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云的彼端-第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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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进来的人看起来很平凡,一身灰色的布裳,须发半白,身子不高不矮,有点瘦,但没超出正常范围,一张脸更是平凡得能随时化在人群之中。
马痴一见到来人,就笑说:“我说你这老家伙怎么这么沉得住气,看我和藏青叶与新来的银马兽医乱搞,也不过问一声,原来你自己就上门了!”
“童言无忌!”费日在旁插嘴说:“马老头,说清楚点。就是你和藏青叶有什么不良爱好,喜欢乱搞,也别扯我进去。我费日怎么说也是新一代青年偶像,在性取向上还是相当正常的!”
马痴一脸的苦笑,一时说顺了口,没想到居然有那么大的语病。
进门的人向费日拱拱手说:“不知该称你为贝先生,还是费将军?老朽白五尚。”
白五尚,阿勒部落白藕旗旗主。但与曼狂沙、藏青叶在红花、青叶两旗中绝对领导者地位不同的是,白五尚在白藕旗中的地位有点尴尬。他是旗主,但威望不及马痴,或者说他这个旗主其实是马痴在二十年前让给他的!在旗中,他所掌管的事务甚至不如另一位长老西弧割。以至于白藕旗的权力中心三长老会,马痴根本不发表意见,他也一般没有意见,所以往往由西弧割说了算。甚至有人说,如果不是祖规规定,父子不能同时出任长老,他的地位早让西弧割之子西特昌替代了。
费日一眼掠过白五尚时,他就知道外界的这种猜测肯定错的厉害。如果白五尚真是那么平庸的一个人,当年马痴为何不让位给西弧割,而让给他呢?飞扬拨扈的西弧割、不负责任的马万里和平庸无能的白五尚。这样的组合所领导的白藕旗在近二十年的发展中,并没有落后于曼狂沙的红花旗和藏青叶的青叶旗。相反,由原来公认最弱的一旗发展为与其余二旗并起并坐,即便不尽归功于他这个旗主,起码也有几分别人难以逾越的功劳。
费日一想到这里,忙起立说:“现在我还不宜用真名,白旗主叫我贝阳、贝小子都可以。”
白五尚微笑说:“连马老都叫你贝先生或小兄弟,我这个尸位素餐的旗主又怎么敢叫你贝小子?”
费日还以微笑说:“无为而天下治,如果这阿勒部落多几位像白旗主这样的尸位素餐者,又何必小子大老远的跑这么一趟路?”
白五尚眼中精芒一闪,又回复到平常的浑浊,坐下说:“难怪藏旗主说,跟贝先生聊天是一件让人快意的事!看来,今天老朽的冒昧来访还真没找错人。”
“好了!好了!”马痴在一旁不满地说:“白老儿一来,什么场面都变得文绉绉,一来一往的让人索然无味。我不信你来这里就是讲客气话的,好事,大家痛痛快快摊开了说。”
白五尚虽对费日不大了解,但有藏青叶的推荐和马痴的赞同,再加上自己对天下大势的分析来看,能得苍天畔破例任命之人,又岂是庸庸之辈。这世上,最容易合作的莫过于两个聪明人,大家都知道自己的底牌,也对对方的底牌有所了解。这样的谈话最是能够达成一致,而且双方还不会后悔!
在外人看来,现在的阿勒部落好像正处于历史上最癫峰的时刻,人口的增长,土地的开拓,各旗之间的和睦相处,年轻一代正在日益崛起。但跟所有的历史朝代一样,最鼎盛的时期也往往是暗藏着最大的动乱因素的时期,如果不能过这个坎,阿勒部落不是被人所吞并,就是回到百年前的四散游牧,听天由命的状态。
白五尚深深地看了费日一眼,自顾自地坐在桌边,倒了一杯奶茶,边喝边说:“贝先生,我想知道,如果阿勒部落全力协助玉瓯国,能得到什么保证?”
费日心想,你这只老狐狸口气也太大了吧,嘴上却笑着说:“你能保证阿勒部落会全力协助玉瓯国吗?”
“不能!”白五尚摇头说。
不能!既然不能,你说这有什么意思?费日翻了翻白眼,一句不说。
白五尚说:“假设!”
费日说:“我又不是玉瓯国国王,没法给你们任何保证。就我个人的观点来说,每个民族都有其独特的传统,优秀的文化。只有保留这些与众不同的特点,一个民族才能成为自己,否则,就会被别的民族所同化。如果这种同化是该民族绝大多数成员所向往、所赞同的,那也没什么不好。但如果这种同化是伴随武力征服、强力压制的,那么就是对一个民族的灭绝,是任何一个明事理的君王所绝不允许发生的。”
白五尚又说:“对于阿勒部落当前的状况,你有何见解?”
开始考我了!费日知道,如果回答得好,那么就意味着合作的开始。如能得到白藕、青叶两旗支持,此行就成功了一半。
阿勒部落的最终权力集中在九老会,由红花、白藕、青叶三旗各出三位长老组成。日常事务由长老投票,多数决定;遇重大事务,则需要三份之二以上的多数通过。旗主一般兼任长老,但部落首领不兼任长老。所以,现在的九老会除红花旗三位长老掌握在曼狂沙手中外,还有青叶旗包括藏青叶在内的三位长老和白藕旗的马万里、西弧割和白五尚。部落首领对长老会的决策有驳回权,但如果两次驳回后,长老会仍以三份之二以上多数通过,部落首领必须执行。这就是说,如果费日与藏青叶、白五尚和作,以藏青叶在青叶旗的威望,当可拿到青叶旗的三票,加上马痴、白五尚。即便西弧割反对,也能保证最少五票的优势。
费日说:“我只想讲个故事……”
白涌泉当然知道,他们几个跟费日讨论什么的时候,一旦费日开始讲故事,往往大事底定。所以,就放心地拉过一张椅子,一副听故事的乖宝宝的样子。
“从前,有两个国家,分别叫虞和虢。这两个国家比邻而居,旁边则是另一个叫晋的大国。晋国想吞并这两个国家很久了,只是如果攻虞,则虢来救;想要攻虢,则虢与晋交界只有一个险峻的关口,难以攻取,所以一直未能得逞。这时,晋国一方面派人在虢与虞相邻的关口惹事生非,引起两国不快,另一方面派人带着晋国王最珍爱的美玉宝马,向虞国王行贿,要求借道进攻虢国。虞国王一时被美玉宝马所惑,不顾大臣反对,借道给晋。晋得以顺利绕过险关,灭了虢国。正当虞国王沉迷于美玉宝马时,晋国军队已到了城下说,既然昨天你能借路给我,不如今天把国家也借给我吧。一月之后,晋国王在见到囚笼内的虞国王时说,我只不过把马放在自家别院的廊里,玉存于另一个仓库,却一下子收获了两个国家。难道世人只知道眼前利益,忘了什么叫唇亡齿寒吗?”
白五尚长叹说:“好一个假道伐虢,好一个唇亡齿寒。抛开阿勒部落因为马病而落在别人手中的把柄不说。权力比美玉和宝贝更有诱惑力!别国权贵的随心所欲和奢靡淫逸不可避免地污染到了这片圣洁的草原。如果,只是这些,我相信阿勒部落还有着一批明智的人,能够自行扭转局面。可是……”
费日心里一紧,知道最关键的问题马上就要出来了,忙追问了一句说:“可是什么?”
~第十五章神赐之忧~
马痴也不明白地说:“可是什么?如果贝兄弟能治得了蛊气,又肯与我部合作,你还怕真羿国的那班鸟人不成?”
白五尚脸色沉重地说:“物先自腐,而后虫生。此次阿勒部落到了如此地步,最大的问题恐怕不是玉瓯国或真羿国,而是我们自己。”
“自己?”马痴说:“我们跟藏青叶联手,就可以在九长老会上取得多数票。虽说曼狂沙能阻挠我们通过决策,但反过来,我们阻挠他也绰绰有余。”
白五尚摇摇手说:“九长老会是没问题,我怕的是祭神大典上的变数。”
“祭神大典的变数?”马痴脸色一变,说:“你是说有人会得到草原之神格萨尔神的承认,成为神之侍者,阿勒部落的当然首领?”话音刚落,又摇头说:“不可能!不可能!格萨尔神又怎么会选中一个不为部落考虑的人为他的侍者?”
白五尚轻轻地说:“如果神之侍者要求我们将阿勒部落归并入真羿国,你会怎么做?”
马痴脸色一变再变,终于咬牙说:“我可以自杀以明志,血谏侍者,要求全族公决。”
白五尚的一步不让地追问:“你会不会站出来反对这个决定?”
“我……我……”马痴一时语塞。
白五尚长叹一声说:“连你这个长老都是如此反应,你想全族公决会有人反对吗?还有,如果这回有人成为神之使者,阿勒部落的王,你又会怎么样?”
“神之使者?阿勒部落的王?格萨尔王?!”马痴顿时愣住了!
在雪城古原各族世代相传的传说中,雪城古原的各族原本是妖魔们的奴隶和食品,后来,是伟大的格萨尔神将他们从苦难中解救出来,并引导他们到了雪城古原,世代繁衍。每十年一次的祭神大典,除了感激格萨尔神的庇护之外,更是祈求格萨尔神对他们的引导。
在祭神大典开始的第一天,由神赐给阿勒部落的圣灯选出有雪城古原各族血统的年青人。这些年青人被称为“行者”。行者经过三天的跋涉后,进入雪城古原一处不为人知的圣庙,在庙中接受各种考验。三天后,行者完成考验。如果在考验中得到神的承认,将获得神赐之器。
神之侍者就是在考验中获得“侍者之戒”的人,成为雪城古原上当然的领袖。七十年前,红花旗的曼啸云就是以“神之侍者”的身分,才能整合雪城古原的各部落,建立阿勒部落。在他逝世之时,更是指定,每十年一届的部落首领推选时间是祭神大典之后的百日。如果在祭神大典上,有人成为“神之侍者”,那他就是下一届的部落首领。只有在没出现神之侍者的情况下,才由九老会推选,经全族公决选定新的部落首领。
至于神之使者,即便在传说中也只有出现过两次,几千年前带领草原各族从魔界返回人间,定居雪城古原的大先知摩东和一千年前一统古原各部,全力抵御天灾人祸,使草原各族免于灭族之危的大圣者鸠必烈。传说,第三位神之使者是格萨尔神最宠爱的人间代表,是雪城古原的王,格萨尔王,只要是草原子弟,每一个人都随时准备向格萨尔王献上自己的一切。
马痴涨得满脸通红,指着白五尚说:“你,你,你,居然敢怀疑神之使者,格萨尔王会对阿勒部落不利?你这是在亵渎草原之神啊!白五尚,这话要是传到外面去,你的长老地位可就不保了!”
白五尚看了一眼费日,费日心忧地叹了一口气。连马痴的反映都是这样,那么整个阿勒部落的反应可想而知。如果真有人能以神之使者的名义降临草原,阿勒部落绝对是最虔诚的信徒。
费日笑着打圆场说:“白长老不过的做了个假设而已。那么,成为神之使者的标志是什么呢?”
白五尚说:“在传说中,大先知摩东就是在受到格萨尔神的引导,在草原的深处某个地方获得先知的能力,成为神之使者,这个地方就是“行者”们要去接受考验的地方。大圣者鸠必烈也是在那里成为神之使者。他们在成为神之使者后,除了拥有“侍者之戒”外,能在额头显出第三只眼,眼中可放出七色的光环。”
费日心想,这不跟地球上说的三眼天官差不多了!只是,为什么白五尚会在这里提起神之侍者这样事?费日的眼光转向白五尚。
白五尚明白似地说:“据说我知,已经有人在暗地里传言,新的神之使者将重临草原,带领阿勒部落走向繁荣昌盛。”
费日知道,今天的谈话差不多了。有些事是不用扯开了说的,大家心里有数就行。他站起来说:“把病马留在这里,是祭神大典前,我会设法以草原上现有的药物配置出蛊气的解药。还有,我希望能参加祭神大典,不知长老能否为我安排。”
白五尚和马痴也起身说:“贝先生以银马兽医的身份,自然是祭神大典的贵宾,不用则费额外的工夫去安排。今天天色已晚,我们就告辞了!”
接下来的几天,天未亮,费日骑着天马超光,和白涌泉、天岸马就出了雪城。等到晚上回来时,就是大包小包地回城。他倒是天天兴高采烈,好象总是能找到宝似的,跟在他后面的白涌泉却每天一脸的苦笑。
“我说贝先生、贝神医,你能不能休息一天?这哪是你在找药?这是你在摆布我吧!每天说是去找药,总是让超光驮着你来回逛悠,看到新鲜的东西就让我去采,还美其名曰,让跟踪的人明确我俩的关系。我俩啥关系?不就是我一不小心选错了衣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