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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

杜月笙野史-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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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厥词的第二天下午,杜月笙正跟弟子徐懋棠促膝密谈,轧轧的飞机声,一阵阵地吵扰了他们的谈话。
    正感到烦躁,姚玉兰一脚踏进客厅来,清脆悦耳地京片子,却是在说:“今儿个可怪啦,这架飞机怎么直在咱们的
头顶上转呀!”
    一句话,蓦地兜起杜月笙的一桩心事,眉头一皱,侧耳细听———越听越不对了,杜月笙虎地跳了起来,夺门而出,
到了天井里面,他以手遮阳,仰起了脸,朝天空眺望,可不是有一架东洋军机涂漆着红色膏药在辣斐坊杜公馆的附近,
绕过来又兜过去,仅在顶空低飞盘回。杜月笙骤然脸色都变,莫不是土肥原的大言炎炎,真要兑现?
    大事不好,杜月笙满面惊慌,忧心忡忡,折转身又匆匆地跑回客厅,往沙发上沉沉一坐,他两眼发直,谁也不理,
定定时坐在椅上出神。
    徐懋棠刚听说了土肥原口出狂言,出言威胁;此刻便就明白,杜月笙为什么会突然之间,跑到天井里去看飞机,而
且看过以后立即神色大变。于是,这时他便低声地喊:“先生,先生!”
    “嗯?”杜月笙像是猛地被他惊醒,眼睛望着徐懋棠,茫然地问:“啥事体?”
    “先生,土肥原无非是逞逞威风,”徐懋棠忙道,“表示他能调动得了飞机,飞到这里来兜几个圈子,用意是吓吓
我们。”
    姚玉兰插嘴说道:“说不定他们也真的来侦察什么的,自从闸北江湾开了仗,咱们这儿,大门口天天车水马龙,达
官要人,出出进进。”
    杜月笙依然不置一词,只是望了姚玉兰一下,做个无言的苦笑。
    客厅里静了些时,飞机还在盘旋不去,三个人都在深思长考,默不做声。终于,徐懋棠灵机一动,双手一拍,欢声
地喊了起来:“先生,我有个对付他们的好办法!”
    杜月笙望着他说:“你且说来听听看。”
    “先生,最近我在浦石路买了一幢公寓,18层楼的洋房。地点适中,房子也很讲究。先生跟太太何不搬到那边去
住,一来避人耳目,二来18层楼公寓房子,先生住在中间,日本飞机即使再来,也是什么情形都看不出来的呀。”
    杜月笙一想,这个主意确实不错,问声姚玉兰,她说毫无意见,于是一声决定,说搬就搬,姚玉兰就从辣斐穗路搬
到捕石路,住进18层楼的公寓大厦,时间一久,上海人便改口称她为“18层楼太太”。

14。张啸林上了日本人的船
    张啸林在浙江避暑圣地莫干山,置有一座别墅,修竹万竿,一色青碧,号称“林海”。“八。一三”沪战一起,他
却闲情逸致,百事不问,哪管上海滩上打得天翻地覆,尸山血海,他却一个人悄悄地上山歇夏享他的清福。但当沪战一
打三个月,日军精锐齐出,立体作战,国军寸土必争,渐渐地也支不住了,眼见即将转移阵地,日本人便更加积极地加
紧进行投水策反的准备。对于杜月笙他们争取得更急,定下千万条计,一面严密监视他的行动,一面稳住上海“三大亨”
之二,劝黄金荣一动不如一静,保证他的生命和财产,再派人潜往莫干山,跟他密谈,叫他如此这般讨日本大老的喜欢。
张啸林开门山中坐,贵宾远道来,日本人一邀,当下不禁大喜,立即匆匆准备,急急返回了上海。
    一到上海,杜月笙便得到了消息,他很欢喜,兴冲冲地穿过中分杜、张两家的那扇月洞门,一进张啸林的客厅,便
亲亲热热地喊了声:“啸林哥,回来啦!”
    张啸林把鸦片烟枪一放,身子抬也不抬,他侧过脸来,望杜月笙一瞥,十分冷淡地回一句:“月笙,这一晌你大忙
啊。”
    一听这话,杜月笙便知大帅有点不对劲,马上陪小心,装出一脸地笑,走过去,就在张啸林的对面一靠,于是两者
兄弟并排躺着,隔盏烟灯,杜月笙搭讪地说:“倒是越忙精神越好。”
    张啸林不答也不理他,引枪就火猛抽,他故意将那极品云土光喷出不吸,一口口的烟喷过去,把杜月笙那张脸紧裹
在云雾之中。
    老弟兄别后重逢,怎可以不搭腔的呢?杜月笙忍不住了,便又开了口道:“啸林哥,最近前方的消息不太好。”
    直等到那一筒烟抽完了,张啸林才一声冷笑地答道:“干我屁事!”
    “啸林哥,”杜月笙喊一声,又顿一顿,语调明显表示他的关切是出于内心的,“难道说,东洋人打来了,你还留
在上海?”
    把烟枪重重地放下,张啸林豹眼一睁,咄咄逼人地说:“那能怎么样?东洋人要打进法租界呀?”
    杜月笙勉强保持笑容说:“进租界,我看一时还不至于,不过……”
    一语未尽,张啸林便已抢着打断了他的话说:“东洋人既然不会进租界,你喊我跑个啥?”
    “不过,”杜月笙着急地说,“东洋人占了上海,这租界就成了孤岛,我们总不能困在这里,十年、八年出不了这
几条大街呀?”
    张啸林一个欠身,虎地坐了起来,目光闪闪,直盯着杜月笙,于是杜月笙也坐直了,两兄弟面面相对,一问一答,
却是越问越快也就越答越快。
    “到时候你出了租界又怎么样?”
    “只怕东洋人不肯放过我。”
    “东洋人为啥不会放过你?”
    “因为我是中国人。”
    “东洋人到中国来了就不要中国人了呀?”
    “这个———我杜某人绝不做亡国奴,受东洋人的欺侮?”
    “东洋人什么时候欺侮过你了?”
    “啸林哥,你听到外面轰隆轰隆地炮声没有?你晓不哓得东洋人每发一炮,我们要死多少同胞?”
    “对不起,我没有算过,我只要炮弹不在我的头顶心上开花就好。”
    “啸林哥……”
    张啸林阴阳怪气地又不答话了,身子一歪,闲闲地挑出烟膏自己烧烟泡。
    又过了一会儿,杜月笙下定决心,毅然地说:“啸林哥,无论如何,我们要一道走,老弟兄了,不分生死我们都要
在一起。”
    张啸林故意打个岔,反问一句:“走到那里?”
    “香港。”
    “你在香港有田?有地?开得有银行?办得有工厂?”
    “我什么都没有,”杜月笙诚恳地说,“但是中央政府……”
    “中央政府给你几个钱一月?”
    “啸林哥,你晓得我一生一世不会做官的。”
    “那么,你要我跟你到香港去跳海?”
    “不,啸林哥,少年子弟江湖佬,有道是:”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
    “你忘记了,月笙,你跟我一样,这一生一世就没有靠过父母,我们的吃喝用度是自己赚得来的,我们的花花世界
是自己打出来的!”
    “就是说嘛,啸林哥,我们到香港一样可以办事业、开工厂呀!”
    “你省省吧,月笙!”张啸林手里的烟签“啪”地一声丢在烟盘里,他冷嘲热讽,先来一句,然后骨嘟嘟连喝几口
茶,抹抹嘴,哇哩哇啦地一阵吼叫,“自从前些年,为了那烟土的事你我兄弟闹过一架,本来我打定主意,从此你走你
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何妨不来个‘萝卜青菜,各人各爱。’月笙你爱开银行、办工厂,当那首席绅士、当
议长、会长、十七八个董事长,那你尽管去当。我呢,我爱洋钿,我要发财,我还是做我的土、做我的赌,等到国民政
府当家,新生活运动一来,土跟赌都做不成了,我就在租界上住下来,赚到了钱,小乐意,赚不到钱,我回家啃老本。
月笙,你说这样不是很好吗?”
    前尘往事,齐集心头,面对老友,杜月笙觉得非常难过,他只喃喃的喊了声:
    “啸林哥!”
    “虽说我有心桥归桥来路归路,各走各的,但是月笙,”张啸林声音一低,就仿佛有不尽欷吁,“今朝事体不同,
我眼看你就要一脚往大海里去,见得到想得到的,我如果怕你懊恼而不说,那就是我对不起兄弟。”
    “啸林哥,你请说。”
    “我刚才说过,你所爱的那些调调儿,什么声望呀、名气呀、地位呀,现在你大约都有了,这个,你有你的本事,
做老哥的不能不说一声佩服你。但是,你可曾想到?除了一个名,这些年来你究竟得了些个什么!社会公职担任了几十
处,一只角子不拿,还要倒贴开销。银行开了好几家,各有各的后台老板,董事长、理事长挂了十七八个,说句不好听
的,月笙你数给我看看,有哪一家真正是你杜月笙的财产?民国十六年我陪你玩枪,打共产党,那一年里你便欠了30
0万大洋的账,替你还清债务的是烟土。这一次到了民国二十六年,十年以来,你哪一年不是挖东墙补西墙,我替你算
算你身上背的债,最低限度也有个三五百万。你人在上海,还可以通融商量,你踏出上海一步,声望地位扳了个庄,就
不晓得有多少只手向你伸过来!到那时候,你拿什么钱去还?”
    提起这个恼人的大问题,张啸林以为杜月笙必将黯然无语,垂头丧气,不料,杜月笙却哈哈大笑,一开口便这样说
道:“啸林哥,承你指教,不过呢,对于钱财,我有我的看法,我不说什么‘生不来,死不带去’,‘钱财是身外之物
’一类的话。我只是抱定一个主张,钱财用得完,交情吃不光!所以别人存钱,我存交情,存钱再多不过金山银海,交
情用起来好比天地难量!”
    张啸林是个大老粗说不过杜月笙,怔了半天,才缓和语气,换个题目来谈:“月笙,你倒给我说说着,东洋人有哪
点不好?”
    “啸林哥,你不必考我,”杜月笙深沉地笑笑,“你要我说东洋人的坏处,只有一桩,那就是自古以来,我们中国
人从不曾跑到东洋去杀人放火,到处开枪!”
    “我再问你一句,月笙,东洋人对于我们,会不会有什么好处?”
    杜月笙答得斩钉截铁:“就算有好处,那也是毒药!”
    “即使是毒药,终归是好处!”张啸林却把话倒转来说,他又振振有词地道,“月笙,你可曾想到,东洋人来了,
可能把全中国都变成从前的法兰西租界,到了那个时候,你、我、金荣哥还有无数的老弟兄,也许可以再开一个比大公
司大十倍、百倍、千倍的大公司。”
    杜月笙闭上眼睛,严肃地说:“这些种种诱话,都是恶梦!”
    “我看你要坐禅入定了哩!”张啸林非常遗憾地说,“好了,月笙,我们不必再往下谈,人各有志,无法相强。归
根结底,我只问你一句:你以为我把心中的话,都跟你说过了吗?”
    “说了。”
    “那么,我也告诉你,”张啸林一脸苦笑地道,“我要对你说的,就只剩几句俗话了。你‘两眼不观井中水,一心
只想跳龙门’,谨防‘物离乡贵,人离乡贱’,‘剃头担子一头热’,我只巴望你不要有朝一日懊悔起来,‘热面孔贴
了冷屁股!’”
    “啸林哥,不会的。”
    “但愿如此。”张啸林叹口气,又扮出笑容来说,“月笙你几时启程?让我为你饯个行吧?”
    杜月笙笑笑道:“八字没有一撇呢,还早。”
    “你我的话都说尽了。”张啸林不惜重复一遍,“从今以后,不论你我的遭遇如何,我们就算是问心无愧,彼此都
很对得起了。”
    “啸林哥!”
    “你去忙吧,月笙,”张啸林忽又和蔼可亲地说,“我没有事,还想香两口。”
    杜月笙又捱了一会儿,黯然辞出,回到家里,他像有了心事,悒悒不乐,久久不语。

15。在天罗地网中离开了上海
    11月初一晚上,大家用过了晚餐,杜月笙华格臬路古董间里,只剩下杜月笙、陆京士、朱学范和徐采丞4个人。
    房内气氛肃穆,大家神情凝重,四人密商,由杜月笙先开口,他说道:“究竟走不走?如何走?”
    陆京士抢先发言:“先生所说的问题,我认为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怎么走?”
    “当然,”朱学范立刻起而附和,“先生提了如何走,实际上也就不会考虑走不走。”
    “谈到怎么走,我有三点意见。”陆京士紧接着说:“第一,非走不可;第二,大家先把皮包准备好,放在手边,
准备随时走;第三,要等到最稳妥有利的时机,才可以动身。”
    杜月笙则告诉他的几位心腹,这时日本人千方百计要把他留在上海,国军撤退的第二天,日方便派一位他的朋友,
正式告诉他:“今天日本军方请我转告杜先生两件事情,第一,东洋人占领高桥以后,头一件事,便是派一队宪兵去保
护杜家祠,禁止闲杂人等前去骚扰。”
    杜月笙说,他曾报以一声冷笑,说道:“依我看,这是他们的诱擒之计,他们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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