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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节

01史记-第10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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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门,廷中陈车骑步卒卫宫,设兵张旗志。传言“趋”。殿下郎中侠陛,陛数百
人。功臣列侯诸将军军吏以次陈西方,东乡;文官丞相以下陈东方,西乡。大行
设九宾,胪传。於是皇帝辇出房,百官执职传警,引诸侯王以下至吏六百石以次
奉贺。自诸侯王以下莫不振恐肃敬。至礼毕,复置法酒。诸侍坐殿上皆伏抑首,
以尊卑次起上寿。觞九行,谒者言“罢酒”。御史执法举不如仪者辄引去。竟朝
置酒,无敢ん讠华失礼者。於是高帝曰:“吾乃今日知为皇帝之贵也。”乃拜叔
孙通为太常,赐金五百斤。
    叔孙通因进曰:“诸弟子儒生随臣久矣,与臣共为仪,愿陛下官之。”高帝
悉以为郎。叔孙通出,皆以五百斤金赐诸生。诸生乃皆喜曰:“叔孙生诚圣人也,
知当世之要务。”
    汉九年,高帝徙叔孙通为太子太傅。汉十二年,高祖欲以赵王如意易太子,
叔孙通谏上曰:“昔者晋献公以骊姬之故废太子,立奚齐,晋国乱者数十年,为
天下笑。秦以不蚤定扶苏,令赵高得以诈立胡亥,自使灭祀,此陛下所亲见。今
太子仁孝,天下皆闻之;吕后与陛下攻苦食啖,其可背哉!陛下必欲废而立少,
臣愿先伏诛,以颈血地。”高帝曰:“公罢矣,吾直戏耳。”叔孙通曰:“太
子天下本,本一摇天下振动,柰何以天下为戏!”高帝曰:“吾听公言。”及上
置酒,见留侯所招客从太子入见,上乃遂无易太子志矣。
    高帝崩,孝惠即位,乃谓叔孙生曰:“先帝园陵寝庙,群臣莫习。”徙为太
常,定宗庙仪法。及稍定汉诸仪法,皆叔孙生为太常所论箸也。
    孝惠帝为东朝长乐宫,及间往,数跸烦人,乃作衤复道,方筑武库南。叔孙
生奏事,因请间曰:“陛下何自筑衤复道高寝,衣冠月出游高庙?高庙,汉太祖,
柰何令後世子孙乘宗庙道上行哉?”孝惠帝大惧,曰:“急坏之。”叔孙生曰:
“人主无过举。今已作,百姓皆知之,今坏此,则示有过举。愿陛下原庙渭北,
衣冠月出游之,益广多宗庙,大孝之本也。”上乃诏有司立原庙。原庙起,以
衤复道故。
    孝惠帝曾春出游离宫,叔孙生曰:“古者有春尝果,方今樱桃孰,可献,愿
陛下出,因取樱桃献宗庙。”上乃许之。诸果献由此兴。
    太史公曰:语曰“千金之裘,非一狐之腋也;台榭之榱,非一木之枝也;三
代之际,非一士之智也”。信哉!夫高祖起微细,定海内,谋计用兵,可谓尽之
矣。然而刘敬脱免辂一说,建万世之安,智岂可专邪!叔孙通希世度务,制礼
进退,与时变化,卒为汉家儒宗。“大直若诎,道固委蛇”,盖谓是乎?

    ●卷一百·季布栾布列传第四十
    季布者,楚人也。为气任侠,有名於楚。项籍使将兵,数窘汉王。及项羽灭,
高祖购求布千金,敢有舍匿,罪及三族。季布匿濮阳周氏。周氏曰:“汉购将军
急,迹且至臣家,将军能听臣,臣敢献计;即不能,愿先自刭。”季布许之。乃
髡钳季布,衣褐衣,置广柳车中,并与其家僮数十人,之鲁朱家所卖之。朱家心
知是季布,乃买而置之田。诫其子曰:“田事听此奴,必与同食。”朱家乃乘轺
车之洛阳,见汝阴侯滕公。滕公留朱家饮数日。因谓滕公曰:“季布何大罪,而
上求之急也?”滕公曰:“布数为项羽窘上,上怨之,故必欲得之。”朱家曰:
“君视季布何如人也?”曰:“贤者也。”朱家曰:“臣各为其主用,季布为项
籍用,职耳。项氏臣可尽诛邪?今上始得天下,独以己之私怨求一人,何示天下
之不广也!且以季布之贤而汉求之急如此,此不北走胡即南走越耳。夫忌壮士以
资敌国,此伍子胥所以鞭荆平王之墓也。君何不从容为上言邪?”汝阴侯滕公心
知朱家大侠,意季布匿其所,乃许曰:“诺。”待间,果言如朱家指。上乃赦季
布。当是时,诸公皆多季布能摧刚为柔,朱家亦以此名闻当世。季布召见,谢,
上拜为郎中。
    孝惠时,为中郎将。单于尝为书吕后,不逊,吕后大怒,召诸将议之。上
将军樊哙曰:“臣愿得十万众,横行匈奴中。”诸将皆阿吕后意,曰“然”。季
布曰:“樊哙可斩也!夫高帝将兵四十馀万众,困於平城,今哙柰何以十万众横
行匈奴中,面欺!且秦以事於胡,陈胜等起。于今创痍未瘳,哙又面谀,欲摇动
天下。”是时殿上皆恐,太后罢朝,遂不复议击匈奴事。
    季布为河东守,孝文时,人有言其贤者,孝文召,欲以为御史大夫。复有言
其勇,使酒难近。至,留邸一月,见罢。季布因进曰:“臣无功窃宠,待罪河东。
陛下无故召臣,此人必有以臣欺陛下者;今臣至,无所受事,罢去,此人必有以
毁臣者。夫陛下以一人之誉而召臣,一人之毁而去臣,臣恐天下有识闻之有以
陛下也。”上默然惭,良久曰:“河东吾股肱郡,故特召君耳。”布辞之官。
    楚人曹丘生,辩士,数招权顾金钱。事贵人赵同等,与窦长君善。季布闻之,
寄书谏窦长君曰:“吾闻曹丘生非长者,勿与通。”及曹丘生归,欲得书请季布。
窦长君曰:“季将军不说足下,足下无往。”固请书,遂行。使人先发书,季布
果大怒,待曹丘。曹丘至,即揖季布曰:“楚人谚曰‘得黄金百,不如得季布一
诺’,足下何以得此声於梁楚间哉?且仆楚人,足下亦楚人也。仆游扬足下之名
於天下,顾不重邪?何足下距仆之深也!”季布乃大说,引入,留数月,为上客,
厚送之。季布名所以益闻者,曹丘扬之也。
    季布弟季心,气盖关中,遇人恭谨,为任侠,方数千里,士皆争为之死。尝
杀人,亡之吴,从袁丝匿。长事袁丝,弟畜灌夫、籍福之属。尝为中司马,中尉
郅都不敢不加礼。少年多时时窃籍其名以行。当是时,季心以勇,布以诺,著闻
关中。
    季布母弟丁公,为楚将。丁公为项羽逐窘高祖彭城西,短兵接,高祖急,顾
丁公曰:“两贤岂相哉!”於是丁公引兵而还,汉王遂解去。及项王灭,丁公
谒见高祖。高祖以丁公徇军中,曰:“丁公为项王臣不忠,使项王失天下者,乃
丁公也。”遂斩丁公,曰:“使後世为人臣者无效丁公!”
    栾布者,梁人也。始梁王彭越为家人时,尝与布游。穷困,赁佣於齐,为酒
人保。数岁,彭越去之巨野中为盗,而布为人所略卖,为奴於燕。为其家主报仇,
燕将臧荼举以为都尉。臧荼後为燕王,以布为将。及臧荼反,汉击燕,虏布。梁
王彭越闻之,乃言上,请赎布以为梁大夫。
    使於齐,未还,汉召彭越,责以谋反,夷三族。已而枭彭越头於雒阳下,诏
曰:“有敢收视者,辄捕之。”布从齐还,奏事彭越头下,祠而哭之。吏捕布以
闻。上召布,骂曰:“若与彭越反邪?吾禁人勿收,若独祠而哭之,与越反明矣。
趣亨之。”方提趣汤,布顾曰:“愿一言而死。”上曰:“何言?”布曰:“方
上之困於彭城,败荥阳、成皋间,项王所以不能遂西,徒以彭王居梁地,与汉合
从苦楚也。当是之时,彭王一顾,与楚则汉破,与汉而楚破。且垓下之会,微彭
王,项氏不亡。天下已定,彭王剖符受封,亦欲传之万世。今陛下一徵兵於梁,
彭王病不行,而陛下疑以为反,反形未见,以苛小案诛灭之,臣恐功臣人人自危
也。今彭王已死,臣生不如死,请就亨。”於是上乃释布罪,拜为都尉。
    孝文时,为燕相,至将军。布乃称曰:“穷困不能辱身下志,非人也;富贵
不能快意,非贤也。”於是尝有德者厚报之,有怨者必以法灭之。吴楚反时,以
军功封俞侯,复为燕相。燕齐之间皆为栾布立社,号曰栾公社。
    景帝中五年薨。子贲嗣,为太常,牺牲不如令,国除。
    太史公曰:以项羽之气,而季布以勇显於楚,身屦军搴旗者数矣,可谓壮士。
然至被刑戮,为人奴而不死,何其下也!彼必自负其材,故受辱而不羞,欲有所
用其未足也,故终为汉名将。贤者诚重其死。夫婢妾贱人感慨而自杀者,非能勇
也,其计画无复之耳。栾布哭彭越,趣汤如归者,彼诚知所处,不自重其死。虽
往古烈士,何以加哉!

    ●卷一百一·袁盎晁错列传第四十一
    袁盎者,楚人也,字丝。父故为群盗,徙处安陵。高后时,盎尝为吕禄舍人。
及孝文帝即位,盎兄哙任盎为中郎。
    绛侯为丞相,朝罢趋出,意得甚。上礼之恭,常自送之。袁盎进曰:“陛下
以丞相何如人?”上曰:“社稷臣。”盎曰:“绛侯所谓功臣,非社稷臣,社稷
臣主在与在,主亡与亡。方吕后时,诸吕用事,擅相王,刘氏不绝如带。是时绛
侯为太尉,主兵柄,弗能正。吕后崩,大臣相与共畔诸吕,太尉主兵,会其成
功,所谓功臣,非社稷臣。丞相如有骄主色。陛下谦让,臣主失礼,窃为陛下不
取也。”後朝,上益庄,丞相益畏。已而绛侯望袁盎曰:“吾与而兄善,今儿廷
毁我!”盎遂不谢。
    及绛侯免相之国,国人上书告以为反,徵系清室,宗室诸公莫敢为言,唯袁
盎明绛侯无罪。绛侯得释,盎颇有力。绛侯乃大与盎结交。
    淮南厉王朝,杀辟阳侯,居处骄甚。袁盎谏曰:“诸侯大骄必生患,可削
地。”上弗用。淮南王益横。及棘蒲侯柴武太子谋反事觉,治,连淮南王,淮南
王徵,上因迁之蜀,监车传送。袁盎时为中郎将,乃谏曰:“陛下素骄淮南王,
弗稍禁,以至此,今又暴摧折之。淮南王为人刚,如有遇雾露行道死,陛下竟为
以天下之大弗能容,有杀弟之名,柰何?”上弗听,遂行之。
    淮南王至雍,病死,闻,上辍食,哭甚哀。盎入,顿首请罪。上曰:“以不
用公言至此。”盎曰:“上自宽,此往事,岂可悔哉!且陛下有高世之行者三,
此不足以毁名。”上曰:“吾高世行三者何事?”盎曰:“陛下居代时,太后尝
病,三年,陛下不交睫,不解衣,汤药非陛下口所尝弗进。夫曾参以布衣犹难之,
今陛下亲以王者之,过曾参孝远矣。夫诸吕用事,大臣专制,然陛下从代乘六
传驰不测之渊,虽贲育之勇不及陛下。陛下至代邸,西向让天子位者再,南面让
天子位者三。夫许由一让,而陛下五以天下让,过许由四矣。且陛下迁淮南王,
欲以苦其志,使改过,有司卫不谨,故病死。”於是上乃解,曰:“将柰何?”
盎曰:“淮南王有三子,唯在陛下耳。”於是文帝立其三子皆为王。盎由此名重
朝廷。
    袁盎常引大体慷慨。宦者赵同以数幸,常害袁盎,袁盎患之。盎兄子种为常
侍骑,持节夹乘,说盎曰:“君与斗,廷辱之,使其毁不用。”孝文帝出,赵同
参乘,袁盎伏车前曰:“臣闻天子所与共六尺舆者,皆天下豪英。今汉虽乏人,
陛下独奈何与刀锯馀人载!”於是上笑,下赵同。赵同泣下车。
    文帝从霸陵上,欲西驰下峻阪。袁盎骑,并车揽辔。上曰:“将军怯邪?”
盎曰:“臣闻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骑衡,圣主不乘危而徼幸。今陛下
骋六,驰下峻山,如有马惊车败,陛下纵自轻,柰高庙、太后何?”上乃止。
    上幸上林,皇后、慎夫人从。其在禁中,常同席坐。及坐,郎署长布席,袁
盎引慎夫人坐。慎夫人怒,不肯坐。上亦怒,起,入禁中。盎因前说曰:“臣
闻尊卑有序则上下和。今陛下既已立后,慎夫人乃妾,妾主岂可与同坐哉!所
以失尊卑矣。且陛下幸之,即厚赐之。陛下所以为慎夫人,所以祸之。陛下独
不见‘人彘’乎?”於是上乃说,召语慎夫人。慎夫人赐盎金五十斤。
    然袁盎亦以数直谏,不得久居中,调为陇西都尉。仁爱士卒,士卒皆争为死。
迁为齐相。徙为吴相,辞行,种谓盎曰:“吴王骄日久,国多奸。今苟欲劾治,
彼不上书告君,即利剑刺君矣。南方卑湿,君能日饮,毋何,时说王曰毋反而已。
如此幸得脱。”盎用种之计,吴王厚遇盎。
    盎告归,道逢丞相申屠嘉,下车拜谒,丞相从车上谢袁盎。袁盎还,愧其吏,
乃之丞相舍上谒,求见丞相。丞相良久而见之。盎因跪曰:“愿请间。”丞相曰:
“使君所言公事,之曹与长史掾议,吾且奏之;即私邪,吾不受私语。”袁盎即
跪说曰:“君为丞相,自度孰与陈平、绛侯?”丞相曰:“吾不如。”袁盎曰:
“善,君即自谓不如。夫陈平、绛侯辅翼高帝,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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