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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节

微尘-第5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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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学已经发出了通知,叫学生们不要来上课了。可李子良还不放心,天不亮就披着蓑衣带着斗笠冒着大雨在桥上守着,他最害怕那些不知道厉害的小学生在这里遇到危险。李子良刚刚过门的媳妇周淑琴老师打着雨伞也来了,她不断在桥边大叫:“今天不上课了,大家都回去吧!”她从早上一直叫到中午,以为再也没有人来了。可就在他们刚要往回走的时候,突然听到对面坡上有人大声呼叫。两个人猛地翻身往石桥边奔去,只见一个小孩子从桥上被冲了下来。李子良早就预备了一张捆在腰上的渔网,一扬手,就往人头攒动的浪涛前面撒了过去。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干瘦的李子良一个踉跄,连人带网猛地被卡在了两个树杈之间。李子良只感到膝盖和腰上一连震动了几下,他认定那学生被兜住了,马上一节一节地收网。他发现全身刀绞般地疼痛,只有挺着上身,把自己的两肩死死地卡在树腰上。等周老师跑过来的时候,小学生已经被他拉了上来。李子良刚想站起来,突然感到一条腿软绵绵的,这才发自己的右腿已经折断了。周老师看到李子良的手上和腿上血流如注,那一股股冒出来血在雨水中就像浸开的花一样。她大声呼叫着,可惜旁边什么人也没有。李子良用尽力气叫儿媳妇马上去给学生急救,自己也想把衣服扯成布条把流血的地方捆扎起来。然而他又发现自己的腰怎么也弯不过来了,就只有用手臂把流血的腿慢慢拉过来。他猛地一惊,腿上的骨头都露在外面了。这个时候,李子良就像当年在游击战争中那样,必须从容镇静,必须清醒地处理眼前的每一件事情。    
    然而,李子良已经不是当年的李子良了,他已快七十了,已经是昏沉沉听不到水声、听不到周围的呼唤了……    
    就在大家把他抬回学校的路上,李子良哼也没哼一下,就离开了人世。    
    抱山沟的山民在给李子良出殡的那天,天空依然是倾盆大雨。这场暴雨着实来得太猛太长,砖窑被冲垮了,砖胚被损坏了,预制厂的水泥库房也进了大水,连教堂刚刚建起的地基也被冲垮了。到处都需要救助,特别是那些塌了房屋的孤寡老人,只有守着一点残破的东西等救他们的人来。李小刚领着一群汉子到处去抢救安置,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    
    在布置灵堂的时候,李小刚带着黑纱披着蓑衣在父亲的遗体前只待了十分钟。在匆匆离开的时候,他跪着对父亲说:“爸,我就不待在这里了,我知道你会叫我赶快到那些需要救助的地方去,我知道你心里总是想着我们苦难的山民。”    
    吴秀明听到儿子的话不禁泪流满面,她明白在李子良回来过后短短的一年里,在儿子的心里永远是值得骄傲的。她一面哭着,一面推着自己的儿子说:“你去吧,外面的人在等你哩。    
    ”    
    李小刚和一群山民又匆匆地走进了瓢泼般的大雨里。    
    就在那天下午,吴秀明惊奇地发现,在灵堂的周围摆放了无数用树枝、树叶和山花捆扎的小花环。抱山沟的老人们,小学生和家长们都赶来了,他们没有站在灵堂里面,一个个戴着斗笠,披着蓑衣全都站在李子良平整过的操场上。那雨水从花环的绿叶间不断滴落下来,在静默中和淅淅沥沥的哭声连成了一片。吴秀明匍匐在李子良的身上,轻轻地贴着那已经没有声息的胸膛。她好像感到李子良在那坎坷的人生中,已经把所有的爱都埋藏得那么深沉,就好像在这冰冷的、已经没有了声息的胸膛里,还能让人感受到那不屈不挠激烈跳动的心。吴秀明没有号啕大哭,她忍住了心里所有    
    的翻腾,慢慢地站了起来,向瓢泼大雨中的人们深深地鞠躬。    
    山民们把李子良安葬在石桥旁边的山冈上,你可以认为李子良就像那狂怒奔腾的溪水面前挺立的大树,也可以认为他就像一簇山里的小草和野花。然而,他是为了人们的安宁而死去的,哪怕是一个比他更加无名的小孩,他也能从这默默的奉献中获得永远的平静。


第五部分:故土奋争中生生不息

    何今从“劳改队”里出来,在社会上已经闯荡了半年。他一直在小商品里辛辛苦苦地倒腾着,摆过地摊,卖过袜子,经营过那些杂七杂八的水果和香烟。这些小本生意陆续赚过一些钱,可这钱也实在赚得有些寒碜,他就开始想搞些大一点的买卖。他跑过工厂企业,跑过政府    
    机关,谁知这些部门都不买他的账,即使碰到客气的,那也要先看他的货,还要疏通各方留下些买路钱。一说到大笔资金何今就傻了眼。苟玉玲已经给过他一笔钱,想再去找她,走到半路又觉得不妥,总觉得还不至于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投身到让人迷糊的经济大潮,何今也曾为自己是不是行为不端而彷徨过。在彷徨中,他又一次地问过经济学家符思年。符思年说:“自然经济的发展需要流通,户枢不蠹流水不腐嘛。    
    当社会经济活跃起来的时候,国家的发展才有希望,才能真正走上正途。像现在这样首先把市场搞活起来,应该只是一个起点。你完全可以投入到里面去,我相信,社会主义经济也会汲取过去的经验教训。”何今对这些话言听计从,他认定加入这“倒小二”的行列是有前途的。    
    一天早上,何今路过一个水泥厂,他看见买水泥的汽车排起了长龙,马上就想到水泥是紧俏的东西,特别在这百废待兴的年代。他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恍然想起在回龙县的大山窝里有一个小水泥厂,那小厂没通公路,就在小河旁边。小的时候父亲带他去过,他记得那里客户很少从来就冷冷清清。    
    何今在这热闹的水泥厂里连看了两天,不断和这里的买家和卖家套近乎打听行情,他弄懂了水泥的标号,搞清了买卖的底细,又打听到急需水泥的部门,还主动和他们取得了联系。他又连夜跑到山里的水泥厂,那小厂依旧冷冷清清,大批的水泥积压在仓库里。何今喜出望外,找到厂里的头头,笑眯眯地递了香烟之后便开门见山地说:“嘿,老哥子,这么多年了,你们这水泥厂怎么还是不景气啊!”    
    厂长带着几分憨厚的模样说:“是啊,路子不好走啊。” 水泥厂的头头是个矮壮的汉子,舌头嫌大,说起话来还瓮声瓮气的。    
    何今说:“你们的销路反正不好,就按照我需要的标号以出厂价赊销给我,我保证全都帮你们运出去,运费由我来付,一个月内肯定付款。”这头头瞄了瞄何今的模样说:“你是城里来的吧?上次也有城里人来赊销,拿走了八十吨,两个月了还没拿到钱,赊销的事,免谈!”何今说:“这样吧,我今天才来,你不信我,那当然是情有可原。可是,你们的水泥合不合乎现在的要求也很难说。你看这样好不好,这里的价格我们谈好,外面的路子由我去谈,你们厂里可以派两个人跟着我。要是大家都满意了,你派去的人不出三天就肯定能拿到钱。”    
    头头想了想说:“好,那我们就定了。我们厂里的水泥肯定拿得出手,我就不信上好的水泥就见不了大世面。”    
    两人当即拍板,生意就做成了。刚要离开的时候,他突然又想到这里说不定也需要那些花花绿绿的轻工产品,他又回来给厂里的头头说,你们可以开出需要的百货,我可以先给你们运过来,你们也不要付钱,一来可以作水泥的抵价,二来也多少让你们放心。    
    头头又瞄了瞄何今说:“看来你这个年轻人还想得宽啦!那我也要跟你说清楚,价格就按城里的批发价卖。”     
    何今算了算上家和下家的差价,又算了算成本和时间,虽然这里面大有赚头,可在木船运输的问题上却有很大的风险。何今想,谁在商界里没有风险?没有风险就做不了大事情。他咬了咬牙,就毅然行动起来。    
    二    
    山里的水泥厂在峡谷的小河边,八十年前那后山上有一个很大的煤矿,煤矿十几年前就挖完了,以木船运煤的水码头也跟着萧条起来。这水泥厂原来是为煤矿搞的,现在就好像孤儿一样被冷在旁边,好多年以来又不许自由买卖,它只能做一点周围的生意,城里自然就再也没有人来。何今租了一条大木船带了一些便宜的百货沿江而下,一天半就到了水码头。何今交了抵款的百货,自己也脱了衣服带着工人去搬运水泥,当天下午就装满了船。第二天一大早就要起航,何今没有去上面的招待所,就和船工们一起住在木船里。他还特意去买了八斤肉和八斤酒,和船工们欢天喜地架起火锅一起吃饭。    
    那天傍晚,何今虽然不会喝酒却也去沾了沾,弄得他全身发热头晕目眩。他在木船上躺下就睡,半夜醒来竟看到满天的星星。一轮明月已经偏西,照得河面和峡谷反射出明晃晃的蓝光。“好天气啊!”何今好像感到了苍天的保佑,不由得清醒起来。他慢慢地下了船,走上几步石梯就坐在水码头的石墩上。幽深的峡谷异常柔和,而两岸的大山却莽莽苍苍。长满了荒草和灌木的巨大煤槽从山顶上直通到谷底,当年的煤炭就从这槽中滚滑而下,源源不断地滚滑了几十年。煤槽两边有宽大的石梯路,歪歪斜斜的房屋大多只剩下了石基和梁柱,可那宏大的气势依然壮观。水泥厂已经在险峻的崖壁上切了进去,光秃秃的页岩围住了半座大山。沿小河的码头上有一排城墙似的房屋,墙壁上布满了一个个大洞,那煤炭自然就是从洞里滑到船里去的。码头下面布满了拴船的牛鼻石墩,层层叠叠排开了好几百米,虽然这里早已经被人遗忘,可那旧时码头的繁荣依稀可见。在这静静的夜色里,仿佛有人在向他叙说,叙说当年的盛况是何等的壮观。    
    何今毕竟是搞艺术的,他开始想像当年运煤的船队延绵的景象,水码头上熙熙攘攘,酒馆里吆三喝四,茶馆里眉飞色舞的热闹又何等的生动有趣,何今抚摸着已经残破的石柱感慨万千:往日的繁荣早已不再,只留下了如今的断壁残垣;那历史的沉积里面埋藏了多少人间的酸    
    甜苦辣,多少人又在那苦难的奋争中生生不息。


第五部分:故土辛苦钱被抢

    当天色还黑蒙蒙的时候,船老大就吆喝着大家起床了。吃饱了大碗的干饭和泡咸菜,伙计们就解绳上路。这一路是上水,船首的老二用长长的竹竿镐尖撑开了船头,九个青壮年汉子齐刷刷地套上了两边的桨叶,老大一声吆喝,船老二用竹竿就丁丁当当敲打着河岸。据说那声音是吉祥,是鸣锣开道求个“吉祥行船”。船到河中就迎来了一阵上风,掌舵的船老大高兴得叫着:“吉利啊,吉利啊。呜噜噜噜噜。”两个船工马上从桅杆下拉起了风帆,河里的上风马上就把风帆胀满。划桨的唱头叫起了起航的号子,桨叶就像大鸟的翅膀,很有节奏地在两边扇动,扇起的水花也连成了一片。    
    “十八连交,哎——,幺妹也,你在房中挑花绣朵绣花哟鞋——。    
    斗大一朵风儿吹进来,那个风儿吹得个乖,不是那个老表不进那个来——。手头拿枝笔儿写张请帖,写齐明年二三月,十八九的少年哥哥——,请来耍舍请来哟玩。我在船上写个请帖,十六七的少年妹妹……”船老二的划桨号子节奏明快,声声悠扬,声情并茂地在云雾间婉转缠绵,那随意叫出的欢乐在寂静的峡谷里回荡。    
    走出峡口是一片开阔地,九个划手脱了裤子拉着纤绳赤条条地上了沙滩。何今不好脱裤子,穿了条裤衩也跟着跳了下去。何今早就等着这一天了,他从小就喜欢河上的纤夫,那悠扬的川江号子曾唤起过他无尽的遐想,激越的坚韧又多少次和那受伤的人生紧紧相连。何今没有抬头,弯着腰用力地拉,跟着船工们吼叫的号子,一步步踏着脚下的乱石沙滩。一直拉到烈日当头,汗如雨下,何今肩上的褡裢依然绷得笔直笔直的。何今看着自己沉甸甸的步子在地上留下了一个又一个深窝,他不断叨念着:“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垒土。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这诗句一般的座右铭,情景交融,自撼肺腑。他显得有些陶醉,陶醉这艰辛的人生,陶醉那理想的心愿。    
    然而诗意的感受和现实的脚步毕竟距离太大,到中午收班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脚底全是水泡。船老大笑着拍拍何今的肩膀说:“不行了吧,我还没见过像你这样卖命的老板。喂,黄三,给他弄点盐水来洗一洗,我来把水泡给他挑开。老板啦,你就把脚晾着吧。”何今一拐一拐地跑了七趟,不到两个月就赚了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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