人公,爱得如此真挚热烈(只通过旁白表达,因为他不敢当面对她说)。他那么高尚无私,语调低沉,对母亲那么恭顺,戏里的坏人嘲笑他、戏弄他,他却如此平静地承受一切。最后的结局表明,他是个极聪明的人,虽然没有人理解这点。然后,女主人公告诉他,她也爱他。他那么惊讶,而且,噢,那么幸福!每个人都爱他,乞求他原谅,他报以几句简短、精当而略带挖苦的措辞,并祝福他们。他好像从来都如此快乐幸福,弄得那些并不羞涩的年轻人全都巴不得自己变得羞涩。真正羞涩的男人对此体会更深,他知道现实并不如此赏心悦目。他就远不如虚构里的主人公那么情趣盎然,比较起来,他略嫌笨拙愚蠢,亦稍欠热诚文雅,并且,他的头发也未免太黑了点。所有这些加到一起,结果也就大相径庭。 和他的观念相一致的,是他的忠诚。我对羞涩青年的一种美德深表赞同,那就是他对爱情的专一。当然,其原因也不难找到。事实情况是,他已经耗尽了全部的勇气储备,用来和一个女人四目相对,再让他去经受第二个女人的残酷考验简直没有可能。他承受过全体女性带给他的太多恐惧,绝不敢与更多女人再作周旋。一个已经够他受的了。 好了,那些脸皮较厚的年轻人则大异于是。他所面临的诱惑,实在是他羞羞答答的兄弟压根就没遇见过的。他四下打量,无处不是挑逗的眼睛和微笑的嘴唇。置身于这么多挑逗的眼睛和微笑的嘴唇之中,他一时忘了自己究竟属于哪一双挑逗的眼睛,哪两片微笑的嘴唇,昏昏然向错误的女孩求爱,还有什么比这更自然呢。而羞涩者,除了自己的靴子,从来都不看其他的东西,这可真是眼不见心不烦。羞涩者是有福的! 不过,羞涩者自己倒宁可没有那样的福气,他巴不得能和别人一样“鬼混”,每天臭骂自己不谙此道。时常竭尽全力地鼓足勇气,想要投身浪荡哥儿的行列,但成绩总是很糟。一两次无力挣扎之后,他重新瘫软在地,柔弱可怜。 虽然我说“可怜”,但恐怕从来就没人可怜他。某些不幸给受害者带来巨大的痛苦,却并没有得到相应的同情。弄丢雨伞,坠入情网,牙疼,鼻青脸肿,坐在了自己的帽子上。此处提到的可能是很少的几个例子,不过,首当其冲的还应该是羞怯。羞涩者被人当作活生生的笑料。他的痛苦是客厅竞技场上的体育运动,看客们兴致勃勃,对他指指戳戳,议论风生。 “瞧啊,”他们窃笑着此呼彼应,“他脸红啦!” “快看他的两条腿。”一个家伙说。 “您注意他是怎么坐的吗?”另一个补充道,“坐到了椅子边沿上啦。” “看上去还挺爱脸红嘛。”一位军人模样的先生讥讽道。 “可怜他不知道该把手放在什么地方,”一位老太太低声道,她自己的手安静地交叉在腿上,“他的手简直叫他不知所措。” “把他的腿截下一两码不至于有什么损害吧,”喜欢插科打诨的家伙插嘴道,“尤其考虑到他似乎正急着想把它们藏起来。” 接着,有人建议像他那样的嗓音应该去当船长;有人注意到他抓起帽子时的那股拼命劲儿;还有人对他的拙于言辞评头论足;另一些人则对他自然的咳嗽感到不胜其烦。诸如此类,等等等等,直到他的怪癖和那些家伙的唾沫都被抖落干净为止。 这个可怜的孩子,在亲戚朋友那儿情况更糟(和旁人比起来,亲戚朋友对他更有痛心疾首的特权)。他们不但在彼此之间取笑他,而且坚持要他明白自己可笑之所在。他们为了教诲、开导他,而特意模仿、丑化他。其中一位仁兄假扮成他,先走到外面,再滑稽而紧张地走进来,然后对他解释:这就是他(那个腼腆的家伙)走进房间时的样子。要么就转身对他说:“这就是你和人家握手时的样子。”然后和屋里的其他人一起演出一场滑稽哑剧,和他们一一握手,像是握着一个滚烫的盘子,再松手掉下。接下来,他们追问他为什么要脸红耳赤,为什么要结结巴巴,为什么那样低声细语,似乎他们觉得他这么做是故意的。再后来,其中一位挺胸收腹,在屋子里像只大肚鸽那样昂视阔步,然后很认真地建议他应当像这样走路。老头拍着他的背说:“孩子,大胆些,谁也别怕。”母亲说:“阿尔杰农,千万别做任何会让你丢脸的事,这样你就永远不必为你做过的任何事而难堪。”她冲他和蔼地微笑着,似乎对自己的清晰逻辑感到惊讶。男孩们说他“比女孩子还要差劲”;而姑娘们对这种加之于自己性别的暗示性诋毁,愤怒地给予还击,她们有把握地宣称,绝对没有一个女孩有他一半糟糕。 她们完全正确,的确没有女孩会这样。据我所知,世界上压根就没有“羞涩女人”这么个东西。当然,或许有亦未可知,但无论如何本人从未碰见过,除非你逮一个让我见识见识,否则我不打算相信她们的存在。我知道,普遍接受的观念,与此正好相反。所有女人都被假设为胆小羞怯、惊慌失措的小鹿。被人家看的时候,她们应当脸色绯红,垂下温柔的双眼。人家和她们说话时,她们应当迅速跑开。而男人则被假定为鲁莽大胆,嬉笑打闹。可怜又可爱的小女人为此赞佩我们,但对我们又怕得要命。此种理论固然优雅迷人,但正如大多数被普遍接受的理论一样,亦只是胡说八道而已。一个十二岁女孩早学会了傲慢自负、冷若冰霜,而她二十岁的哥哥却嗫嗫嚅嚅地站在她身旁。一个女人在音乐会上迟到,她会脸不红心不跳地打断演出,搅扰全体观众;而跟在她身后的丈夫,则弯腰弓背,缩头缩脑,一脸痛苦地连声道歉。 上迄秋波初递,下至蜜月结束,在一切与爱情有关的事情上,女人们全都艺高胆大,举世皆知,无须絮絮。前面所举实例亦殊欠公允,男女的角色定位并不对等。爱情是女人的“生意”,我们做生意的时候,理所当然要把自己的天生弱点搁置一旁——我所认识的最羞涩的男人是给照相馆揽生意的。 ⑴《巴伯谣》,吉尔伯特(参见《积极生活》一文的注释)的作品。⑵《高卢战记》,是罗马大将尤利乌斯·凯撒所写的回忆录,此书是英国小学生最早接触到的拉丁文作品。
第三章育婴指南
哦,是的,我对婴儿倒是颇有些了解。我自己就曾经是他们当中的一员,虽说时间不长——至少没有我那时穿的衣服那么长。那些衣服的确很长,这个我记得,当我想踢某个家伙时老是绊住我的脚。为什么婴儿要穿如此长的衣服?这虽然不是什么难解之谜,但我还是很想知道,遗憾的是到现在也没弄明白。是不是因为父母们对孩子的尺寸颇感惭愧,于是希望藉此使他们看上去比实际尺寸更大些呢?有一回,我向一个保姆请教此事,她说: “感谢上帝,先生,他们一直穿长衣服呀,祝福这些小心肝儿。” 当我向她解释,她的回答——虽然我不怀疑她的诚实——几乎没有解决我的疑问时,她答道: “上帝保佑,先生,您不会叫他穿短衣服吧?可怜的小乖乖。”她说话的口气似乎暗示我在主张某些卑劣的暴行。 打那以后,我在调查这个问题时总是颇费踌躇,因此对我来说,个中缘由——如果真有什么缘由的话——至今仍然是个谜。不过在我看来,给婴儿穿任何衣服,似乎都很荒唐。鬼知道,在我们需要衣服之前,就已经在生活中受够了穿衣脱衣之苦。你也许会认为:那些在床上生活的家伙,好歹总可以免受这种折磨吧。早晨把那个可怜的小倒霉蛋叫醒,脱下一堆衣服,穿上另一堆衣服,再把他放回床上;晚上又把他从床上拎起来,仅仅是倒过去把上面的事情重做一遍,真是何苦来哉?折腾完了之后,我倒真想知道:婴儿夜里穿的衣服与白天所穿的,到底有何不同? 然而,我这样问,恐怕只能使自己显得荒唐可笑(正像别人告诉我的,我这人常常这样),因此对于此类衣服方面的问题我决定不再多嘴,除非某种时尚款式在区分婴儿性别方面能给我们带来极大便利。 就目前而言,此种便利尚属难题。而发型、服饰和谈吐,所能提供的线索亦皆甚少,剩下的办法就只有瞎猜啦。糟糕的是由于某种神秘的自然法则,你总是猜错,于是你就免不了要被所有的亲朋好友尊为傻瓜加无赖。在谈到一个男孩时用“她”,与提及一名女婴时称“他”,其罪大恶极的程度实在不相上下。无论碰巧弄错性别的那个孩子是男是女,你都会被认为是蓄意轻蔑,只要涉及这个话题,就会被视为对整个家庭的人身侮辱。 另外,你如果还爱惜自己的良好名声的话,千万不要使用“它”这个称呼,更不要指望以此来摆脱困境。 有五花八门的方法可以让你忍耻蒙羞,比如残忍地谋杀一个受人尊敬的大家庭,然后将他们的尸体沉入自来水公司的蓄水池,这样一来,你的罪行就会在邻里间招致非议;甚至抢劫教堂也会使你获得衷心的厌恶,尤其是教区牧师的厌恶。不过,假如你想尽情畅饮人类同胞泼向你的轻蔑憎恨的污言秽语,那就让一位年轻母亲听你用“它”来称呼她亲爱的宝贝吧。 最高明的办法是用“小天使”来称呼那种东西。“天使”一词两性通用,此种场合最为适宜,而且这个称号的确颇受欢迎。为了花样翻新,“小乖乖”或“小美人”也很有用,不过,“天使”仍是你赢得最大信任和好感的首选术语。说出这个字之前,应当先哈哈一笑,说的时候再伴之以尽可能多的微笑。另外,无论你做什么,千万别忘了说那孩子的鼻子酷似其父。这一招拍婴儿双亲的马屁(原谅我的粗俗)真是百试不爽。他们的第一反应是装做一笑,说:“噢,胡说!”此时,你必须装出兴奋的样子,坚持说那绝对是事实。对此你大可不必良心不安,因为那小东西的鼻子的确大似其父(其所有天性方面都酷似其父),实际上,鼻子只不过是个小缺陷而已。 不要小瞧这些提示,我的朋友。总有一天你会派上用场,想想这样的场景:一边是妈妈,另一边是奶奶,身后是一群衷心赞美的女士(很遗憾不是赞美你),面前是光头小人儿,这时候你就会因为知道该说些什么而感激涕零了。一个男人(我指的是未婚男人)最为尴尬的处境,莫过于经受“看看我的小宝贝儿”的严酷考验。哪怕仅仅是个提议,也会叫他背心发冷,不寒而栗。他说“不胜荣幸”时的一脸苦笑,甚至足以让一位母亲心旌摇荡,除非——正如我一向认为的——此举纯粹是妻子们采用的一种策略,目的是让单身汉朋友知难而返。 无论有什么样的托词,它都是一个残酷的圈套。铃声一响,有人吩咐保姆把婴儿从楼上抱下来。这是一个信号,接着,所有的女性出场,开始谈论“宝宝”。在此期间,你被冷落一旁,暗自神伤,思谋着是否可以突然想起一个重要约会,以及她们有没有相信你的可能。你刚刚编造出一个叫人殊难置信的荒唐借口,正打算说门外有人等你,房门开了,一位身材高大、一脸严肃的女人走了进来,抱着个乍一看不甚起眼的小枕头,一头毛茸茸的。不过本能告诉你,这就是那个婴儿。你可怜兮兮地站起身,试图装出热心的样子。等到在场女士对那婴孩的第一波热烈赞美渐次平息,叽叽喳喳的女士在数量上减少到寥寥四五人(她们通常四五人一组轮流上阵),此时,该轮到你迈步向前啦。你走上前的样子跟走进弓街⑴的被告席没什么两样,接下来,你苦不堪言,呆若木鸡,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孩子。四周鸦雀无声,你知道每个人都在等你发言。你搜索枯肠想说点什么,却惊恐地发现:你的理性能力已经离你而去。在这个绝望的时刻,你的邪恶天赋抓住了机会,使你头脑里冒出了在人类的胡言乱语中最为白痴的评论。你傻笑着,环视四周,嘿嘿地说:“这孩子头发不多,是吧?”好一阵子没人响应,最后,那位庄严的保姆郑重其事地说道:“五周大的孩子,头发一般不会有多长。”随后又是一片肃静,你觉得自己得到了第二次机会,于是乘此良机询问那孩子是否会走路,或者他靠吃什么活着。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无可救药地被视为缺心眼,你能感受到的惟一的东西恐怕只有同情。可保姆却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