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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王汝梅解读金瓶梅-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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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真情。花家与西门庆隔墙而居,花子虚是西门庆会中的十弟兄之一。李瓶儿托请西门庆帮助教育花子虚。西门庆表面热情答允,背后让浮浪子弟勾引花子虚
  更加沉醉在妓院。在对花子虚失望之际,李瓶儿背着花子虚与西门庆通奸。在花子虚、西门庆对比中,她的心倒向了西门庆。自此以后,她一个心眼只在西门庆身上。自此以后李瓶儿完全信任西门庆。花子虚因被告独占家财,被抓去东京。李瓶儿托西门庆打通关节解救花子虚。

  《金瓶梅》为潘金莲等立传的开拓意义(2)

  李瓶儿搬出六十锭大元宝,共计三千两,教西门庆寻人情用。西门庆道:“只消一半足矣,何消用得许多!”妇人道:“多的大官人收去。奴床后边有四口描金箱柜,蟒衣、玉带、帽顶、绦环、提系、条脱,值钱珍宝玩好之物,亦发大官人替我收去,信着他,往后过不出好日子来。眼见得三拳敌不得四手,到明日,没的把这些东西儿吃人暗算明夺了去,坑闪得奴三不归。”许多细软金银宝物抬到西门府,送到月娘房中。西门庆得了一大笔钱财。自此以后,李瓶儿再也离不开西门庆。她受过花太监的玩弄、花子虚的冷淡、蒋竹山的委琐无能,遇到西门庆,得到了情欲的满足。在她嫁到西门府,受了西门庆皮鞭抽打后曾说:“他(按指蒋竹山)拿甚么来比你?你是个天,他是块砖。你在三十三天之上,他在九十九地之下。休说你是仗义疏财,敲金击玉,伶牙俐齿,穿罗着锦,行三坐五,这等为人上之人,自你每日吃用稀奇之物,他在几百年,还没曾看见哩!他拿甚么来比你?你是医奴的药一般,一经你手,教奴没日没夜只是想你。”听了这番话,西门庆转变了不满李瓶儿的感情,立即欢喜无尽。这是李瓶儿受宠爱的开始。她对西门庆确实有一种痴情。西门庆打骂惩罚,李瓶儿也未动摇。李瓶儿出钱给西门庆,买了花子虚的宅院。花子虚吃一场官司,失去了大部家财,受到李瓶儿的痛骂,花子虚受气得病而死。瓶儿丧服未满就到西门府拜吴月娘、孟玉楼,一心要嫁给西门庆为妾。西门庆也满口答应。正在此时,西门庆的四门亲家杨戬受到弹劾,牵连到西门庆。这时顾不得迎娶瓶儿,使瓶儿受到冷落,得了“鬼交”重病,被蒋竹山救治,招赘蒋竹山来家。当西门庆政治危机解除后,派棍徒打骂蒋竹山,砸他的生药铺。李瓶儿趁此把蒋竹山赶走,嫁到西门府,做了第六房宠妾。瓶儿进入西门府,改变了生活环境后表现得温柔善良。在李瓶儿未生官哥前,潘金莲与她之间矛盾还不尖锐。在生官哥以后,李瓶儿加倍受到宠爱。这时,潘金莲向瓶儿步步进攻,诬陷、讥讽、孤立瓶儿,设法害死官哥。瓶儿只想得到情欲满足,过正常的家庭生活。她满足现状,安分守己,对潘金莲也不加反击。在官哥死后,因气恼与不正常的性生活,瓶儿患下淋不止之症。作者写瓶儿临死之前对人生的留恋,对别人的关心,挂念西门庆、叮嘱吴月娘、对冯妈妈、众丫环一一留赠物品、留赠遗言。使读者感受到瓶儿的善良美好、作者对她的怜悯同情赞扬。李瓶儿一死,“西门庆也不顾什么身底下有血渍,两只手捧着他香腮亲着。……在房里离地跳的有三尺高,大放声号哭”,后又“在前厅手拍着胸膛,抚尸大恸,哭了又哭,把声都哭哑了”。(六十二回)有一种看法认为:李瓶儿的痴爱使西门庆之恶为之震撼。西门庆对潘金莲是肉的方面的欲求,对李瓶儿把欲求上升为灵的欲求。对李瓶儿形象的接受理解是有差异的。有人认为李瓶儿勾引西门庆,与之通奸,“杨花水性,引狼入室,在这方面,李瓶儿比潘金莲有过之而无不及,也是一个淫妇。”关于李瓶儿性格的前后变化,在前,对花子虚、蒋竹山表现狠毒、泼辣;在后,对西门庆表现痴爱、善良。一种意见认为性格先后矛盾不统一。一种意见认为李瓶儿进入西门府之前后,其性格的变化既非突然,也不悖于事理,符合特定环境规定的特殊心理。还有,对于西门庆与李瓶儿之间情爱的实质,应该怎样分析评价?请在阅读、研讨中进一步思考。庞春梅与潘金莲、李瓶儿不同,她身为婢女,却被作者将其与潘、李并列而立传,可见作者对这一人物的重视。在人物性格结构关系上、在完成作者创作宗旨、在组成全书有机结构上,庞春梅都占有极重要地位。
  庞春梅是潘金莲的知音、帮凶,也可以说是第二个潘金莲。潘金莲虽然聪明,有心机,但狠毒,进西门府后变得没有真情,只是一味争宠,变换手段打击别人,谋害对手,连对自己的生母潘姥姥都缺少爱心。在《金瓶梅》世界里,只有一个人和她有友谊,有真情,这个人物就是春梅。她本来是吴月娘的丫头,进潘金莲房以后被西门庆收用,金莲抬举她,逐渐加深了对潘的理解与同情。两个女性都出身微贱,同命相怜。潘姥姥向春梅诉说对女儿的不满:“俺那冤家,没人心,没仁义!”春梅解释说:“他争强,不服弱,比不同的六娘钱自有。”西门庆死后,吴月娘让薛嫂把春梅领走,净身出户。这时,潘金莲难过得流了泪。潘金莲死后,春梅去上坟哀悼她哭道:“好物难全,红罗尺短。”春梅为维护潘金莲,常常毒打小丫头秋菊,并曾斥骂孙雪娥,挑拨西门庆打她。跟潘金莲一起欺负比她地位更低下的婢妾,她又成了潘氏的帮凶。春梅在前八十二回未被重点描写。在和孙雪娥吵闹、斥骂乐工李铭、泼口大骂申二姐等情节中,显见她性格自傲,西门庆的收用、潘五娘的支持,使她自认为是高人一等的大丫头。她并不安于做奴婢的命运。吴神仙相面时赞她:“必得贵夫而生子,……必戴珠冠,……”吴月娘不相信,认为“有珠冠也轮不到她”。而春梅却说:“常言道,凡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从来旋的不圆砍的圆,各人裙带上衣食,怎么料得定,莫不长远只在你家做奴才罢?”到后二十回,春梅果然上升为守备夫人,成为后二十回中的主要人物。春梅游旧家池馆,重返西门府第,目睹西门府第衰败凄凉。春梅并未从破败中警醒,她仍在步西门的后尘,学金莲的行为,走纵欲的道路,与陈敬济通奸。生骨蒸痨病后,仍与男仆通奸,死在周义身上。西门庆死后有张二官、陈敬济之流;潘金莲死后,有春梅之流。欲海沉沉,难以自拔,难以醒悟,难以超脱。作者对人生情欲有极深的感喟,有极深的体验。东吴弄珠客《金瓶梅序》云:“如诸妇多矣,而独以潘金莲、李瓶儿、春梅命名者,亦楚《梼杌》之意也。盖金莲以奸死,瓶儿以孽死,春梅以淫死,较诸妇为更惨耳。”我们现在的读者也有同意这一观点的,“这三个淫妇均以奸淫而死,表达了戒淫的主题思想。”所谓戒淫,可能仅仅是作者主观思想中的一种成分,而绝不是全部。更何况,《金瓶梅》一书的完整形象,远远的要大于作者的思想观念。

  潘金莲、李瓶儿人格心理试析(1)

  潘金莲李瓶儿是《金瓶梅》得名的三女性中的两位,也是作者用墨最多的两位女性,即张竹坡之所谓“正写”。她们在名分上有着“大抵皆同”(张竹坡语)的经历。李瓶儿曾是梁中书的妾,做过花子虚的妻,与蒋竹山也有过两个月名不符实的夫妻生活;潘金莲虽未当过谁人的妾,但在王招宣、张大户家做使女时,有过与主子通奸的历史,后来被迫嫁给卖炊饼的武植,也还有着正室的名分。特别相同的是,潘李成为西门庆妾的过程:私通(都与西门庆)—— — 杀夫(潘毒死武植、李气死花子虚)— —— 插曲(潘的插曲是薛嫂儿说娶孟玉楼,李瓶儿的插曲是陈洪遭贬,陈敬济回来避难)—— 一顶轿子抬过西门府。“性相近也,习相远也。”(《论语》)相同的外在经历,并不能导致相同的外在行为。在西门府的前花园中,潘李二人的表演截然相反,在她们的行为中体现的完全是相背的人格系统。有人说:潘金莲、李瓶儿是《金瓶梅》中两个悲剧人物(孟超《〈金瓶梅〉人论》),也许他看到的仅是二人命运上的共通之处。但著有《〈金瓶梅〉的艺术》的孙述宇先生却认为,潘金莲典型地犯了佛家“贪嗔痴”三毒中的“嗔恶”之毒,李瓶儿则是陷入三毒中的“痴爱”一毒(对“痴”,孙先生有别解),显明地指出了二者的不同。但本文的意图并不在于对二人的相同的外在经历和不相同的外在行为的辨别上,我试图从心理学的角度,检讨出被作者隐去(或者说舍去)的潜藏在人物外在行为后面的人格心理因素,找出造成两种人格系统的心理动机及其形成原由。促成我对潘金莲李瓶儿人格心理探讨的契机有两个。一个是孙述宇先生的一句话:“潘金莲写得非常生动有力——也许是全书中最生动有力的一个,然而我们有时也会嫌她稍欠真实感。”用我们正常生活中的行为准则去衡量,潘金莲对性的追求,对秋菊的虐待该都属“稍欠真实感”(注意,不是不真实)之列,属超常(不正常)行为,这些与宋蕙莲的行为显然不同,所以我觉得孙述宇先生接下去的解释是不妥当的。
  于是我便想:在潘金莲这异常行为背后是否有一些异常的心理因素?那不正常的心理因素又是怎样形成的?另外一个契机则是对有争议的李瓶儿的思考。一些研究者认为,进入西门府前后有两个李瓶儿,虽名相同,其实不一样,甚至认为作者不懂人物塑造。但当我仔细读完李瓶儿的文字以后,我得出了完全相反的意见:李瓶儿只有一个,而且作者不但懂得人物塑造,且最了解李瓶儿的心事。我在李瓶儿进入西门府前后的变化中找到了心理依据,其外在行为的前后相背不是作者为了行文的方便随意改动的,作者如此写是有他的心理依据的。关于人格,一般把它等同于个性或性格。但在心理学上,人格则引起激烈的争论,定义更是众说不一(美国心理学家阿尔波特曾综述过五十个定义)。现代心理学基本倾向于这样一种意见,即人格是个体与社会环境相作用所形成的一种独特的身心组织(《人格心理学》)。因此,对人格的形成能够产生影响的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是生理的,一是社会的,而生理的影响也包含了社会的内容。这样,“新弗洛伊德派”代表荷妮(霍尼Horney)便反对弗氏的“性”人格,认为“环境因素”是最主要的。人格是稳定的,但在强烈的外在刺激(“强烈”是针对个体身心组织的承受能力来说的,“外在刺激”包括对生理需求和心理需求的刺激)影响下,个体人格会偏离原有轨迹,严重者会造成精神病,轻度的则会产生焦虑,引发“神经症”(又译“心理症”neurosls)。“心理症”患者与正常人在外表上没有明显区别,只因其受“心理)障碍”的影响,有些异常行为而已,其人格并未发生解体。通过对潘金莲那“稍欠真实感”的异常行为的考察和李瓶儿前后矛盾人格的分析,我得出这样的结论:潘金莲是个典型的心理症患者,而李瓶儿则受着“道德性焦虑”(moral anxiety)的折磨,所以潘金莲偏执,李瓶儿郁悒。潘金莲的嫉妒,“丧廉寡耻,若云本自天生,则良心为不可必,而性善为不可据也”(张竹坡评语)。在潘金莲健康的身心组织正常活动时,她的人格不会发生突变,是稳定的连续的,虽然也有些不检点的行为(倚门卖俏),但那也属正常的生理需求,并未在心理上产生危机。即使嫁给武大,也没有造成强烈的刺激(潘金莲的心理承受力),虽然没人时爱唱个《山坡羊》(“想当初,姻缘错配,奴把你当男儿汉看……”)表达自己对其婚姻的痛恨,但充其量只能算是一点儿闲愁,“奈何随他怎样,到底奴心不美”,还没有达到影响其正常人格的程度。但有两次事件对她影响最大,一件是武松对她的拒绝,一件是西门庆娶孟玉楼对她的抛闪。研究《金瓶梅》的人,至今还没有谁认为潘金莲对谁有过爱意。但我想,也许她有过一次(仅一次)爱的冲动,即对武松的冲动。当潘金莲第一次看到“身材凛凛,相貌堂堂”的武松时,她认为,唯有他才是她心慕已久的“男儿汉”,唯有他才配抱她的“羊脂玉体”。不可否认,潘的冲动中确实有性的成分,但这毫不影响我认为她对武松有爱意。要知道爱情本身就含有很多的性的因素,否则,作为唯物论者的我们就无法解释“一见钟情”(尽管有些人不承认它,但它仍然在为人间抛洒爱的种子)这种现象。仔细回味一下,我们会从潘金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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