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野史-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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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半磁盘即将坠地的那一刹那,叶焯山又一枪命中,一只磁盘被两枪击为三块,跌落在紫红色的地毯上,一大两小,
如刀切豆腐般整齐。
林军长连忙离座起立,肃容相向,和叶焯山亲热地握手。杜月笙等一帮主人个个喜形于色,不约而同地干了一杯酒。
这一天叶焯山在华格臬路奉“月笙哥”的将令,他正连声应“是”,陈群在一旁叮咛:“叶先生,这件事是很机密
的,练习的时间和地点,恐怕都要加以特别安排。”
叶焯山轻声地回答:“我晓得,陈先生,我保险不露声气。”
杨虎放声大笑,他在笑陈群的外行:“老八,上海滩不是营房里,他们平常练枪,向来都是极机密的。”
于是大家笑了一阵,叶焯山粗中有细,他晓得共产党势力很大,总工会的工人纠察队也有气吞三山五岳的好汉、飞
檐走壁的能人。于是他头一个想起杜公馆的安全问题,他提醒杜月笙说:“月笙哥,你这里的枪枝,也该拿出来分发一
下了。”
杜月笙漫不经心地回答:“不要紧,保镖他们都是枪不离身的。”
“那还不够,”叶焯山瞟一眼杨虎、陈群,“家里还有两位贵客哩。月笙哥,你不妨将你那些枪都拿出来,上下各
人,大家分配使用,这是预防万一的意思。
“你说得对,”杜月笙霍然惊悟地说:“这是最要紧的。”
跟杨虎,陈群天天在一起,杨虎粗鲁无文,英雄本色,他还没觉有什么;但是陈群风流儒雅,出口成章,下笔草缴,
文采斐然,杜月笙心里十分羡慕。他想到自己已经参与国家大事了,被国民党寄予重望,他感恩之余更加想百尺竿头,
更进一步,多求点学问,多了解些国内外形势。鉴于这样的心态,在这紧张的不眠不休的时候,他反倒精神大抖,定得
下决心来努力学习,从这时候开始他每天要“听”报,他不能自己阅报,因为报上的生字、生词、新事物太多,他还不
尽认得,识得,懂得。他必须请人读报给他听,他把这位读报的先生敬之如师,他请的是尚慕姜,法租界受人尊敬的中
国绅士;尚先生学养俱深,只要杜月笙提得出问题,他就能讲解得出道理。万一尚慕姜有事,杜月笙报纸不可一日不听,
他又寻访一位替代尚先生的金立人,或尚或金,帮着他把一日间的国内外大事了然心胸。
除了听报,他还要听书。从前杜月笙听起来,不是列国志,便是三国,水浒。他是喊说书先生到公馆里来连弹带唱,
作为消遣的。这会儿一下子对于什么三民主义、五权宪法、政治经济军事与社会等等,他每天请专家来为他讲解,他似
乎想把治国平天下的大学问,一骨脑儿咽下肚皮去。
在百忙之中,他每天还要练字,将三字经与百家姓,一日一张,一笔一划地统统勾勒出来。于是,革命、北伐、清
共、听书、听报、写字、忙得杜月笙气都透不过来。
一日,妓院老鸨盛五娘偶然遇到杜月笙的大弟子江肇铭,她喊住了他问:
“杜先生这一晌到哪里去了?”
“还不是在上海。”江肇铭苦笑回答。
“他在忙些什么?怎么连人都见不到呢?”
听他这样一说,伶俐剔透的江肇铭忽然有所感,他一耸肩膀笑着说:“我们老头子除了赌,还有什么可忙的事情?”
盛五娘吃惊了,她一叠声地问:“这么说,杜先生这一晌仍旧在赌铜钿?”
“赌得大啊!”江肇铭平白无辜地叹口气,“他在乾坤一掷呢!”
盛五娘听不大懂,正想再问,江肇铭匆匆道声再会,飘然而去了。五娘不能不信他的话,于是四处添油加醋地说着
杜月笙豪赌的场面。
首先对汪寿华下手。
4月9日下午,万墨林被喊进大烟间,他发现大烟间里的气氛,跟往日大不一样,他眼睛向两边一望,杨虎、陈群,
张啸林,张伯岐居左,顾嘉棠、芮庆荣、叶焯山、高金宝居右,杜月笙坐在正当中,人人胸挺腰直,板起面孔,尤其是
杜月笙双眉紧锁,一脸愁容。万墨林大为惊异:是出了什么事了?否则的话,为什么一个个的神情这么严重?
“墨林你来!”杜月笙招招手,把万墨林喊到跟前,目不转瞬地盯住他问:“限定要在今日,你找得着汪寿华吗?”
“找得着。”
“那么,你亲自跑一趟,送份帖子给他。”
“帖子在这里,墨林。”张啸林一伸手,递了份请帖给他,“你要关照那个赤佬,妈特个×!有机密大事相商,叫
他一定要来!”
“好的。”
“呸!”万墨林嘴上答应得好好的,一出门他一边走,一边在心中暗骂,“汪寿华是什么东西!杜先生请他吃饭,
还要备份请帖,喊我亲自送去。”
在从前,汪寿华和杜月笙并不曾见过几面,照万墨林的说法,汪寿华不够资格到杜公馆来作客,和杜先生平起平坐。
汪寿华是上海工人总工会的委员长。传说汪寿华从小就大胆机智,不怕死,他十三四岁的时候,曾经手执双枪闯进
了杜公馆,要索一大笔钱。杜月笙的保镖正待加以“解决”,杜月笙却欣赏他人小鬼大,一身是胆,送了他一笔钞票,
笑着让保镖放他走。从此以后,汪寿华便名满沪上,成了敢捋虎须的少年英雄。
但是几年之后,一日,杜月笙忽然接到一封匿名信,信中向他“告借”两万大洋,缴款的方式,请他在某日下午三
至四时,把钱放在杜公馆在邻墙角落的那双大垃圾箱里,“借”钱的人将会亲自来取。这一封信使小八股党、杜门中人
和亲友家人一致为之震动,就是普通人家,强盗土匪也不会如此大胆,公然索取,指定时间白天取钱。于是,大家撺掇
着杜月笙就放两万大洋到垃圾箱去,且看那贼怎样来拿?
杜月笙也要看看那贼到时到底如何把钱取走,届时真的把2万大洋放到了垃圾箱里,然后华格臬路杜公馆的附近八
方巡哨,十面埋伏,杜门中人惟怕钱拿走了坍台,躲在那个垃圾箱的周围,把守得如同金汤铁池一般,百把个人一丝不
苟地足守了一个钟头,莫说强盗贼骨头,便连一个闲人也不曾撞进。4点过5分大家一道去检视垃圾箱,盖子一掀,惊
得人人目瞪口呆,那两万块钱一大包,神不知鬼不觉的不见了。
杜门中人恼羞成怒,于是侦骑四出,明查暗访,一定要将这狡贼抓来惩罚,但是,杜月笙爱惜这个人的“贼才”,
这个天大的谜团无法揭开,因此他传知水陆各路兄弟请这位高手挺身出来:杜先生不但不追责见怪,而且诚心诚意要跟
他做个朋友。
于是,有一天这人飘然而来,登门拜访,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他自家通名报姓,杜月笙又看他是汪寿华!殷勤接待,
飨以酒食,席间杜月笙虚心求教,问他那日是怎样把两万块钱取去的?汪寿华笑了笑说:“容易得很,杜公馆左隔壁的
房子上个月不是空出来了吗?那天杜公馆的人只顾了墙外的垃圾箱口,而忽略墙内的里箱门,而我便躲在空屋院中,顺
顺当当,把钱拿了就走。”
顾嘉棠等人听他说得如此轻松简单,反而蔑视他们这一帮子无能无用,捺不住心头怒火,又要取汪寿华的性命。杜
月笙急忙喝住,汪寿华却不慌不忙地笑着说:“对不起,不劳各位费神,兄弟来时身上缚好两只炸弹,无论我怎样掼下
去,炸弹都会爆炸。”
结果,这一帮人眼睁睁地坐着,看他起身离座,扬长而去。
尽管如此,以后汪寿华也上过杜公馆有事相求,但是,他走的是万墨林的门路,他曾冒充浦东人,跟杜月笙、万墨
林攀老乡情谊,因此,他一向讨好着万墨林。因此,这时杜月笙要请汪寿华吃饭,派万墨林亲送请帖,万墨林嘴里说不
出,心里却是上下怎么也不舒服。
这时的汪寿华自从发动工人,夺取直鲁溃军枪械,成立了武装工人纠察队,成为上海总工会委员长后,李立三、陈
独秀对他另眼相看。
湖州会馆高高悬起“上海总工会”的招牌,纠察队荷枪实弹,往返巡啰。
听说老朋友万墨林来了,汪寿华派一名职员代表欢迎。万墨林跟他进入高大宽敞、陈设豪华的委员长室。
“墨林哥!”汪寿华亲热地大叫,“很久不见!”
“汪委员长,”万墨林觉得在这里处处令人拘束,他不想多逗留,走过去开门见山地说,“我是专程送请帖来的。”
“啊?”汪寿华眉毛一掀,接过帖子也不拆开来看,先问一声:“哪一个请客?”
“当然是杜先生了。”
“不敢当不敢当,”他抽出请柬细看,一面在问,“还有些什么人?”
“不晓得,”万墨林含含混混地说,“好像只请你一位吧,杜先生说有机密大事和你商议。”
“杜先生请客,你一定要到啊!”
“一定,一定。”汪寿华说,“墨林哥,你请坐,办公室里没有好招待,等一会儿,我陪你各处参观参观。”
“不必,”万墨林向他双手一拱,“我要赶紧回去,恐怕杜先生还有事情交代。”
汪寿华绕过大办公桌,亲自送客到门口。
11日晚7点钟,华格泉路杜公馆气氛严肃紧张,首脑人物都在客厅里,电话铃声忽晌,万墨林跑过去接,他一听
声音就晓得是汪寿华打来的,于是,他嘴里应声:“啊,汪先生!”同时向杜月笙以目示意,问他要不要接这只电话。
张啸林机警,伸手夺过电话筒,大声地问:“是寿华兄吗?”
“是,是,您一定是———嗯,张先生。”
“我是张啸林,今天晚上老杜请客,你要准时来啊。”
“要来的,要来的,”汪寿华急急地说,又是一阵子笑,“我正是打电话来问问,杜先生怎么这样客气,是不是公
馆里有什么喜庆?”
“没有,没有,只不过老杜和我,有点事情要跟你商议,请寿华兄过来,比较方便一点。一小时以后,就只有你,
我,老杜三个人”。
“好好,8点钟,我准时到。”
张啸林接电话的时侯,在场的杜月笙、马祥生、芮庆荣、顾嘉棠等人统统跑了过来,团团地把他围在当中。于是,
张啸林一等汪寿华那头说话,便把听筒平举在面前,让大家凑拢来听,一直听到对方“咔嗒”一声,将电话挂断了,人
人脸上显露宽慰的笑容,长长吁一口气。
打完这个电话,万墨林才晓得,今晚将有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要在杜公馆发生。共进会弟兄举事在即,“擒贼先
擒王,射人先射马”,共进会决定在这一晚的八九点钟,开刀祭旗杀共产党人,讨个吉利,先送汪寿华的终。
7点45分,顾嘉棠亲自到外面巡视一周,回到客厅报告杜月笙:“一切按照预定计划布置,妥善周密,保险万无
一失。如今诸事齐备,只等汪寿华的人头送来。”
杜月笙还不放心,再问一声:“外面有没有什么动静了有没有形迹可疑的人?”
“没有,”顾嘉棠摇摇头,“马路上空荡荡的,只有黑角塔里埋伏好的自家人。”
万墨林注意到杜月笙始终面有忧色,神情不宁,他的脸色带点苍白,说话的声音也很低。于是,他轻声地在他耳边
建议:“爷叔,没有你的事情了,你还是早点上楼休息吧。”
“这个———”杜月笙迟疑了一下,没有再往下说。
万墨林的耳语被张啸林听到,关切地望望杜月笙,他也附和说:“对的,你在这里,行事不方便。你还是上楼休息
的好。”
“那么,”杜月笙环望各人一眼,“我先上去,你们各位要小心啊。”
“放心好了,月笙哥。”有好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回应他说。
杜月笙步上楼梯,一眼发现从小住在他家的外甥徐忠霖,正躲在楼梯口向下面张望,他快步走过去,拉住他的小手
柔声地说:“快回你的房间去,不管外面有什么事情,不许出来。晓得吗?”
这时徐忠霖还不到10岁,畏缩缩地看着他,点点头,一溜烟儿跑回自己的房间。
其余如各楼的太太、少爷、小姐早已奉到严厉的命令,今夜7点进房间,关好门,从此不许出来一步。
杜月笙走到楼前鸦片烟间,歪倒下来,抽几筒鸦片烟来振作一下;万墨林寸步不离,陪侍在侧。偌大的房间静悄悄
的,榻后,墙壁上悬一幅“鹰瞬”巨画,苍鹰屹立,气象雄杰。榻上,杜月笙苍白面容,在烟雾迷漫中,若隐若现。万
墨林闲得无聊,望着那幅“鹰瞬”出神。在杜月笙的收藏中,这幅画要算是历史最久的,他还记得,是在同孚里,杜月
笙雄姿英发,叱咤万人,有一天黄老板得了这幅画,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