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圣母院(中)〔法〕雨果-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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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口!我答应你就是了。”
“要马上给。”
“拿去吧!”副主教气呼呼地把钱包扔给他。 约翰又钻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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炉底下,房门正好这时推开了。
五 两个黑衣人
来人身穿黑袍,神情阴沉。 我们的朋友约翰(不出所料,他蜷缩在角落里尽量设法能随意看清和听到密室里的一切动静)
,他第一眼注意到的是来人的衣着面容十分寒碜,而脸上却略带几分温柔,不过那是好似猫或判官一样假惺惺的温柔,一种虚情假意,叫人肉麻的温柔。 这个人头发花白,皱纹满脸,年近六十,眼睛巴拉巴拉直眨,大手,白眉,垂唇,。约翰一看,来人不过如此,就是说,大概是一个医生或是一位法官,而且此人鼻子离嘴巴老远,表明愚不可及。 接着,约翰又缩回他的洞里了,心想这样狼狈不堪地蜷缩着,与这样一个丑恶的人作伴,何时才是终点,不禁暗自伤心。对这个来客,副主教连站起来一下都没有,只是做了个手势,叫他在门边一只板凳上坐下,好一会儿都一声不吭,看上去像依然沉浸在冥思苦想之中,然后才用几分恩主的口气对他说:“日安,雅克大人。”
“您好,大人!”黑衣人连忙回答。一个称呼雅克大人。 另一个意味深长地称呼大人,两种称呼虽然都是同一个大人,可是意思却有着天壤之别,就像称“阁下”的显赫人物与称“先生”的凡夫俗子,主人与下人那样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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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主教又沉默了一会儿,雅克大人小心翼翼,不敢打扰他,然后才继续说:“喂,搞成了没有?”
“唉!我的大人!”对方苦笑着答道,“我不停地鼓风。 灰也挺多的。 就是一星半点金子也没有。”
堂。 克洛德不耐烦地摆摆手:“我说的不是这码事,雅克。夏尔莫吕大人,我问的是您承办的那件巫师案子。 审计院的那膳食总管,您不是叫他马克。 塞内纳吗?他有没有招供行妖作祟?拷问达到了目的没有?”
“唉,没有。”雅克大人答道,脸上始终带着忧伤的微笑。“我们并没有得到那种快慰。这个人实在是一块顽石,就是把他押到猪市去活活煮死,他也不会招一个字的。 不过,我们会不惜采取一切手段,逼他把一切真相交待出来。 他现在已经四肢残缺不全了。 我们采用了各种酷刑,正如那个喜剧小丑老普洛图斯所说的:
面对着刺棒、利刃、钉死、枷锁、暴力、锁链、绞索、脚镣、颈枷。
但一点作用也没有。这个人实在太可怕了,真拿他无计可施。“
“他屋子里没搜到什么新名堂来?”
“当然搜到了。”雅克大人答道,一边掏着裤袋。“搜出二张羊皮纸。 上面写了些字,我们一窍不通。 刑事状师菲利浦。勒利埃先生倒懂得一点希伯来文,是他在承办布鲁塞尔康代斯坦街犹太人案件中学来了。”
说着,雅克大人把羊皮纸慢慢打开。 副主教立刻说:“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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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然后往文卷上瞥了一眼,嚷道:”纯粹是妖术,雅克大人!
埃芒-埃当!
这是那帮吸血鬼赴巫魔夜会时喊叫的暗语。由己,同己,在己!
这是命令把地狱魔鬼再拘锁起来的口令。哈嘶,吧嘶,吗嘶!
这是医术,专治狂犬咬伤的一个药方。雅克大人呀!您是圣上宗教法庭检察官,单凭这张羊皮纸就十恶不赦。“
“我们还要拷问那个家伙。还有这个……”雅克大人又在衣袋里掏来掏去,“也是在马克。 塞内纳家里搜到的。”
这是只罐子,与堂。 克洛德火炉上那些瓶瓶罐罐没有什么两样。 副主教一看,便说:“啊!一只炼金用的坩锅。”
“我向您说实话吧,”雅克大人带着怯生生的傻笑说道:“我曾在火炉上试过,但比我自己的那只顶用。”
副主教仔细打量起这只罐子来。 “这坩锅上刻着什么东西?噢嘘!噢嘘!驱赶跳蚤的咒语!这个马克。 塞内纳真是大草包!
我确信,您用这玩意儿想炼出金子,真是痴人作梦!
夏天放在您的床龛里还差不多“
“我们显然是搞错了。”国王代诉人说道。“我刚才上来之前,研究了一下楼下的门廊;大人能否肯定,靠主宫医院那边的大门真的象征着一本打开的物理书吗?圣母院底层那七尊裸体雕像中,那尊脚后跟长着翅膀的是墨尔库里吗?”
“没错。”教士答道,“这是意大利博学之人奥古斯丁。 尼福说的,他拜过一个大胡子魔鬼为师,因此无所不知。 不过,我们该下去了,我会根据上面的意思解释给您听。”
“谢谢,我的大人。”夏尔莫吕一躬到地,说道,“对啦,我差点忘记了!请问,我什么时候把那个小妖精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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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个小妖精?”
“就是大人知道的那个不顾教廷禁令,每天到广场上来跳舞的吉卜赛小妞!她不有一只鬼魂附体的母山羊,长着魔鬼似的两个犄角,会认字,会写字,会算术,计算得就像毕卡特里那么精。 单凭这只山羊,就能把全部流浪的波希米亚人都绞死。起诉状都已经准备好了,要办马上就能办,瞧吧!
我敢打赌,这个跳舞姑娘可真是个美人儿,那双漂亮的黑眼睛天下无二!真是两颗光彩夺目的埃及宝石!何时动手?“
副主教脸色煞白。“我会告诉您的。”他结结巴巴,声音含混不清。 随后用劲说道:“管您的马克。 塞内纳就行了。”
“请大人放心。”夏尔莫吕微笑着答道,“我回去马上叫人把他绑到皮床上去。 可是这家伙是个魔鬼,连皮埃拉。 托特吕都打累了,他的手比我的还粗。 如那位爱说俏皮话的普洛图所说的:
把你光着身子绑起来,倒吊一称,足有百把镑重。
得用绞盘倒吊他起来拷问!那是我们最妙的办法,非叫他尝尝苦头不可。“
堂。 克洛德神情阴郁,看上去心不在焉。 忽然掉头对夏尔莫吕说:“皮埃拉大人……雅克大人,我的意思是说,管您的马克。塞内纳就得了!”
“是,是,堂。 克洛德。 可怜的家伙!他早该像穆莫尔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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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苦头。 亏他想得出,去参加巫魔夜会!身为审计院的一个膳食总管,应当知道查理曼的文献,不是吸血鬼,就是害人精!对于那个小妞儿,大家叫她爱斯梅拉达,我恭候大人的吩咐。 啊!等会儿走过门廊时,请您也给我讲一讲教堂入口处那个平雕的园丁是什么意思。 莫非是播种者!……嘿!大人,您究竟在想什么呢?“
堂。 克洛德只顾想自己的心事,并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夏尔莫吕顺着克洛德的视线望去,发现他直勾勾地盯着窗洞口的一张大蜘蛛网。 恰好就在这时,一只正在寻觅三月阳光的苍蝇,晕头转向,一头撞上蜘蛛网给粘住了。 蜘蛛网一振动,那只大蜘蛛顿时冲出它在网中央的斗室,猛扑向苍蝇,用两只前触角折苍蝇成两段,又把丑恶的吻管刺进苍蝇的脑袋。国王的教廷检察官不由说道:“可怜的苍蝇!”并伸出手来要去救它。 副主教一看,如突然惊醒,浑身剧烈痉挛,一把紧紧攥住他的胳膊,说:“雅克大人,让命运去作主吧!”
教廷检察官回过头来,惊愕不已。 他觉得胳膊好像被铁钳夹住一样。 教士眼睛直勾勾的,惶恐不安,闪闪发光,一直盯着那对可怕的苍蝇和蜘蛛。“啊!是的,”教士继续说着,声音仿佛从他腑脏里发出来似的,“这就是万物的象征。 苍蝇刚出生不久,快活得很,飞来飞去;它寻找春天,寻找广阔的天地,寻找自由;哦!
是的,可是命中注定,偏偏撞到了那扇花格窗,蜘蛛扑了出来,那丑恶的蜘蛛!可怜的舞女!命运注定该死的可怜苍蝇!雅克大人,随它去吧!这就是命!……唉!克洛德,你就是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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蛛,克洛德,你也是苍蝇!……你飞向科学,飞向光明,飞向太阳,一心一意只想飞奔广阔的天地,飞奔向永恒真理,可是,当你扑向那扇光彩夺目的窗洞,扑向光明、聪慧和科学的另一个世界,盲目的苍蝇呀,荒唐的饱学之士,你竟然没有看见在光明与你之间,命运早已张挂了一张细薄的蛛网,而你却狂热地一头扑上去,可怜的疯子,现在你拼命挣扎,头也破了,翅膀也断了,被命运的铁钳夹住了!
……雅克大人!
雅克大人!一切都让命运去安排吧!“
“我向您保证,我绝不去碰它。”夏尔莫吕答道,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但是,请您放开我的胳膊,大人,求求您了!
您的手简直就象一把铁钳。“
副主教根本没有听见,仍然望着窗口说:“噢!荒唐!你可真是异想天开,想用你的小苍蝇翅膀,把那张可怕的蜘蛛网撞破,以为可以飞抵光明。 唉!你哪里想到,前面稍远处还隔着一扇玻璃窗,这道透明的障碍物,这堵比黄铜还坚硬的水晶墙,把所有的哲学和真理分隔开,你怎么能跨越过去呢?啊,科学的真理!无数哲人从遥远的地方飞来,结果碰得头破血流!
多少五花八门的体系撞到这扇永恒的玻璃窗,都和苍蝇似地嗡嗡作响!“
他突然止住了。 最后这些想法,不知不觉使他又想起了科学,看上去他冷静了。 雅克。 夏尔莫吕向他问道:“喂,我的大人呀,您什么时候来帮我炼金子呢?我怎么老是炼不出来呢?”副主教听到这一问话,完全回到现实中来了。副主教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雅克大人,读一读米歇尔。普谢吕所著的《能的对话与鬼的法术》吧。 我们所做的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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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完全无罪的。“
“轻点,大人!这我也料到了。”夏尔莫吕说道,“不过,当你仅仅是国王的教廷检察官,年俸只三十图尔埃居,不搞点炼金术怎么行呢!我们还是小声点好。”
就在这时,从炉底下传出一种吃东西的咀嚼声,夏尔莫吕本来就心神不定,一听这声音越发紧张了,问道:“什么声音?”
原来是学子躲在炉底下觉得非常难受,也感到非常无聊,东摸西找,总算找到了一块老面包皮和一块发霉的奶酪,不管三七二十一,大嚼起来,权当一种安慰和一顿早餐。 他饿极了,嚼得特别响,而且每吃一口,咀嚼声都非常清脆响亮,引起了检察官的警觉和惊恐。“那是我的一只猫,在下面吃耗子,正饱餐一顿呢。”副主教赶忙说道。夏尔莫吕听他这么解释,就心安了。“其实,大人,”他卑恭地笑着说,“所有的哲学家都有心爱的小动物。 您是知道塞尔维乌斯这句话的:当然,无处不存在精灵”。
这时,堂。 克洛德担心约翰再耍什么新花招出来,于是提醒这位可敬的弟子说,他们还得到门廊去一起研究几个雕像呢,两人走出了密室,学子如释重负,“喔唷”了一声,松了一大口气。 因为他正在发愁,深怕膝盖顶着下巴,会磨出老茧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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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户外咒骂可能导致的后果
“赞美主啊!”约翰从洞里爬出来叫嚷道,“两只猫头鹰总算走了。 噢嘘!噢嘘!哈嘶!吧嘶!吗嘶!跳蚤!疯狗!魔鬼!他俩的谈话真把我烦死了!我的头简直就像钟楼敲钟似的,嗡嗡作响。 还有那发霉的奶酪!快!赶紧下楼去带上大哥的钱袋,拿所有的钱统统去换酒喝。”
他用深情而赞赏的目光,向宝贝钱袋里瞥了一眼,又拉了拉身上的衣裳,擦了擦皮靴,掸了掸沾满炉灰的袖子,打着唿哨,跳起来转了一圈后,仔细瞧了瞧密室里还有什么可拿的,顺手从火炉上捡起一颗像是护身符的彩色玻璃珠子,好作为珠宝拿去送给伊莎博。 蒂埃丽,最后才把门推开。 他哥哥出于最后一次宽容,开着门,而他出于最后一次恶作剧,也让门开着就走了,就像一只鸟儿,欢蹦乱跳,沿着螺旋楼梯直冲下去。在黑暗的楼梯上,他碰到了一个什么东西,嘟嘟哝哝,退到一边去了。他猜想一定是卡齐莫多,不禁觉得挺可笑的,因此再沿着楼梯往下走时,一直笑得直不起腰来,到了广场还笑个不停。一回到地面,跺了跺脚,喊道:“啊!
巴黎的石板路真好,令人尊敬!这该死的楼梯,连雅各天梯上的天使也会爬得喘不过气来!我真是鬼迷心窍,怎么会想起钻到那高插云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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