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氏物语-第134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未唤他,却不知有何事?”媒人忙央人代答:“我是受左近少将之托而来。”于是常陆
守同意见他。他便对常陆守—一道来:“前不久,少将致信夫人,求娶浮舟小姐,蒙夫
人允诺,约定本月内完婚。可正当佳期已定,大礼将成时,有人劝少将道:’这位小姐
虽确为夫人所生,却非常陆守的亲生女儿。若你这资公子结了这门亲,外人会讥笑你攀
附常陆守呢。大凡贵公子给地方官作女婿,总是企望岳父敬他如主君,爱他如亲子,一
应事务,皆替他撑持。如今你娶了常陆守的养女,恐怕得不到其他女婿那般礼遇,反倒
受他怠慢。这又何苦来着?’劝的人~多,使得少将颇犯踌躇。他求婚之初衷,原在于
大人的显赫声威与雄厚家道,冀望大人扶持他,却没想到这小姐并非亲生。是故他对我
道:‘人道他家还有许多年轻小姐,如蒙不弃,任许一人,便当大慰平生。你就为我探
探口风吧。”
常陆守道:“我对少将此事所知不详。其实对这个女儿,我本当将其与其他女儿一
视同仁的。然而家中子女甚多,虽欲—一照顾周全,终究力不从心。由此夫人就多了心,
怨我将此女视作外人,漠不关心。于是此女之事,夫人索性一概自己作主。少将求婚之
事,我略有耳闻。只是不知他竟如此看重我。他既有此意,倒令我不胜荣幸。我有一个
亲生女儿,在诸多女儿中,最为我所疼爱。此前虽有几人来作媒,但我皆因虑及当今之
人大多薄情,如定亲过早,反招烦扰,因而一概拒绝。我昼夜思虑,原是想为她找个稳
重可靠夫婿。讲起这位少将,我年轻时曾在他老太爷大将大人麾下驱驰,那时我拜见这
位少将,觉得真是年少英武,心下钦慕,情愿为他效劳。惜乎日后远赴外地任职,时目
既久,遂致生疏。今既蒙下顾,正遂我愿,不胜欣喜。所可虑者,改了少将无日之约,
恐夫人心生怨恨,却当如何?”这番话极为详尽周到。媒人见大事已谐,喜不自胜,回
道:“此事不须挂怀。少将只求您一人允诺。他曾言:‘只要是亲生父母所疼爱者,即
便年岁尚幼,亦合我意。若是勉强追随,形同馆媚,则非我所愿。’这位少将人品高贵,
声望极佳。虽为青年贵公子,却深解世故人情,了无奢靡放浪之习气。其领地庄园,比
比皆是,目前的收入虽不甚丰厚,但自有优裕的家世,远非寻常暴富之辈可比。此人来
年即可晋爵四位。这次将升任天皇侍从长。此话乃圣上金口所言。圣上曾道:‘此人才
干非凡,无疵可责,怎地至今尚无妻室?须得尽早择定岳丈为援助之人。稍待几日,即
可升此人入公卿之列,我一日在位,便可保他一日荣贵。’一切政务,皆由少将一人料
理。皆因他生性机敏,故能胜此重任。如此人才,世无其匹,如今主动上门求婚,大人
可要从速定夺。眼下去少将府上提亲之人甚多,倘大人犹豫不决,难保他不在别处走亲
了。我专程登门,实乃全为大人作想。”这些话本是信口胡诌。但素来鄙俗浅薄的常陆
守却听得满面笑容。他道:“眼下收人尚少等事,全无干系。既有我在世,必当倾力以
助,休道捧之手上,即便捧到头上我也乐意,却怎会叫他受窘呢?若我中道而逝,不能
照顾到底,我的所有宝物和各处领地庄园,悉数归于此女,别人休想相争。我家子女虽
多,但此女自小就受我百般疼爱。只要少将一心一意爱她,我宁可为他谋求高位而倾尽
我所有珍珠宝贝。承蒙皇上如此看重他,我做他的后援人便大可放心了。此姻缘无论对
少将还是小女,皆为大好之事。你意下如何?”媒人听得常陆守如此满意,自是欢喜异
常,并不告诉他妹妹,亦不去向浮舟母女告辞,径自回少将础内去了。
媒人甚感常陆守这一番话恳挚中听,便如实转告左近少将。少将觉得有些鄙俗,不
过并不嫌厌,只管饶有兴趣地听着。听到:“倾家荡产去谋取大臣之位”的大话,觉得
言之过甚,有伤体面,是以听毕反而踌躇,道:“此事你可曾告知夫人?她一向热衷于
我与浮舟小姐之婚事。我既背约,深恐有人非议我为反复无常、不懂情趣的小人,这却
如何是好?”媒人则道:“这无关紧要。如今这位小姐,也深受夭人宠爱,由夫人悉心
抚育成人。夫人所以要先许嫁浮舟小姐与你,不过因她为众姊妹中年纪最长者而已。”
少将自思:‘决人最为关怀者,乃是这浮舟,如今我忽有变更,恐不妥吧?”但转而又
想道:“为人终当以自身前途为第一。为此也只得随她去怨总,随世人去讥议了。”这
左近少将原是如此精明之人。他作此变更之后,也不更换结婚日期,便于原定的那日晚
上与浮舟的妹妹完了婚。
话说那常陆守夫人不动声色地忙着一应准备。她要侍女们一律更换新装,将房间装
饰~新;又将浮舟打扮得更加美丽动人,令人觉得虽是少将君这等身份之人,也终有些
配不上她。夫人暗里为她伤心:“我这女儿好可怜啊!倘她父亲当年容留了她,亲自抚
育她长大,则虽她父亲去世,我亦可稍作增越之想,玉成尊大将之所求。可现在,惟有
我自己明白她原本高贵,外人对她全不看重。知悉实情的人,反倒因首年八亲王不肯容
留而轻视她。仔细想来,着实可悲!”又想:“时至今日,乃无可挽回。毕竟女大不中
留啊!好在这少将之出身、人品还好,又如此诚恳求婚,倒也脚可慰心。”她打定了主
意。又加之那媒人巧舌如簧,妇人们更易轻信,因此大上其当。
夫人想起婚期迫近,心动中很是兴奋,一刻也闲不住,不断东奔西走地忙碌。常陆
守走进来,滔滔不绝地对她大讲一通:“你真是浅薄无理之人,竟瞒了我,要将恋慕我
女儿的人夺走!你以为你那位亲王家的高贵小姐,就必为贵公子们所追求么?其实不然!
他们反倒喜欢我们这等低贱人家的女儿呢!可怜你费尽心机,人家却全不动心,偏偏看
中了另外的人。事既如此,我当然只能说:‘悉听尊便’了。”常陆守鄙俗暴躁,哪管
对方怎样思量,一味地任情而言。夫人惊得半日无语,痛感世态悲凉,厄祸不断,眼泪
夺眶而出,立刻返身入内。她来到浮舟房中,一看见浮舟天生丽质,楚楚动人,又稍感
心慰,想道:“幸好上天赐给她如此美貌,有多少人能比得上她呢?”便对乳母道:
“何曾想到人心竟有如此浅薄!我自知对女儿皆要同等看待,却尤其关心这孩子的姻缘
前程,常思为了她有个好夫婿,情愿舍此残生。岂知如今这位少将竞嫌她无父,舍弃了
她这长姐而改娶尚未成年的幼妹,真是岂有此理2这可悲之事,我向来不忍目睹耳闻它
发生于近亲远朋之中。常陆守却以为极光彩,一口应承,大肆播扬。这对翁婿倒是匹配
啊。此事我决不参言语。这几日,我得离开这儿,暂住别处。”一时悲声连连。那乳母
也甚气忿,很为自家小姐叫屈。她道:“其实也无甚可惜,恐毁了这门婚事,对我家小
姐是福而非祸呢!以少将之卑鄙心地,未必真会赏识小姐的天生丽质。我家小姐的夫婿
应当是德才惧善,通情达理的。上次我隐约窥得章大将的仪容、风度,真是英武无匹,
足以令见者延寿呢。他既有此真心,夫人倒不如顾了天意,将小姐嫁与他呢。”夫人叹
道:“唉,这等事,休要梦想了。人皆道这位蒸大将所求甚高,不但寻常女子他决不求
娶,就连夕雾左大将、红梅按察大纳言、晴岭式部亲王等人的千金,都给他谢绝了,最
后终与最受皇上宠爱的二公主成了婚。如此看来,要怎样才貌超群、完美无缺的美女才
能博得他真心呢?我只想让小姐到蒸大将的母亲三公主处做事,使她能常常与大将见面。
只是,三条院虽好,与人争宠毕竟是没趣的。人皆以为匈亲王的夫人有福分,不想近日
也陷入了困窘。以此观之,欲得夫婿体面而可靠,先要他心志专一。我即是一例:先前
的八亲王何等风流儒雅,却对我全无情意,很令我伤心;而这常陆守呢,虽浅陋粗鄙,
俗不可耐,然而志虑专一,向无二心,是以我终得平安度日。有时他脾气暴躁,不通情
理,确也可厌。虽极尽荣贵,偶尔争吵,过后也便平安无事了。皇族公卿,极尽荣贵,
身分低微的人,又如何相配?恐勉强进去,也是枉然!唉!我家小姐真是天生薄命了2
虽是如此,我总要拼力为她寻个称意的夫婿,以免遭世人嘲笑。”
常陆守正为次女的婚事忙碌着,他对夫人道:“你有许多漂亮的侍女,暂时借与我
吧。帐幕等物,这里也是新制的,但一时来不及换到那边去,索性就用这边的房间吧。”
他就来到浮舟的住处,忽儿站起,忽儿坐下,吵吵嚷嚷地指导下人装饰居间。浮舟的房
舍装饰,原本极美观雅致。他却别出心裁,这里那里地胡乱摆些屏风;又塞进两个橱柜,
弄得不伦不类。他对自己的布置颇有些得意。夫人看着难受,但因决定不再参言,也便
只作不见。于是浮舟只得迁至北所。常陆守对夫人道:“同是你亲生女儿,何以亲疏迥
异呢?唉,我算明白你了!也罢,世间并不乏没有母亲的女儿呢!”白天,常陆守就同
乳母替女儿打扮装饰。这女子约十五六岁,矮胖圆肥,头发极美,长短与礼服一般,容
貌也还过得去。常陆守万般珍爱地抚摩着那长发,说道:“其实未必非得嫁给这个企图
另娶别人的男子。不过这位少将身份高贵,品行优秀,又有盖世才华,深得皇上赏识,
想招他为婿的人家甚多,让给别人太可惜了!”他真是个傻瓜,受媒人蒙骗却不知晓,
讲出此话。左近少将对媒人的话深信不疑,知道常陆守殷勤着此,觉得万事俱备,便于
约定之日晚上人赘来了。
但浮舟的母亲与乳母觉得此事欠妥,卑鄙荒唐。她们住在家里,很是乏味。母亲便
书一信与匈亲王夫人,信中言道:“无故打扰,实甚冒昧,故而许久不敢写信给你。现
今,小女浮舟须暂迁居处,以避凶神。尊府如有僻静之室可蒙赐住,实乃大幸之事。我
浅陋薄识,一手抚育此女,颇多不周之处,亦甚觉痛苦,惟君可赖仰仗了。”这是一封
含泪而就的信,令二女公子很是感动。她暗思:“父亲在世时不愿认这个女儿。现在父
亲和姐姐都已故去,仅我在世,是否应该认她为妹呢?倘我对其飘浮流离、困苦无助之
状佯作不知,置之不顾,于情于理实是不通。况并无特殊缘故而姐妹分散,对亡人也不
光彩吧?”她犹豫末决。浮舟之母亦曾诉苦于二女公子的侍女大辅君,故大辅君亦劝道:
“中将君此信定有难言之苦衷。小姐不可冷淡作复,让她寒心。姐妹之中出有庶民,乃
寻常之事。切不可疏离冷淡于他。”于是,二女公子回信道:“既蒙君嘱,岂有木遵之
理。舍下西向有一间颇为僻静之室可供居住,只是设施太过简陋,如不嫌弃,即请迁居
于此!”中将君阅信后,欣喜无限,拟带浮舟暗地前去。浮舟早想认识此位异母姐,这
次婚变反倒赐了她这个机会,故甚是欣慰。
常陆守诚心想盛重接待左近少将,却不知如何方可办得风光体面,只管搬出大卷大
卷东国土产的劣绢,犒赏侍从。又端出大量食物来,摆得满处都是,大声叫众人来吃。
众仆从皆认为这招待甚是阔气!少将亦觉攀这门亲实乃英明之举。夫人觉得此时离家出
走,一概不理睬,似太不近情理了。于是强忍着暂呆家中,只是袖手旁观常陆守所为。
常陆守东奔西走,忙于安排:这里作新婿的起居室,那里作侍从之居。他家屋子原本甚
宽,但前妻女婿源少纳言占居了东所,他家又有不少男子,故未剩空房。浮舟之房因让
与新婿居住,她只得住在走廊末端的屋子里。夫人觉得太委屈浮舟了,思量再三,才向
二女公子乞请居所。夫人想到:因浮舟无贵人相援,才遭到如此冷遇。所以不顾二女公
子并未承认此妹,定要浮舟送过去住。随浮舟去的只有一位乳母和两三个待女,住在西
厢朝北的一处僻静屋子里。中将君亦相随前往,并特地问候了二女公子。尽管长年渺绝
音讯,不过毕竟不是陌生人,二女公子与她们相会时也甚为大方。常陆守夫人觉得二女
公子实在是高贵之人,见她如此精心照料小公子,不禁又羡又悲。心想:“我本是已故
八亲王夫人的侄女,亦是至亲。推身份卑为侍女,所生之女便要低人一等,不能与其他
姐妹同列,故处处遭逢厄境,受人欺凌。”如是一想,便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