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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浪子传-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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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向他的膝盖骨。这回他却是不防,只听喀嚓一声,一条腿已然断了,燕青接着又是一下,黄云飞整个身子飞了出去。 

  这边燕青一个飞旋立起来,手中三枝袖箭打向白面煞神。白面煞神也是看得呆了,哪里还曾提防,刹时被打翻在地。几个家丁吓得屁滚尿流,发声喊,都跑了。 

  燕青掣出尖刀,用膝盖顶上黄云飞胸脯,厉声喝道:“我兄弟麻五现在生死如何?”黄云飞只顾求饶了,告诉燕青,麻五被本县刘大户出面说情,抬回家养伤去了。李逵躲在兵营里,再没有露面。燕青道:“这番却不能饶你!”站起身来,把黄云飞拉翻,一躬身,膝盖骨顶上黄云飞腿肚,刀光闪处,断了黄云飞脚筋。看着他已成了废人,再起身去寻白面煞神,哪里还有影子,点点血迹朝草窝里走了。燕青赶了一程,不见踪影,血迹也没了,这才去酒铺里翻身干净衣服,将血衣换了,找块毛巾擦把脸,将头巾戴上,包裹在身上绑了,大踏步朝江边走去。 

  再说这酒保,草窝里疼了半晌,爬起来一颠一颠往回赶,肚里直骂晦气,咒黄云飞不得好死。等赶回酒铺,天也快黑了。老远就见自己店门口狼藉一片,到了近前,妈呀一声差点坐地上。门口躺着一血肉模糊之人,看短小身躯似是黄云飞。颤栗着再看一眼,见黄云飞头没了。进店里一看,干干净净一个人不剩,墙上血书一行大字:杀人者浪子燕青!酒保七魂去了五魂,腿也不跛了,飞也似跑去报官。 

  燕青一路疾行来到渡口,见黄昏的江边许多做公模样的人在那里转来转去,以为事发,便拉下头巾,慌不择路,沿江边朝背静无人处摸去。只见江风浩荡,天水一色,苍茫中哪里见得渡船。一弯新月从水那边升起,洒下些清冷的光来。燕青正暗自叫苦,芦苇丛中吱哑哑摇出一只船来。燕青顿时松了口气,连忙招手道: “梢公,我是过路客商,迷了路,你捎我回润州,我自多给你银子。”那梢公打量一番燕青,见他身上的包裹沉甸甸的,便把船放拢来。燕青跳上去,这梢公橹一摇,小船便离了岸,朝江中荡去。 

  小船渐走渐远,燕青猛然觉出方向不对,前方是苍苍茫茫,波涛无边,哪里见得到岸,便发急道:“梢公,你待引我去哪里?”梢公冷笑一声道:“这江中鱼饿得瘪了,看你一身好肉,贡献了吧!”说时迟那时快,梢公身子在船头一拧,船便倾斜了。燕青摇摇晃晃,站立不稳,梢公一刀将包裹割断,抢在手中。再一拧,小船翻了个个,燕青扑通落入水中,在湍急的江水里上上下下挣扎,白头巾顺着水早漂没了影。因不识水性,燕青眼看着就朝江心沉去。 

  话说那梢公将燕青翻下水去,一捏包裹里都是金银,欣喜若狂,大喊道:“三年不开市,开市吃三年!”正欲泅水上岸,忽见燕青从水中挣扎出来,因没了头巾,月光下看得分明,不由大吃一惊道:“这不是俺梁山步军头领浪子燕青吗?”眼看着燕青又沉了下去,梢公用嘴咬了包裹,一个猛子扎下,拨开激流,从身后一手提住燕青后领,一手托了腰胯,直直出了水面。 

  原来这一带散落许多梁山人马,宋江班师回朝,有不愿为军的,自领了银两,见此一带山清水秀,便隐居为民。这梢公原本是混江龙李俊手下,有名叫河里鳅王二。这王二随大军行至苏州,见李俊诈中风疾,携出洞蛟童威、翻江蜃童猛作别宋江,滞留下来,早已看出端倪。便告请吴用,不愿随军,得了赏钱,终日服侍混江龙于左右。后随李俊及童威、童猛去太湖榆柳庄,寻到赤须龙费保及倪云、卜青、狄成四条好汉。当初宋江兵发太湖,李俊、童威、童猛巧遇费保等人,大家义气相投,结为生死兄弟。后费保四人助宋公明破了苏州,不愿做大宋官员,依旧回了榆柳庄。李俊、童威、童猛依依不舍,一路相送。费保见离得宋江人马远了,和李俊掏心掏肺说出一番话来。费保道:“方腊气数已尽,宋江眼看就功成名就,天下从此太平。有道是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自古如此,天底下多少战功彪炳的将军死在太平上面。听人讲化外国是个好去处,国家极小,民风淳朴,我早有心去那里。哥哥若是听小弟的话,只等灭了方腊,便来榆柳庄找我。我等去了那里,一发把江山占了,从此安身立命,岂不快活!”李俊三人如梦方醒,当下就约定了。 

第一章
墙面上的血书

  费保正日夜打造两艘大船。见李俊率众人赶到,自是喜从天降,大家终日里饮酒作乐,说些江湖上的逸事。不日大船造成,众人一把火点了庄园,分两班乘了船。李俊、童威、童猛、费保、倪云、卜青、狄成及几个庄客乘一条,王二和众庄客乘另一条,从太仓港出海,投化外国而去。岂知海浪滔天,王二这艘船便翻了,大家尽数落水。李俊那条船又走得远了,不好相救,王二便惶惶如丧家之犬,奋力朝海边游去。亏得王二水性非凡,要不早喂了鱼。 
  上得岸,便没了去处,幸好盘缠还在身上。听人讲镇江赌坊好赢钱,心里痒痒,便投了去。谁料几场下来,血本无归,一怒重操旧业,在水面上做些劫客的买卖。不想今日却撞上了燕青,差点伤了他性命。 

  六 

  这王二一手托了燕青,一手奋力划水。怎奈江水湍急,大浪滔天,二人只在江心里打旋,眼看支撑不住了,一叶轻舟破浪而来。王二大呼小叫,轻舟转眼已到了身边,伸篙一带,将王二和燕青带上船来。小船晃了几晃,又稳住了。燕青上了小船,只顾往外吐水。王二抬眼打量那人,见头戴箬笠,身披蓑衣,蓑衣前胸处用鱼骨拼了个太阳图案。这不是常在这一带江面上走的水上漂马旺的衣服吗?尽管那人将箬笠压得很低,可分明是个陌生人。王二不禁道:“你是何人?怎么穿了马旺的衣服?”那人道:“我是马旺的远房亲戚,今日马旺偶感风寒,我就穿他衣服出来了。”王二依旧狐疑,想了想道:“你说说马旺长什么样子?” 那人大怒道:“我好心好意救了你们,你不说个谢字倒也罢了,反没头没脑盘问我,好像我把马旺杀了一样!”王二赶忙赔礼道:“哥哥息怒,哥哥息怒,我只是随便问问。” 

  这时燕青已经缓了过来,问明王二情况,唏嘘不已,然后也讲了自己如何在金山挑断黄云飞四肢筋脉的事。燕青道:“按说黄云飞是该死之人,要放过去,十个黄云飞也杀了。可今非昔比,我燕青再不能贸然杀人了,我要安安生生等到明年八月份,把一件事情办了。” 话音刚落,梢公呀了一声。王二问:“哥哥怎么了?”梢公道:“不得了,你就是燕青!我从金山出来时,上面传遍了,说黄云飞身首异处,官府闻风而动,正四处缉拿你。”燕青道:“胡说,我压根没杀黄云飞!”梢公道:“由不得你嘴硬,饭店墙面上有血书为证。”燕青道:“什么血书?”梢公道:“墙面上血书一排大字,杀人者浪子燕青!”燕青哈哈笑道:“岂有此理!”梢公冷笑道:“信不信由你,算我多言。”燕青不再理他,和王二说些过去梁山之事。 

  快到岸边时,王二对燕青道:“这黄云飞是本县大户,你挑断了他的筋脉,恐怕也有麻烦。不如再劳梢公一程,叫他直接撑船到应天府,远离镇江地面,图个清净。”燕青想了想道:“这样也好,梢公,我多给你些银子。”梢公道:“谈什么银子,你们和马旺是兄弟,我做个顺水人情罢了。” 

  不觉到了应天,燕青和王二洒泪相别,拿出许多盘缠要给王二。王二坚辞不受道:“哥哥是大场面的人,多有用钱之处,我王二随便便能生活了,哥哥一路保重。”燕青只好作罢。 

  看着燕青拽开大步朝前走了,王二上了船,对梢公道:“大哥,咱们也回吧。”梢公一声冷笑,运力于篙,迎面朝王二打去。王二顿时脑浆迸裂,落水而亡。梢公一点船头飞上了岸,远远地跟上了燕青。 

  燕青进了应天府,找家客栈住了,然后去家铁匠铺放了定银,叫打一包袖箭。一晃过去了几日,这天燕青去取袖箭回来,见十字街头许多百姓正指指点点,看一张新贴的告示。燕青紧走几步,扒着人缝朝里一看,不觉吃了一惊。见上面老大一张画像,画的正是自己。再看告示,只见上面写着:应天府指挥使司核准润州文字,捕捉杀死黄云飞犯人燕青,此人系水泊梁山天罡星之一,不思皇恩浩荡,纳下官诰,继续危害社稷。如有人停藏在家宿食,与犯人同罪。若有人捕获到官,或前来首告,赏钱五千贯……正看,身后被人一把拽住。燕青一身冷汗下来,一个金蝉脱壳,回身要打,却不禁怔住了。拽他者不是别人,正是金山遇到的那女子。 

  原来萍儿当夜得知燕青在金山出了人命,好奇得不得了,逢人就打听。又过了两日,觉得没意思了,就和丫鬟收拾了包裹,顺水路朝山西回赶。也是无巧不成书,到了应天,行船出了故障,萍儿便和乘客们一起上了岸。其他人都去改乘别的船只了,萍儿肚里有气,拉着丫鬟去了应天府,索性再玩一玩。二人进了街市,找家客栈放了行李包裹,便到街上闲逛起来。忽见前面一家铁匠铺里走出一人,萍儿眼尖,一眼认出了燕青,心中一阵惊喜。连忙赶去,却见燕青停了脚步,看一张告示。二人悄悄到了跟前,也朝告示上看了一眼,直看得萍儿心惊肉跳,一把就去拽住了燕青。 

  萍儿低声道:“还不快走!”燕青低了头,和萍儿三人朝僻静处走去。见一处荒废的园林,三人走了进去。到了一处树丛里,燕青停了下来,问道:“你们怎么到了这里?”萍儿道:“回家路过。”燕青又道:“这下你相信我不是王小三了吧?”萍儿扑哧笑道:“本来就没有王小三这个人!”燕青不解道:“那你……”丫鬟嗔道:“你真是个木头人,这还看不出是为什么?”燕青再看萍儿,萍儿毫不掩饰地看着燕青,一双眼睛含情脉脉。燕青明白了,不由教训道:“你一小女子,如何能这样,全不似一个姑娘家,必是你家开赌坊的缘故!”萍儿吵吵起来:“这样怎么了?我就是喜欢这样!我家开赌坊怎么了?用得你来教训我!哼!你以为你是燕青就可以摆谱啊,实话告诉你,天底下比你强的人有的是,谁稀罕啊!看你那样子,一辈子也不会有别人喜欢!”燕青听了烦闷,问道:“你从镇江过来,黄云飞真的死了?”萍儿道:“你把人家头都砍掉了,还能不死!”真是蹊跷得紧了!燕青撇下萍儿,几步到了墙边,飞身越墙走了。 

  萍儿大张着嘴,看着燕青消失的方向喊道:“你……”丫鬟道:“可能是你刚才说他重了。”萍儿道:“不要再讲了,他个该死的!我一辈子也不要见他!”说归说,还是拉着丫鬟慌忙出了园林,四处看去,哪里还有燕青的影子。萍儿突然想起什么来:“对了,我刚才好像看见还有一个人也飞出了墙头。”丫鬟却没看见,嘟哝道:“准是你气糊涂了,看的是双影。”萍儿跺跺脚道:“不玩了,咱们走!路过河北,咱们拐到高阳我二姨那里看看,好久没有见到她了。”丫鬟道:“还是直接回平定吧,你这不吭不哈溜出来这么久了,夫人还不知有多急呢!”萍儿道:“就是不回!等在高阳住够了再走!你不要担心,我娘处我自替你开脱!” 

  燕青出了园林,哪里还敢停留,回客栈取了包裹,买顶斗笠戴了,混在人流里出了应天府。一路走去,尽是画影图形,捉拿自己的告示。来到一条村道上,燕青拐了个弯,在一间茅草房后面隐了起来。后面急匆匆过来一人,被燕青劈胸拽住,低声喝道:“为什么跟着我!”那人有些惊慌,辩解道:“你走你的,我走我的,我怎么会跟着你!”燕青仔细打量着他:“看着你眼熟!”那人道:“我从没见过好汉,好汉认错人了!”燕青把他一推,说道:“不要叫我再见到你!”那人掸掸衣服走了,口里道:“莫名其妙!”燕青思虑片刻,便朝山东进发。山东州县熟悉,倘有不测,也好应变。 

第一章
光天化日,强取豪夺

  长话短说,这日燕青进入泰安州地面。 
  泰山脚下,有一石匠铺子,专门打造各种石狮石人。这石匠姓姜,手艺蜚声四海,人称姜博士。东京城里徽宗皇帝的宫殿里,便立着姜博士打造的六只石狮。 

  这日里姜博士正带着门徒,精心赶造四只石狮。这四只石狮是东岳庙里要的,自是非同一般,专拣那泰山名石,已苦苦雕凿了数月,眼看便要大功告成。姜博士刚出一口长气,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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