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献通考1-第2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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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则同归於误,其病果安在乎?盖读《祭法》不熟而失之也。夫《祭法》历叙
四代、郊、祖、宗之礼,文皆在郊上,盖谓郊止於稷,而上及乎喾,之
所及者最远,故先言之耳。郑氏不察,谓又郊之大者,於是以《祭法》之为
祀天圜丘,以喾配之;以《大传》之为正月祀感生帝於南郊,以稷配之。且
《祭法》之与《大传》之,其义则一,皆言其祖之所自出也。郑氏强析之
而为祀天两义,遂分圜丘与郊为两处,昊天上帝与感生帝为两祀,喾配天与稷配
天为两事,随意穿凿,展转枝蔓,何其谬邪!又以祀五帝、五神於明堂,而以文
王、武王配之,谓之祖、宗。夫《孝经》所云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此严
父之义也。抗五神於五帝之列,而以文武并配,於理自不通矣,况祖、宗乃二庙
不毁之名,於配食明堂何关焉?夫因读《祭法》一章之误,而三章皆误。不惟三
章之误而已,又推此说以释他经者不一而止,疏家从而和之,凡燔柴、升烟、乐
舞、酒齐之类,皆分昊天与感生帝为两等,驯至隋唐之际,昊天上帝与感生帝二
祀常并行而不废。唐世大儒杜佑作《通典》,惑於郑注《大传》之说,亦以感生
帝与昊天上帝并列而为二,是又读《大传》本文不熟而失之也。明堂袭郑氏祖宗
之义,而以二帝配侑或三帝并配者,盖有之矣。幸而王肃诸儒力争之於前,赵伯
循与近世大儒辨正之於後,大义明白,炳如日星,而周公制作精微之意可以复见,
不然,则终於晦蚀而不明矣,可胜叹哉!”
按:祀天莫大於郊,祀祖莫大於配天。四代之郊见於《祭法》,经文简略,
後之学者莫不求之郑注,而注之丛杂牾如此。先儒谓其读《祭法》不熟,见序
於郊之上,於是意之所祀者亦天也,故尽以祀天。然康成,汉人也,西汉之
所谓郊祀,盖袭秦之制而杂以方士之说,曰泰一,曰五帝,丛杂而祀之,皆谓之
郊天。太史公作《封禅书》,所序者秦汉不经之祠,而必以舜类上帝,三代郊
祀之礼先之。至班孟坚则直名其书曰《郊祀志》,盖汉世以三代之所郊祀者祀泰
一、五帝,於是以天为有六,以祀六帝为郊。自迁、固以来,议论相袭而然矣。
康成注二《礼》,凡祀天处必指以为所祀者某帝,其所谓天者非一帝,故其所谓
配天者亦非一祖,於是释、郊、祖、宗以为或祀一帝,或祀五帝,各配以一祖。
其病盖在於取谶纬之书解经,以秦汉之事为三代之事。然六天之祀,汉人崇之,
六天之说,迁、固志之,则其谬亦非始於康成也。愚尝著《汉不郊祀论》,见所
叙西汉事之後。
《郊特牲》:“郊之祭也,迎长日之至也(《易说》曰:“三王之郊,一用
夏正。”夏正,建寅之月也。此言迎长日者,建卯而昼夜分,分而日长也。正音
征)。兆於南郊,就阳位也;扫地而祭,於其质也;器用陶匏,以象天地之性也。
於郊,故谓之郊。牲用も,尚赤也;用犊,贵诚也(も,息营反。尚赤者,周也)。
郊之用辛也,周之始郊,日以至(言周以郊天之月而日至,阳气新用事,顺之而
用辛日。此说非也。郊天之月而日至,鲁礼也。三王之郊,一用夏正,鲁以无冬
至祭天於圜丘之事,是以建子之月郊天,示先有事也。用辛日者,凡为人君当斋
戒自新耳。周衰礼废,儒者见周礼尽在鲁,因推鲁礼以言周事。疏曰:“王肃用
董仲舒、刘向之说,以此为周郊。上文云‘郊之祭,迎长日之至’,谓周之郊祭
於建子之月,而迎此冬至长日之至也。而用辛者,以冬至阳气新用事,故用辛也。
‘周之始郊,日以至’者,对建寅之月,又祈郊祭;此言‘始’者,对建寅为
始也。郑康成则异於王肃。上文云‘迎长日之至’,自据周郊;此云‘郊之用辛’,
据鲁礼也。言郊用辛日者,取斋戒自新。‘周之始郊日以至’者,谓鲁之始郊日
以冬至之月;云‘始’者,对建寅之月天子郊祭,鲁於冬至之月始初郊祭,示先
有事,故云‘始’也。”杨氏曰:“郊祭言‘迎长日之至也’,谓冬至阳之始,
日渐长,故冬至郊天,所以迎长日之至也。下文‘郊之用辛也,周之始郊,日以
至’,谓以冬至郊天,取阳新用事,故用辛日也。二说皆取冬至郊天也。董仲舒、
刘向,汉之大儒,又在郑氏之前,郑氏不从其言,必以迎长日为建寅之月郊天,
迎春分之长日,又以周之始郊为鲁郊者,盖郑氏欲分圜丘与郊为两事。用既以冬
至圜丘,则冬至不得复有郊,故用《易纬》之说,以周郊用建寅之月。此云
‘周之始郊,日以至’者,非周之始郊,乃鲁之郊也。但此章本文明言周之始郊,
今乃以周为鲁,岂不谬哉?”又按《圣证论》,王肃与马昭之徒,或云祭天用冬
至之日,或云用冬至之月。据《周礼》,圜丘则用冬至之日;据《礼记》,日用
辛,则冬至不常在辛,似用冬至之月。如郑注云用辛日也者,凡为人君当斋戒自
新,是亦不用冬至日,须用辛日也)。祭之日,王皮弁以听祭报,示民严上也
(疏曰:“禾郊,故未服大裘,而且服日视朝之服也。”)。丧者不哭,不敢凶
服,埽反道,乡为田烛(,芳剑反,本亦作“”。埽,素报反。疏曰:
“郊祭之旦,人之丧者不哭,又不敢凶服而出,以干王之吉祭也。‘埽反道’
者:埽,广埽也;反道,路之土反之,令新土在上也。郊道之民,家家各当
界广埽新道也。‘乡为田烛’者:乡谓郊内六乡也,六乡之民,各於田首设烛照
路,恐王乡郊之早。”),弗命而民听上(疏曰:“弗命而民听上者,合结‘丧
者不哭’以下至此,并非有王命,而民化主严上故也。”)。祭之日,王被衮以
象天(谓有日月星辰之象。此鲁礼也,周礼,王祀昊天上帝,则服大裘而冕,祀
五帝亦如之。鲁侯之服,自衮冕而下也。杨氏曰:“此章始言周之始郊,王立於
泽,王皮弁以听祭报,王被衮以象天,言‘王’者不一而足,而郑注以为鲁礼,
鲁可称王乎?鲁之郊,非礼也,圣人尝叹之矣,况可以称王乎?”);戴冕ロ
十有二旒,则天数也(ロ音早。天之大数,不过十二);乘素车,贵其质也;
十有二旒,龙章而设日月,以象天也。天垂象,圣人则之,郊所以明天道也(则,
谓则之以示人也。疏曰:“总结上‘王被衮冕’以下之事,言天垂日月之象,各
有其数,故圣人则之。郊天象日月,所以光明天之道,以示於人也。”)。万物
本乎天,人本乎祖,此所以配上帝也。郊之祭也,大报本反始也(疏曰:“此论
祖配天之义。人本於祖,物本於天,配本故也。郊之祭也,大报本反始也。天为
物本,祖为王本,祭天以祖配,盖所以报谢其本。反始者,反其初始。谢其恩谓
之报,归其初谓之反。”)。
长乐陈氏曰:“先王祀天,有文以示外心之勤,有质以示内心之敬。故因丘、
扫地、陶匏、藁秸、疏布、单杓、素车之类,此因其自然,以示内心之敬也;
执镇圭,缫藉,五采五就,龙章而设日月,四圭有邸,八变之音,黄锺、大吕
之钧,此致其文饰,以示外心之勤也。然则内服大裘,以因其自然;外被龙衮、
戴冕ロ,以致其文饰;不以内心废外心,不以自然废文饰,然後事天之礼尽矣。”
山阴陆氏曰:“《周礼》:祭天,王乘玉辂,建太常;《特牲》:祭天,王
乘素车,建大。则祭天之礼,有两、两车也。盖乘玉辂、建太常者,即道之
车也,祭之日驭以郊;乘素车、建大者,即事之车也,祭之时驭以赴坛。何
以知其然也?曰:《巾车》‘王之玉辂,锡,樊缨十有再就,建太常十有二ヵ以
祀’,则凡王之祭祀无所不乘矣。祭天者,礼之至也,而乘泛祭之玉辂以祭之,
以物则非文,以志则非敬,非礼意。故知乘素车、建大以祀之,而玉辂者,乘
以郊,固有两车也。”
《月令》:“孟春之月,天子乃以元日祈于上帝(谓以上辛郊祭天也)。”
《传》:“孟献子曰:‘夫郊祀后稷,以祈农事也,是故启蛰而郊,郊而後
耕。’”(启蛰,夏正建寅之月。祀天南郊,郊而後耕,是祈之後躬耕帝籍。
疏曰:“《夏小正》曰:‘正月启蛰。’其《传》曰:‘言始发蛰也。’故汉氏
之始,以启蛰为正月中,雨水为二月节。及太和以後,更改气名,以雨水为正月
中,惊蛰为二月节,以迄於今,踵而不改。”)
杨氏曰:“愚按:正月郊祭天,此郑注所谓夏正之郊祭感生帝者也。学者当
以圣经、贤传为信。考之《月令》之书,《周颂》之诗,《左传》孟献子之言,
则曰‘祈于上帝’。夫上帝即昊天上帝,未闻有感生帝之说也;曰‘祈’,
又曰‘祈农事’,可知其为祈之郊,未闻正月又有大报天之郊也。愚於祀天礼
辨之已详矣。郑氏《月令》注引《易纬》“三王之郊,一用夏正”之说,以证正
月之有郊;又引后稷祈农事之说,以见因郊而又祈。牵合二说而通为一说,此
郑氏一人之讠皮论,非圣经之本意,天下之公言也。是以诸儒咸不以为然,更汉、
魏,历晋、宋,至於齐、梁、陈,数百年之久,其说未行也。及北齐,诸儒识见
鄙暗,始取其说而行之,於是昊天上帝与感生帝分为两祀,祈与祭感生帝合为
一说。隋唐承用其说,至於今而不废。推原所自,是谁之过与!然正理存人心,
万世不磨,邪说终不能胜也。必也知冬至之郊为大报天,正月之郊事为祈,二
郊不同,而皆配以后稷,则注家诬蠹之说可以一扫,而先王祀天之大典始昭然而
可见矣。”
按:古者,一岁郊祀凡再:正月之郊为祈,《月令》及孟献子所言是也;
十一月之郊为报本,《郊特牲》所言是也。
《家语》:“定公问於孔子曰:‘寡人闻郊而莫同,何也?’孔子曰:‘郊
之祭也,迎长日之至也,大报天而主日,配以月,故周之始郊,其月以日至,其
日用上辛。至於启蛰之月,则又祈于上帝。此二者,天子之礼也。鲁无冬至大
郊之事,降杀於天子,是以不同也。’公曰:‘郊之牲器若何?’孔子曰:‘上
帝之牛,角茧栗,必在涤三月;后稷之牛惟具(注见《祀天牲牢条》下)。牲用
も,尚赤也;用犊,贵诚也;扫地而祭,贵其质也;器用陶匏,以象天地之性也。
万物无可称之者,故因其自然之体也。’公曰:‘天子之郊,其礼何可得闻乎?’
孔子对曰:‘臣闻天子卜郊,则受命於祖庙,而作龟於祢宫,尊祖亲考之义也;
卜之日,王亲立於泽宫,以听誓命,受教谏之义也;既卜,献命库门之内,所以
戒百官也;太庙之命,戒百姓也;将郊,则天子皮弁以听报,示民严上也;郊之
日,丧者不敢哭,凶服者不敢入国门,埽清路,行者必正,弗命而民听,敬之
至也;天子大裘以黼之,被裘象天,乘素车,贵其质也;十有二旒,龙章而设
日月,所以法天也;既至泰坛,王脱裘矣,服衮以临燔柴,戴冕ロ十有二旒,则
天数也。”(杨氏曰:“按此章言天子被裘象天,既至泰坛,脱裘服衮以临燔柴,
不知然否?”)
《春秋》宣三年,《公羊传》曰:“郊则曷为必祭稷?王者必以其祖配(祖
谓后稷)。王者则曷为必以其祖记?自内出者无匹不行(匹,合也。无所与会合,
则不能行),自外至者无主不止(必得主人乃止者,天道ウ昧,故推人道以接之。
不以文王配者,重本尊始之义也)。”
《诗序》曰:“郊祀天地。”《记》曰:“因天事天,因地事地,因名山升
中於天(名,犹大也。升,上也。中,犹成也。谓巡守至於方岳,燔柴祭天,告
以诸侯之成功也),因吉土以飨帝於郊(吉土,王者所卜而居之土也。飨帝於郊,
以四时之所兆祭於四郊者也)。升中於天,而凤凰降,龟龙假(功成而太平,阴
阳气和而致象物);飨帝於郊,而风雨节,寒暑时(五帝主五行,五行之气和,
而庶徵得其序也。五行:木为雨,金为,火为燠,水为寒,土为风)。是故圣
人南面而立,而天下大治。”“燔柴於泰坛,祭天也;瘗埋於泰折,祭地也。”
《周礼》:凡乐,圜锺为宫,冬日至,於地上之圜丘奏之,若乐六变,则天神皆
降。凡乐,函锺为宫,夏日至,於泽中之方丘奏之,若乐八变,则地示皆出(
《尔雅》曰:“邑外谓之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