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氏物语-第1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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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英年早逝,着实令人悲哀。这位蒸中纳吉大人我们皆认识,今后逐渐疏远,真
让人觉得惋惜!不曾料到他与大小姐的交情如此深厚!但双方却无缘交会!”说罢都很
伤。乙。章中纳言对二女公子道:“我将视小姐为令姐遗念,以后我要多与小姐晤谈。
小姐有事但请吩咐。望勿生疏回避为幸。”二女公子颇感不幸,倍觉羞辱,不愿与之晤
谈。囊中纳吉颇有感触,想道:“这二女公子乃爽快可爱之辈,比令姐更幼稚而品质高
洁。但略逊令姐的含蓄柔顺。”
整日雪花飘飘,索中纳言也心绪不佳,终日郁闷寡欢。向晚雪止。十二月的月亮,
高悬于万里清空,颇让人生厌。他卷起帘子,遥望明月,又“敬枕”而听远处山寺中
“今日又空还’的朦胧钟声。即是赋诗道:“难堪久居无常世,欲伴落月同西沉。”此
时北风呼啸,正欲叫人关上板窗,忽见冰面如镜,倒映着四周的山峰。月光清丽迷人,
夜色美不胜收。餐中纳言想道:“京中新建的三条富邻高雅亮丽,但无幽雅之味,倘若
大小姐尚在人世,我便可与她相携共赏。”他左思右想,柔肠寸断,又吟诗道:“欲觅
死药踏雪刀,免受相思断肠苦。”他甚望遇到那叫半个偶的鬼,便可以求法为由,葬身
鬼腹。此念真乃怪哉!
黄中纳言唤众侍女到他面前,对其言语良久。仪态之优雅,语调之从容,韵味之悠
长,令众侍女大饱眼福。年轻者慕其美貌几至神思恍格,年老者深为大女公子哀叹。一
老侍女告道:“大小姐病情严重,是因旬亲王格外冷淡,又虑二小姐被世人贻笑。但她
不便向二小姐道出此间实情,只是独自饮恨。其间,她茶饭不思,连果物也未曾进一点,
身体日趋衰弱。大小姐表面上似对诸事不操心,其实心机颇深,无论何事皆经深思熟虑。
她甚忧二小姐,怨恨自己不该违背亲王大人的遗诫。”她又追述大女公子在世时常说的
话,众人皆涕泪交零。冀中纳言自责:“全赖我一时糊涂,竟使大女公子无故逢此烦
忧。”他恨不得时光倒流,痛改前非。但转念一想,觉得人世可怨恨之事甚多。便潜心
诵经念佛,欲彻夜不眠,念至天明。夜阑人静,寒风凛冽,雪花飘飘,整个山庄不胜凄
凉。此时忽闻门外人马嘈杂之声。众人皆惊:“如此严寒之夜,有谁踏雪而来?”但见
句亲王身着劲装,浑身湿透,极尴尬地走了进来。蒸中纳言闻知是匈亲王,便回避了。
旬亲王知道大女公子七七丧期未满,因念及二女公子苦不堪言之状,便冒着风雪,
夜半赶往宇治。这诚意足偿他前嫌之恶,可是二小姐偏不接见。她想姐姐就是为他而命
归泉壤。姐姐尚未看见此人回心转意,而死去,而今此人倘真改过自新,亦无济于事。
众侍女都来劝其不该如此。二女公子方答应隔屏晤谈。匈亲王向她诉说近来怠慢之故,
似滔泪江水。二女公子面无表情地听他诉说,旬亲王看见二小姐也气息奄奄,很害怕她
跟她姐姐而去,不胜内疚,又心急如焚。他今日是置母后责斥于不顾,拚着性命来的。
故苦苦哀求:“请将屏障撤去吧。”二女公子只答:“且待我稍稍清醒些……”始终没
有与他晤面。意中纳言见此,唤来几个解事的侍女,对她们道:“旬亲王有违初衷,罪
不可恕,二小姐怀恨不足为怪。但罚之有度,休要过分。匈亲王从未受过此般冷淡,他
心中肯定苦不堪言。”便亲自叫侍女去劝说二女公子。二女公子闻之,觉得连此人也用
心如此,叫我更羞辱难当了。便不予理睬。旬亲王道:“如此冷淡,实在薄情,昔日的
海誓山盟一概作废了。”他连连叹息,空度时光。此际夜色凄凄,阴风惨惨。他独自躺
着,哀叹不已,虽是作茧自缚,但也很可怜。二女公子便又隔屏与之应对。匈亲王向诸
佛菩萨在严立誓,保证终生不改此心。二女公子想:“他又在信口开河了。”反觉得厌
烦。但她此刻心情,和恨别伤离时略有不同。看到匈亲王那可怜的模样,心还是软了下
来,便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她恍恍惚惚地听了一会,支支吾吾地念道:
“往昔亦自绝音讯,将来怎可为凭证。”匈亲王倒更加悲愤不已,答道:
“将来时短变无常,今情誓不负心。”世间变化无常,请你不要将我推向自责的深
渊吧。”又安慰她良久。二女公子答道:“此心异常难受……”便退入内室去。旬亲王
也顾不得旁人闲话,悲叹至天明。他想:“她的怨恨的确也有道理。但太让人丢脸了,
令人泪流不止。可知她心中该多么悲愤啊!”他思绪良久,觉得二女公子甚为可怜。
嚣中纳言久居宇治,形同主人。诸侍女亦如此视之。并为他安排膳食。匈亲王也觉
可哀可笑。他常常若有所思,面容苍白清瘦,目光呆滞。旬亲王很可怜他,郑重相慰。
大女公子死况,虽言之无益,但蒸中纳言很想告知旬亲王。却觉得悲不堪言。又恐旬亲
王耻笑他一片痴情所以别无他事可言。意中纳言每日饮泪。久之,面目已非,但却清秀
有加。匈亲王心想:“此人倘是女儿身。我定生恋慕。”如此邪念,他颇为忧心忡忡,
欲于在适当之时将二女公子迁往京都。可二女公子对他冷若冰霜。倘母后闻知,定对他
无益。他很担心,决定时日即返。临别是他对二女公子言语良久。二女公子也觉不宜过
分冷淡他,想答他几句,然终未释怀,难于启齿。
已至岁暮,宇治山庄一片萧瑟凄清,连日晦暗,风雨肆虐,积雪难融。黄中纳言终
日沉思,怅然若失,如入梦境。大女公子断七之日,大办法事,场面颇为体面。匈亲王
也吊仪隆重,布施颇多。袁中纳言不得已,最后一个离开此地,以泄愁叹。其他亲戚朋
友,对他久居此地皆责怪不已。如今断七已过,只得返京,但悲痛之情莫可名状。他住
在此间,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此后离去,此间肯定更加凄凉,因此众侍女都很伤心。她
们忆及大女公子逝世时的惊呼痛哭,觉得如今虽宁犹苦。她们齐道:“‘先前每逢兴会,
他常惠然来访,此番久居于此,日日亲睹尊颜,仰承鼻息,似觉他温柔多情更胜往常。
事无巨细,都蒙他悉心关照。可现在就分别了!”众侍女皆泪流满面。
匈亲王遣使送信与二女公子,信中道:“常思人山面晤,但苦于身受羁绊,不能如
意。思之再三,方才找到合你安身之处,想将你迁至京都。万事俱备。”原来,明石皇
后闻悉旬皇子与二女公子之事,料想素中纳言对大女公子这般痛悼,可见其妹定非等闲
之辈,才使得旬皇子如此倾心。因此可怜旬皇子,便偷偷告诉他:“可教二女公子迁居
二条院,得以朝夕相见。”匈亲王担。心母后故设此计,欲命二女公子侍候大女公主。
但一想到今后能与二女公子朝夕相处,欣喜若狂。因此传书与二女公子。囊中纳言闻知,
想道:“我营造三条宫哪,本想给大女公子。而大女公子仙去,我正想迎二女公子来居,
以作替代。”思念旧情,不觉怅然。至于旬亲王之疑,他认为全无道理,断然不生此念。
他只是想:“待之若父母者,惟我而已。此处还有何人呢?”
第四十九章 早蕨
有古歌云:“叶密丛林深,目光仍射来”,故此宇治山庄虽荒落偏远,却也能见得
春光。然二女公子又哪有赏玩春光的闲心!每日但觉恍若如梦,于昏昏沉沉中度过。自
父亲亡故,姐妹二人便相依为命,情亲意合,日日赏花听鸟,共度春夏秋冬。其间也吟
诗作赋,弄墨弹琴,聊度时光。可如今唯一的亲人亦失去了,可喜可悲之事再无人得以
倾诉。凡事只有沉闷于胸,黯然垂泪。着年丧父,固然令人万分悲痛,但于悲痛之余尚
有姐姐可以依赖。如今于然于世。思前想后,竟不知日后该如何计谋。故此,二女公子
一直心乱如麻,神志迷糊,以致昼夜难辨。一日,阿阁梨派人送信来,于信中言道:
“岁时更新,不知近况如何?其间祈祷照常,不敢懈怠,此乃特为小姐祈求福德!”随
函送上一只装着藏和问荆的精致篮子,并附言道:“此毅与问荆,乃诸童子专为供养贫
僧而来得,皆为初生时鲜之物。”并附一诗道:
“今岁供膳采新康,年年不忘旧情深。此意请告与小姐。”笔迹甚是粗劣,且所附
诗歌,有意写字字分离。二女公子料想阿阁梨吟咏此诗定颇费了些心思。于她眼中,此
诗意义深切,较之那些言而不实、哗众取宠之人的诗作,实乃动人。她禁不住粉泪盈盈,
便命侍女代为答诗:
“分摘山度与谁赏,深慨物是人却非。”并命犒赏使者。二女公子尽管近来历经种
种悲伤磨难,玉容也稍觉清瘦了些,原本青春娇美、姿色秀艳的她,却因此愈添了无限
可爱,酷似她已故的姐姐。回想昔日两人,俱呈其美,各蕴风骚,倒未觉得肖似。如今
忽得一见,竟令人怀疑她已故的姐姐又返魂人世。众侍女惊异地看着这二女公子,想道:
“中纳言大人为了时时可见大小姐,竟想永留她的遗骸。既然二人如此酷似,何不娶了
二小姐,以却日夜思念之苦,以弥伤痛之心?”她们皆觉得遗憾。幸而蒸中纳言邸内常
有人来宇治,故两处情况便随时相通。据说餐中纳言因伤心过度,竟致神思恍惚,虽是
新年佳节,两眼也常红肿。二女公子闻之,想见此人对姐姐如此恩爱,便愈加深了对他
的同情。
旬亲王因身分关系,不便随意来往宇治,因此决定迎二女公子移居京都。正月二十
日于宫中举行内实。餐中纳言满怀惆怅,又无人可倾诉,心动中苦闷不堪。几番繁忙过
去后,一便去旬亲王宫中访晤。正值暮色苍苍,匈亲王独坐窗前,惆怅郁结,偶尔拨弄
琴弦,品赏他心爱的红梅芳香。蒸中纳言于低处取红梅一枝,步入室内,那芳香甚是难
郁。旬亲王雅兴突至,赠诗一首:
“含苞米放香已佳,料得采者心如花。”蒸中纳言答道:
“赏花焉存插花愿,因遭猜疑故折取。”你不可胡言乱语!”两人如此调笑,可见
交情颇深。谈至近况,匈亲王首先问询宇治山庄之事:“不知大女公子故后情况可好?”
囊中纳言便向旬亲王细诉几月来因失去大女公子,而所受的情感磨难与无穷凄苦。又诉
说他时时触景生情,回想起大女公子的音容笑貌;其间喜忧哀乐表现得淋漓尽致。秉性
多情且易流泪的句亲王,即便为别人之事,伤心之泪也会将衣袖浸透。董中纳言此番话,
自然令他泪流不止,同情之心溢于言表。
天色忽然间暗淡了许多,似乎知晓人心。春寒料峭,酷似冬天,到夜里,萧萧寒风
刮个不停,连屋里点着的灯也被风吹熄了。虽说:“春夜何妨暗”,然仍不很自在,两
人皆不愿就此结束交谈。直至深夜,那无穷无尽的衷曲仍未及畅叙。匈亲王闻知餐中纳
言与大女公子恩爱无比,便道:“你们深厚的爱情并非仅为你所言的如此吧?”他怀疑
囊中纳言尚有不肯倾吐的隐情,欲探询出来。这实乃委屈袁中纳吉了。然旬亲王乃知情
识趣之人,他除了对餐君的不幸与愁苦心境深表同情外,且以能言善辩之辞劝导蒸君,
直至董君将久积胸中而无处倾诉的愁苦一吐为快,哀愁散尽。包亲王再与他商量二女公
子迁居京都之事,袁中纳言道:“诚能如此,甚是可喜!否则彼此伤悲,我亦深恐不安。
非我难以忘怀之人,不得遗爱,除了此文,还有谁人?故有关此女的基本生活,我作为
其保护人。但不知是否被人饶舌耳。”便将大女公子生前将其妹托他照拂之意,与旬亲
王作了些简单的说明。但关于似“岩徽森林内郭公”的那一夜当面共谈之事,则隐秘心
中。惟于心里寻思:“我痛彻思念大女公子,而大女公子的遗爱又仅此一人,我正应像
旬亲王一样庇护于她。”秦君对二女公子缺乏关怀很是内疚。继而他又想道:“如今悔
恨莫及。若常生此念,断会生出愁情,恐将发生于己于人皆无利的荒谬恋情,多愚蠢
啊!”便断了此念。但又想道:“但她迁居京都后,实能照顾她的,恐惟有我了。”于
是便协助句亲王准备迁居。
宇治山庄里人人皆喜笑颜开,忙着准备迁居。于各处选了些年轻貌美、聪明伶俐的
侍女们,准备带往京城使唤。惟有二女公子想到今后迁居京都,这“伏邮邑”“荒芜甚
可惜”心中颇觉难过,整日不停愁叹。然她又想到:若辜负他的善意而长期闭居于此荒
僻山庄,实无意趣,何况旬亲王时时来信诉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