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氏物语-第6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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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此色彩,定然雅观。”如此这番一席话,便起身告辞。
夕雾陪父亲探望了院中形色各异的女人,心中不免郁闷空索。攀然记起,早上曾想
写一封信,此时已日上三竿,还未动笔。遂走进小女公子居所。乳母对他说道:“昨晚
风狂,小姐睡得不好,此刻尚在夫人房里睡觉呢。”夕雾道:“昨夜狂风确是吓人,我
原本打算来此护卫,惟因太君颇为胆小,只得前去陪伴。小姐的娃娃房间可否有损?”
此问逗得众侍女发笑,答道:“小姐房间么?即便轻风也令小姐胆颤,况昨夜风暴。我
们护卫这个房,相当费劲呢!”夕雾问道:“有无随用纸?另外,请借笔砚一用。”一
侍女从橱里取出一卷信纸,并将砚笔—一陈于桌上。夕雾道:“如此高贵之纸,给我用
真有点可惜。”但念小女公子母亲身份低微,也不必过于自卑,便用这种上深下谈的紫
色信纸写信了。他潜心磨墨,将笔毫于香墨中细细润泡,然后凝神贯注一挥而就,姿态
甚为优雅。但由于研习汉学,作风略为乖怪,那首诗不免意趣不足:
“昨夜狂风吹暗云,又是相思不忘君。”遂将此诗与一支风折的警革系于一起。侍
女们道:“交野少将的情书与所系花枝同色,你为何将紫色信纸与绿色警草系在一起
呢?”夕雾答道:“我可对色彩配搭一窍不通啊!请问姐姐们,我该选用何处野草?”
他少言多利,举止得体,确是一个高尚的本分人物。夕雾又写信一封,一并交付手侍女
右马助。右马助便又交与一俏丽女童与一亲近随从,并低声吩咐几句。众年轻侍女见此
情状,纷纷猜疑起来,不明白此信写与何人。
忽闻人声:“小姐回来了!”众侍女急七手八脚升张帷屏。夕雾忽生一念:何不将
小姐姿容与昨日及今晨所偷觑之二美眷比较比较?虽平日讨厌这样做,但既生此念,也
无所顾忌了。忙藏于边门口帘中,身上披了帘子,透过帷屏隙缝往里窥望。只见众侍女
簇拥小女公子,在眼前一晃而过。她身穿淡紫色衣裳,头发尚未及身,如张开扇页,披
散于后。夕雾正为没看清其面容而懊丧,忽又觉得那小巧玲珑身材,颇遭人怜爱。夕雾
想:“前年我尚能偶谋面。长久不见,今已出落得如花似玉,不知到了盛年,是何等可
爱哩。”若将紫姬比作樱花,玉髦比作校棠,则此小姐便是藤花了。藤花开在高高树梢,
此人美姿恰似藤花临风摇曳之情状。他想:“与如此美人朝夕相处,该是多么惬意呀!
照理她们皆为亲人,与之亲近合乎情理。父亲却将她们幽闭起来,不许我亲近,教我好
恨呀!”生性忠厚的他,此刻也不免还想不已了。
夕雾到得外祖母太君处,谁见其正静修佛法。服侍侍女大多年轻端庄,面容姣好,
然姿态、相貌与衣着,皆难以与六条院众侍女媲美。推几个秀丽尼姑,灰色尼衫配其苗
条身姿,倒极其适宜这清静幽雅之情趣。夕雾辞别外祖母后,内大臣也来拜望母亲太君
了。母子二人便在灯下叙谈。太君道:“乖孙女云居雁,已许久不来瞧我,让我想得好
苦呵!”说着便哽咽不止。内大臣安慰道:“我就叫她尽快来拜见吧。她自寻愁绪,瘦
弱不少,好生叫人心痛。但愿再不生得女孩了,处处令人费心呢!”说此话时尚存怨怒,
耿耿于怀。太君十分伤心,对云居雁也不再热切盼望了。内大臣随机告道:“实不相瞒,
最近我又寻得一个糟糕女儿,叫人好生无奈呵。”于是仿若愁苦地絮叨了近江君之事,
又忍不住自觉好笑起来。太君道:“哎呀,既是你女儿,又怎会引出如此之谣言?”内
大臣道:“正因是我女儿,故才更加为难。我正想带她来见见太君呢。”
第二十九章 行幸
源氏太政大臣为玉望的前途幸福颇费了些心思,但隐藏于他心中的恋情则似“无声
瀑布”,搅得玉髦忧心忡忡,苦恼不堪。此事果不出紫姬所料,会使派氏蒙受轻薄恶名。
源氏自己也曾想过:内大臣生性率直,事无巨细,皆洞悉明察,绝不苟同。此事倘为他
得知,便不加恩虑,公然以女婿相待,岂不令我贻笑于天下?
是年十二月,冷泉帝驾幸大原野。举世沸腾,万人空巷。六条院众女眷皆涌出来一
睹盛况。正当卯时,御驾出宫,自朱雀门经五条大街,取道西行。游览车首尾相衔,直
延至桂川岸边,挤得水泄不通。天皇行幸,昔年向无如此排场,诸公卿、亲王皆不遗余
力,择良马,配美鞍,车辆装饰得金碧辉煌。充任随从与马副的男子皆仪表堂堂,且身
量相似,衣着华丽。行列之隆重壮观,非同寻常。左右大臣、内大臣及纳言以下诸臣,
皆随驾行。殿上人以至五位、六位的官员,皆穿淡绿色间淡黄色官袍与紫色衬袍。
时值小雪飘飞,无空异常美丽。善于鹰猎的亲王公卿,皆早已备制了式样新颖的狩
猎服装。六卫府中养鹰的官员,其服饰尤为稀罕:样式各异,其上配有不同染色花纹,
光怪陆离,超妙独特。
女子们对鹰猎之事所知甚少,只因难得一见,且场面浩大,便争先恐后来观赏。那
些身份低微之人,所乘蹩脚的车子半路坏了车轮,显得甚为狼狈。桂川上的浮桥旁,亦
有众多高雅的女车,其主人尚在倘佯着找地方停车。
玉勇也在观赏者之列。以她观之,那些竞相炫耀服饰的显贵们,虽个个容光焕发,
然皆不及冷泉帝穿着红袍正襟危坐的尊贵姿态。她暗中打量父亲内大臣,果然仪表堂堂,
衣饰华贵,且正值盛年。身为臣子,他显然优于别人。然而较之风辇中的龙颜、内大臣
终逊一筹。至于那些众年轻侍女美其名日“美貌”、“俊俏”而狂热恋慕的柏木中将、
非少将、某某殿上人等,愈发一无可取,不值她一瞥了,可见这一切仅因冷泉帝之美貌
确乎无与伦比。源氏太政大臣酷似皇上,竟似无丝毫差异。不过,许是心情之故吧,冷
皇帝似乎更有逼人的威势。以此再思,此种美男子,确为世间罕见。玉皇素来习惯了源
氏与夕雾中将的俊逸,以为凡是贵人,必皆相貌非凡。岂知今日所见众多贵人,虽在饰
堂皇,但相形之下竟似丑鬼一般,眼鼻皆异样,个个给残酷地比下去了。
萤兵部卿亲王也随驾行,髦黑右大将今日装束得异常威武,身背箭囊,神气活现待
于驾侧。其人满面虬须,皮肤黝黯,样子甚是难看。其实男子相貌,怎能与盛妆的女子
相比麻希求男子貌美,实甚无理。玉髦打心底瞧不起髯黑大将等人。源氏曾私下与王慧
商量过送她进宫当尚侍。她想:“入宫怕是很痛苦的吧?尚侍又是怎么回事呢?我还一
无所知呢。”心下犹疑不决。今日见了冷泉帝的非凡貌相,不由动了心:“无须受宠,
只作一平常宫人,奉传御前,倒是情趣盎然吧?”
冷泉帝的风辇停于大原野。请亲王公卿卸下官服,换上礼服及猪装进入平顶帐幕进
餐。六条院主人呈进了酒肴果脯之类。本来,今日源氏太政大臣当随御驾,御意亦如此。
但时逢斋戒,终未能奉旨。冷泉帝收下所献物品,为示宠幸,特赐一只猎获的野雉鸡,
穿在树枝上,遣藏人左卫六尉为钦使,送与源氏太政大臣,并赐御诗一首:
“小盐山披皑皑雪,雉鸡飞掠动幽冥。欲循古来先例事,盼君同看漫集白。”或许,
太政大臣陪驾行幸野外为古惯例吧!源氏接得赐品,不胜惶恐,忙款待钦使,并答诗云:
“皑皑雪漫小盐山,良景美色在松原。自古行幸无尽数,由来不及今年欢。”作者
所录,乃当时种种情况的详尽回忆,务求确切真实。
翌日,玉望接到源氏来信,其中写到:“想来你昨日已拜见上皇了吧?敢问入宫之
事,意下如何?”其措词甚是恳切,毫无出轨之言。使玉望甚为满意。她笑道:“呀!
真是无聊啊!”却又想道:“他倒真能猜度我心思呢。”复信中写道:“昨日白雪作伴
明雾薄,隐约不群天娇颜。一切都在迷茫中呢。”紫姬也读了此回信。源氏对她说道:
“我曾要她入宫,然秋好是后名义上亦为我女,倘玉累得宠,定于她不便。况弘徽殿女
御亦在宫中,倘向内大臣道出实情,她以内大臣之女的身份入宫,则又有姐妹争宠之虑,
亦甚不便,故万般踌躇。今日窥见天颜,她芳心已动,进宫之事,恐也是其愿吧厂紫姬
道:‘称得瞎猜!一个女子哪有一见是上相貌英俊,就一门心思地想入宫承宠呢?这样
未免太轻率吧?”说罢便笑了。源氏也笑道:“此乃何言?换了你,惟恐动迟了此心
呢!”他给玉望回复一书:
“朝日不及夫颜朗,秋波不辨实难察。尚望速作决定。”
源氏决定首先为玉是举行着裳仪式。遂置办了种种精美的用品。源氏打算在此仪式
上,向内大臣道出实情,便极力要将仪式办得隆重光彩。故置备的种种物品,极为丰富
精美。他将着裳仪式日期定于次年二月。
凡女子,即便甚为出名,且年龄也使她无法再隐讳姓名之时,仍可不参拜氏神,不
将其姓名公诸于众。是以玉望昔日的岁月皆消磨于糊涂中。如今源氏要送其入宫,若以
源氏冒充藤原氏为姓,则会冒犯春日神,故此事已无法再隐瞒了。更堪忧虑的是:不知
情者会讥议他冒领女儿,居心叵测,终致恶名流播。身份微贱之人,改名易姓自非难事,
但源氏家族不得如此。他思虑再三,终于下定决心:“父女之缘怎能轻易地断绝呢?事
既如此,倒是我主动告知她父亲为好。”遂致信内大臣,恳请他在着裳仪式中担任给腰
之职。但是因太君自去年冬患病至今未愈,内大臣心甚忧戚,无心参加典礼,便婉谢了
源氏的请求。夕雾中将也昼夜服侍着外祖母,无心顾及其他事情。源氏见时机不佳,心
下犯难。他想:“世事不测,倘太君病故,孙女亦应穿丧服;倘教她佯作不知,则深蒙
罪孽。还是趁太君尚在,将此事挑明吧!”主意一定,即赴三条哪探病。
源氏太政大臣如今显赫更盛于从前,虽是微行,其排场之隆重亦不亚于行幸。太君
暗赞其非凡风度,觉得他超凡脱世,竟是仙佛了。于是痛苦立减,竟坐起身,倚在矮几
上,虽重病在身,却健谈得很。源氏道:“太君的贵恙并不像夕雾说的那样重呢。看来
是夕雾忧虑过头了,叫我好不担忧。如今亲见,喜慰不已。近来我除了特别要紧之事外,
并不入宫,常自闭于家中,不像个效劳朝堂之人了。百事不问,疏懒成性。那些年纪更
老于我的、虽驼背勾腰了,还能四处奔劳。我却不同,恐是天生糊涂外加懒散吧!”太
君答道:“我害的是常见的衰老病,生病时间也够长了。今春以来仍毫无起色,以为再
见不到你了,甚为伤怀。今日得见,我命或可稍延。如今我已到了对生死之事无所谓的
年纪。人到老年连可慰寂寞的人都不在眼前,度日如年,苟延残喘,还有何意思呢?因
此我已做好了早日动身的准备。但夕雾他为我的病满怀忧虑,态度亲切,照料周到,使
我心下难忍,以致拖拖拉拉,延至今日。”说时泣下不已,声音颤抖,明显古怪。然所
言至情,思之甚为可怜。
两人絮絮叨叨说了一阵家常话,源氏便乘机说道:“想必内大臣每日都来探问你吧?
若能顺便见到他,就太好了。我本有一事要告知他,总是难得见他一面。令我心下甚为
焦虑。”太君答道:“恐因公务缠身,或并不关心我吧,不过偶尔来看看罢了!不知你
有何事要告诉他?夕雾的确曾怀恨过他。我曾对他言道:‘事已至此,你若因厌恶他们,
硬将他们隔开,于他们已传出的声名,并无用处,反教人当作笑柄,讥议不已了。’但
他从小便有个怪脾气:一旦下了决心,便很难更改。所以我也无可奈何啊!”她如此说
着、心下以为源氏要告诉的是夕雾与云居雁之事。源氏笑道:“此事我也有所耳闻,心
想事已至此,内大臣或当应允了,故亦曾劝他干脆成其好事吧。但我见他对二人申斥得
甚严厉,便痛悔自己多嘴多舌。我想,万事皆有洗清之时,难道独独此事不能洗清么?
只是这末世恶浊,要等来那彻底洗清之水,谈何容易!唉,这类事,于此时代,总是愈
来愈坏,愈差愈远了。听说内大臣找不到如意女婿很恼火,我对他又甚同情。”接着他
又说道:“不过我想告诉内大臣的却另有其事:有一个女孩儿,本该由他抚养,因情况
有误,偶然被我寻到,抚养在家。那时皆不知实际情况,且我家子女甚少,也无意明查,
以为即使冒充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