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圣母院(中)〔法〕雨果-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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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惊恐地瞧了他一眼:“恨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因为您老是推三阻四,便逼我百般苦求您。”
“唉!”她说道,“那是因为许了个愿,要是不恪守……我就再也找不到我的父母……护身符就不灵啦。 ……不过,这有什么了不起呢?我现在还要父母做什么?”
她这样说着,两只乌黑的大眼睛,水汪汪,含情脉脉,喜盈盈直勾勾地盯着卫队长。“鬼才懂得您说些什么!”弗比斯叫了起来。爱斯梅拉达沉默了片刻,然后眼角流出一滴泪珠儿,嘴里吐出一声叹息,说道:“啊!大人,我爱您。”
少女的身上有着一种纯洁的芳香,一种贞淑的魅力,弗比斯在她身旁多少感到有些不自在,可听到这句话儿,胆大顿时大了,心荡神驰,说:“您爱我!”并伸出胳膊一下子搂住埃及少女的腰身。 他等待的就是这个时刻。教士一看,用手指尖试了试藏在胸前的一那把匕首的尖锋。“弗比斯,”吉卜赛女郎轻轻地推开队长紧搂着她腰身的那双手,继续说。“您心好,慷慨,英俊。 您救了我的命,我只不过是一个流落在波希米亚的可怜孩子。 在很久以前我曾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个军官来搭救我。 这就是说还没有认识您以前,我就梦见您了,我的弗比斯。我梦到的那个军官,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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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一模一样,也穿着一身漂亮的军服,也长得相貌堂堂英俊潇洒,也带着一把剑。 您叫弗比斯,这个名字很好,我喜欢您的名字,喜欢您的剑。把您的剑抽出来给我看看,弗比斯!“
“真孩子气!”队长说,笑咪咪地拔出剑来。 埃及少女看看剑把,瞧瞧剑身,好奇得实在十分可爱,仔细瞄着剑柄上队长姓名头个字母的缩写图案,深情地吻着剑说:“这真是一位勇士的佩剑,我爱我的队长。”
弗比斯又一次抓住机会,趁她低头看剑,在她秀丽的脖子上吻了一下,少女猛一下抬起头来,脸羞得像樱桃那样透红。 教士在黑暗中牙齿咬得咯咯响。“弗比斯,”埃及少女接着说,“您听我说。 您走一走吧,让我看一看您魁梧的身材,听一听您马刺的响声。 您多么英俊呀!”
卫队长为了讨得的欢心,立刻站起身,踌躇满志,满是笑容,带着责备的口吻说:“您可真是孩子!……啊,对啦,宝贝,您见过我穿礼服吗?”
“唉!我没有。”她答。“那才叫漂亮呐!”
弗比斯走过来又坐在她身边,比刚才更挨近她。“听着,亲爱的……”
埃及少女伸出秀丽的小手,在弗比斯的嘴巴上轻轻地拍了几下,那一副孩子气真是又痴情,又文雅,又快活,一边说:“不,不,我不听。 您爱我吗?我要您亲口对我说,您是不是爱我?”
“是不是爱您,这还说嘛,我的天使!”弗比斯半跪着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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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我的身体,我的血液,我的灵魂,一切都属于你,一切都为了你。 我爱你,从来只爱你一人。”
这些话,卫队长在许许多多类似的场合说过成千上万遍了,因此一口气便滔滔不绝全倒了出来,连一丁点儿差错都没有。 听到这种情意缠绵的表白,埃及少女抬头望了望肮脏的天花板,好象那就是天穹,目光中充满着天使般的幸福神情。 她喃喃道:“哦!要是现在死去那真是死得其时呀!”弗比斯觉得现在正好可以再偷吻她一下,这叫可真躲在角落里的可怜副主教心如刀割。“死!”卫队长这情郎叫了起来。“您说什么呀,美丽的天使!现在正是该好好活着的时候,否则,朱庇特就是一个捣蛋鬼!
这样甜蜜的好事刚开头就死去!
他妈的,开什么玩笑!
……不应该死……听我说,亲爱的西米拉……对不起……爱斯梅拉达……不过,您的名字真是怪得出奇,简直是撒拉逊人的名字,我老是记不住,就像冷不防碰到荆棘丛,一下子把我拦住了。“
“天啊!”可怜的少女说道。“我原以为这个名字很奇特,很漂亮!可是既然您不喜欢,那我就改名叫戈通好啦。”
“啊!犯不着为鸡毛蒜皮的小事难过了,标致的小娘子!
这是个名字,我应该叫惯它的。等我记住了,也就顺当啦。听我说,亲爱的西米拉,我爱您爱得入迷,我真心诚意地爱您,这真是天赐良缘。 我知道有个小娘子会被活活气死的。“
少女顿生嫉妒,打断他的话问道:“那是谁?”
“这跟咱们有什么相干?”弗比斯说道,“您爱我吗?”
“啊!……”她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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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啦!不用再说了。 我是多么爱您,您看好啦。 要是我不能够使您成为世上最幸福的人,就叫大鬼内普图努力斯海王用钢叉把我叉死。我们会在某个地方有一座漂亮的小房子,我要叫我的弓箭队在您的窗前列队操演。他们个个全骑着马,压根儿就不把米尼翁的弓箭手们放在眼里。 还有长矛手、短铳手、长铳手。 我要带您去吕利谷库看巴黎人眼中的那些巨怪。 那才好看哩。 八万顶头盔,甲胄和锁子胸甲、三万套白鞍辔,六十七面各行业的旗子;大理寺、审计院、将军司库、铸币贡赋司的旗子;总而言之,是魔鬼一整套銮驾!我还要到王宫去看狮子,全是凶猛的野兽。女人个个都喜欢看这些。”
少女早已沉浸在幸福的想象当中,随着他说话的声音想入非非,但没有听清他在说些什么。“哦!您会幸福的!”队长继续说道,同时悄悄地解开埃及少女的腰带。“您这是做什么呀?”她急速问道,这种作法把她从想入非非中一下子拉了回来。“没什么。”弗比斯答道,“我只是说,等以后您跟我在一起时,应当把这身街头卖艺的轻佻打扮全改掉。”
“那得等我同你生活在一起的时候,我的弗比斯!”少女满怀深情地说道。 她又沉思不语了。见她柔情似水,队长色胆壮大,一把搂住她的腰,她并没有抗拒,接着动手解开这可怜少女紧身上衣的带子,瑟瑟作响,接着一使劲,把她的奶罩扯掉。 直喘粗气的教士顿时看见了吉卜赛女郎赤裸的秀肩从轻纱衣裙中露出来,浑圆,赤褐,宛如从天边云雾中升起的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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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任随弗比斯摆弄,似乎没有察觉。 胆大妄为的队长大眼里闪烁着亮光。她突然转向弗比斯,无限爱恋之情溢于言表,含情脉脉地说:“弗比斯,教我学你的宗教吧。”
“我的宗教!”队长哈哈大笑,叫了起来,“我,把我的宗教传授给您!长角的和天杀的!您要我的宗教有啥屁用?”
“为了我们结婚呗。”她说道。队长脸上的表情又惊讶,又轻蔑,又满不在乎,又淫荡。他说:“呸!结什么婚?”
吉卜赛女郎顿时脸色煞白,满脸哀愁,脑袋耷拉在胸前。“我漂亮的心上人呀,”弗比斯温柔地说,“那种荒唐事儿有什么意思呢?结婚有什么!不上教士的店铺去疙疙瘩瘩念点拉丁经文,难道就不能倾心相爱吗?”
弗比斯一边用最甜蜜最缠绵的声音这样说着,一边挪动着身子紧挨着埃及少女,一双温存的手又放在原来的位置上,紧搂着少女的纤纤细腰,眼睛越来越亮,这一切表明弗比斯先生显然就要到了这样一个时刻:连朱比特自己也干出那么多蠢事来,而好心的荷马不得不召来一片云替他遮羞。这一切堂。 克洛德全看在眼里。 门板是用桶板做的,全都腐烂了,板与板之间裂缝很宽,他那目光透过裂缝一览无余。 这个教士皮肤棕褐,肩膀宽阔,在此之前一直被迫过着修道院禁欲生活,在这里眼见深夜里男女欢爱的情景,不由得浑身颤抖,热血沸腾。 这俊俏的少女,衣衫零乱,委身于那个欲火中烧的青年,把他看得血管中流动的仿佛是熔化的铅水。 他心潮澎湃,冲动异常,带着争风吃醋的一股劲,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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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直钻到少女了那一枚枚被解开的别针底下。 谁要是此时看见这个倒霉虫那张贴在蛀痕斑斑门板上的面孔,准以为看见一头猛虎正从笼子里注视着豺狼吞吃羚羊。 他的瞳孔闪闪发亮,恰似穿过门缝的一道烛光。突然见弗比斯一下子扯掉埃及少女的乳罩,可怜的孩子本来依旧脸色苍白,想入非非,这下子好象一惊,清醒过来了,猛然从的军官的怀抱中挣脱开去,看了一眼自己裸露的胸脯和肩膀,羞得满脸通红,神色慌乱,吓得都说不出话来。连忙伸出两只玉臂交叉在胸前,遮住自己的乳房。 要不是她脸蛋通红,那么,看见她这样静静呆立着,还以为是一尊贞洁淑女的雕像哩。 她依然眼睛低垂着。然而,经队长这么一扯,她挂在脖子上的那个神秘的护身符立刻露了出来。他问道:“这是什么?”他用这个借口,想再次接近刚才被他吓跑的美人。“别碰!”她急速答道,“那是我的保护神,它会保佑我找到亲人,如果我还配得上的话。啊,队长先生,放开我吧!
我的母亲!我可怜的母亲!我的母亲!你在哪里?快来救救我呀!求求您,弗比斯先生!请您把胸罩还给我吧!“
弗比斯向后一退,冷冷地说:“小姐!我看得出来,您一点也不爱我。”
“什么!”这可怜孩子叫了起来,同时扑过去勾住队长的脖子,叫他坐在她身旁。“我不爱你,弗比斯!
你胡说些什么?
你坏死了!
占有我吧,把一切都给你!
你爱怎么就怎么吧!
我是你的。 护身符算得了什么!我母亲又算得了什么!既然我爱你,你就是我的母亲!弗比斯,我心爱的弗比斯,你看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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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我吗?
是我,你就看一看吧。 是那个你不愿嫌弃的小姑娘,她来了,亲自找你来了。我的生命,我的灵魂,我的肉体,我整个的人,所有的一切全属于你,我的队长。唉,不结婚!
我们不结婚就不结婚,既然你觉得讨厌。再说,我是什么人,我呀?
一个从阴沟里出来的可怜的女孩子,而你,我的弗比斯,你是侍从贵族。 想得真是美!一个街头跳舞的女子嫁一个军官!
我真是发疯了。 不,弗比斯,不,我情愿做你的情妇,你的玩物,供你寻欢作乐,只要你愿意。我是永远属于你的,我就是为你而生的。 遭白眼,被污辱,受糟蹋,那算得了什么,只要被你爱!我将成为世上最幸福最快活的女人。 等到我年老珠黄了,弗比斯,等到我配不上再爱你了,请允许我再接着服侍你。让别的女人给你刺绣绶带,而我——你的奴婢,让我来照料你,让我给你擦亮马刺,刷净你的披褂,掸净你的马靴。弗比斯,你会对我这样怜悯的,是不是?
在这以前,那就先占有我吧!弗比斯,一切全属于你了,只要你爱我!我们埃及女人,我们需要的只是这个:空气和爱情!“
她说着,双臂勾住军官的脖子,用恳求的目光从下往上打量着他,泪眼汪汪,却露出美丽的笑容。 她那娇嫩雪白的胸脯摩擦着军官的粗呢上装和粗糙的刺绣。 她漂亮的身体半裸,在军官的膝盖上扭动着。 卫队长如痴似醉,把他火热的嘴唇紧贴在埃及少女漂亮的肩膀上。 而少女仰着头,眼神迷乱,望着天花板,在军官的亲吻下,全身都战栗不已。突然间,她看见弗比斯头顶上方出现另一个脑袋,面色灰白、铁青,不断抽搐,魔鬼般的目光闪闪烁烁。 这张面孔旁边有只手,手执一把匕首。 这是教士的脸和手。 原来他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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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扑到这里来了。 弗比斯没法看见。 在这骇人的鬼影的恐吓下,少女一下子怔住了,手脚冰凉,叫不出声来,这情景正象一只鸽子猛抬头,冷不防发现老雕瞪圆着眼,正在窥视着鸽窝。她连一声也喊不出来,眼睁睁看着那把匕首往弗比斯身上猛扎下去,再拔出来,鲜血四溅。“晦气!”队长叫了一声,一下子倒了下去。她昏死了过去。正当他闭起眼睛,正当她心中任何情感都烟消云散时,切实觉得自己的嘴唇像被火炙了一下地样,那是比刽子手烧红的烙铁还更烫人的一个亲吻。等她苏醒过来,只见自己已被巡夜的兵卒紧紧围住,人们正把倒在血泊里的卫队长抬走,教士早已无影无踪了,房间深处临河的那扇窗户敞开着,人们捡到一件斗篷,猜想这斗篷是军官的。她听到周围的人在窃窃私语:“巫婆刺杀了这位军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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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八 卷
一 金币变枯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